“佐菲老板……”
    伯内特欲言又止地跟在我身后，良久才说道。
    “我本来以为这个星球有着末日分遣队和心脏掠夺者，已经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了。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在那位大人面前，都像是小孩子的游戏啊……”
    我走进了屋子里，回到了吧台后面，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儒雅随和地说道：“你敦煌来的？壁画那么多？”
    “……虽然听不懂，但是我感觉受到了冒犯。”伯内特凭着直觉感到不对劲，却不敢说出口，只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我补充道：“别多想，敦煌是艺术的殿堂，这是我家乡的问候语，表示了我们对绘画艺术的尊敬。艺术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嘛，能够跨越种族和世界，比如你的这个石头面具，我就很有兴趣。”
    伯内特认命地坐了下来，指着我手里的面具介绍道：“这个石制的战争面具，可是我从杉树氏族的据点交易来的东西。那群野蛮人充斥着血与荣耀的文化，除了我这种长期合作的行商，其他人靠近都会被杀死。这面具也算十分珍贵的了！”
    “石头面具我也见过，不过我见到的石头面具，可是能够激发佩戴者的潜能，使佩戴者变成吸血鬼，并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和恢复能力……你这个嘛，一般般吧。”我遗憾地说着，表示这个东西太普通，没办法吸引我的注意。
    “你说的那根本就不是面具，戴上之后也不能算是人了吧！”伯内特反驳道。
    这位先生你很懂嘛，莫非你也是来自嘤国的绅士？
    他翻找着单峰骆驼身上的袋子，又拿出了一个新的东西，“这个怎么样？这是我们十松庄自己种的烟草，气味香甜而芬芳，这可是你能找的最好的南区烟草！”
    十松庄……
    这个名字我好早之前就想吐槽了，你们那儿缺不缺修马桶的将军？
    “烟草我不需要。还有别的吗？”我断然拒绝道。这东西我拿来有啥用？
    “佐菲老板，这就是你不识货了。我们的南区烟草配上了石楠木根瘤雕成的烟斗，一口下去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天堂了。”
    想不到这个伯内特还是个老烟鬼，只见他咂了咂嘴，露出了一副飘飘欲仙的表情，善用身体语言推销着自家产的烟草。我要是真的瘾君子，估计就忍不住好奇心，非得试上一试了。
    “好吧好吧，那你看看这个。”见我确实没有兴趣，伯内特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厚实的瓶子，“这是我们十松庄特制的精酿啤酒！原料是焙烤过的大麦芽，有浓烈的焦香，但泡沫柔细，饮后甘醇，绝对让人爱不释手！”
    说完，伯内特打开了瓶塞，沉醉地吸了一口香味，独自陶醉了半天，仿佛拥有着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如果我是塞巴拉那个老酒鬼，我估计已经上钩吧？
    这个十松庄又是烟又是酒，你们住的都是霍比特人吗？就没有正经点的产品吗？
    “伯内特……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你们十松庄产不产修马桶的义勇军将军？或者是神奇的半身人飞贼？”
    伯内特的发际线随着他无意识的梳理，变得越来越靠上，噌亮的脑门映照着门外透进来的阳光，晃得我眼睛发花。
    更正一下说法，我看就这发际线，放在指环王里就不可能是霍比特人，肯定是爱隆王。要放在清朝，那少说是个阿哥！
    精灵阿哥自嘲地笑了笑：“佐菲老板，我们十松庄要是不产烟草啤酒，改成生产武器、奢侈品，恐怕早就被人夷为平地了。”
    随后，他开始跟我解释了这个十松庄的不幸遭遇。
    十松庄所属的派系叫做特希恩亚，是一派外来者组成的联盟。
    联盟聚落的成员大多是航天器事故受害者、星际非法移民，在这里生活了少说数十年，多则上百年，大部分的科技成果基本已经失传，仅仅保留着手口传承的部分技术和知识。
    其中十松庄，就有着传承下来的优良烟草、啤酒大麦的品种，还拥有相关的制造技术。因此他这个行商，就以此为贸易产品四处奔走，交换需要的物资。
    但是特希恩亚派系里的成员高度重视文明的行为，大都只关心诸如贸易、信任以及生存等更为实际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和这个蛮荒星球的野蛮人、海盗拼刀动枪的勇气与能力，相互之间也不存在守望互助的情谊。
    “所以你们就是一群小商人和小手工业者的聚落，没有任何自卫能力？”
    我惊讶地看着他。在这种野蛮的地方，没有枪炮是怎么存活这么久的？
    伯内特摇了摇头：“有武力的派系成员聚落，都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我亲眼见过他们努力地保卫家园，但也抵不过一波又一波吸血蚂蟥似的敌人进攻，保留下来的只有尸体和亲人的泪水……”
    “那要是有人劫掠你们怎么办？”这情况也太奇怪了，看见拿起枪的被打死了，就躺下等别人打死自己也不反抗？
    大泽乡里陈胜吴广怎么说的来着。
    陈胜、吴广对着手下人说：“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手底下人就知道没有后路了，大喊：“死国矣！”
    一听就是老二次元了！
    “那当然不是没有办法了。”伯内特露出了那种小市民特有的市侩，“十松庄西边临近安德纳瓦拉派系的装填手之领，东北边靠着弑神金刚海盗团的军刀水湾基地，普通的袭击者根本不敢靠近。而且两者势同水火，但是谁都不希望对方做大，因此都想拉拢我们加入……”
    两个大势力之间的小势力，靠着两方角里左右逢源，同时因为没有军事能力，两个势力也不愿意浪费兵力去夷平十松庄，以免暴露破绽给敌人。
    就是靠着这种刀尖上行走的危险方式，毫无自保能力的十松庄才能延续至今的。如果这个特希恩亚联盟里都是这样的成员，那么他们只算一个贸易联盟罢了。
    “这看来，确实不能怪你们。”我沉默了一会儿，对伯内特说道，“这种情况下你们专心种植、贸易，没有武装力量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这样不可能长期下去……你们恐怕……”
    我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了，言外之意无需赘言。
    伯内特沉默了一会，最后摸着脑门的头发，无所谓地一笑：“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