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就在舞台后台长大,见惯了舞蹈, 但只有今天,完完整整的观看了一场舞蹈,且沉浸其中。并不是因为他喜欢陈思雨,不是因为爱慕者的光环,而是,她的舞蹈和她的表演,都有足够的冲击力。
她让他这个既不懂舞蹈,也不爱舞蹈的人,于一段舞产生了共鸣。
而这,用他妈经常说的话来讲,就是艺术的魅力。
主持人进来通知,说:“陈思雨同志, 恭喜你, 经过导演组的一致决定, 你的作品入选了汇演, 明天开始联排, 早得早晨八点过来报道,对了,赶紧去领饭卡吧,食堂七点关门,你要想去,我带你去办饭卡。”
轩昂是半大小子,一顿续不上一顿的年龄,听说这儿居然管饭,忙说:“走吧姐,吃饭去。”
冷峻却说:“轩昂自己吃,你姐还有点事。”
轩昂好奇了,立刻说:“那我也不吃了,有啥事,咱一起去吧。”
“你不行,你必须去吃饭,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只能跟你姐一起去。”冷峻坚持。
轩昂有点摸不着头脑:“到底啥事情啊,为啥我就不能一起去。
冷峻很为难,因为他攒了两张六国饭店的电影票,那属于套餐,可以在西餐厅吃一顿西餐,同时还可以看一场电影,电影院还会配备咖啡和饼干,可他只有两张票,要带轩昂去,多一个人,可就进不去了。
头一回想请女朋友吃饭,却没能力连人家的弟一起请,冷大队长为难极了,为难到不敢看女朋友的眼睛。
幸好陈思雨看到了他的尴尬,笑着帮他解了围:“轩昂,我和你冷哥有工作方面的事情要一起出去一趟,你吃完饭就回家,赶紧把作业写了去,不然明天排练,你可就没时间了。”
姐姐说话还是管用的,轩昂虽然不高兴,但饿的慌,找主持人办饭卡去了。
正好大剧院离六国饭店不远,冷峻和陈思雨顺道就走了过去。
进了西餐厅,冷峻估计女朋友没有来过,不懂得如何吃西餐,从要喝什么酒,到牛扒要吃几分熟,什么汤是什么味道,面包要如何蘸着汤吃,小声的,仔仔细细的跟陈思雨讲了一遍。
遥想上辈子,陈思雨还没有出车祸时,可是各个国家都走过,什么饭都吃过的。
不过在她一生中,约会过的无数男人中,不论中西,冷峻是她见过最体贴,最绅士的,而且他的绅士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的。
就比如,到了电影院门口,大多数男同志都是让女同志去要咖啡饼干,自己站在门外抽烟,聊天儿,打招呼,但冷峻不是,一起出来过几次,他都是让陈思雨先进场坐下,再自己出去拿东西。
今天晚上演的电影居然是希区柯克的《惊魂记》,还是英文原版。
虽然是老电影,但陈思雨原来没有看过,所以看的很认真,可冷峻显然心不在焉,时不时的问她要不要吃饼干,看她的咖啡凉了,又问:“要不要我帮你去热热咖啡?”
陈思雨想要的,是冷峻自己主动,所以今天在来之前她就于心里暗暗发过誓,除非他自己主动,否则,她不会给他一丁点好处。
但因为嫌他总烦自己,就把自己的手递给了他,摇头:“不用。”
电影院人很多的,但因为电影是英文版本,又没有字幕,大多数人看不懂,所以大家看的并不专注,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小声聊天。只有在女主角进浴室洗澡,有一小段比较长的裸.露镜头时,全场才暂时安静了下来。
这年头,大家之所以来六国饭店,为的就是看资本主义的露.裸镜头,就跟作贼一样,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沉默。
冷峻终于握到了女朋友的手,内心既激动,可又觉得不够,他总觉得不满足,从心到身,都有一种无法压制的,不满足和渴望,但又不好打扰她看电影,一不小心,就把女朋友的手给捏痛了。
陈思雨还是头一回被个男人捏痛了手,下意识的收回了手,怒目瞪着冷峻。
她生气了,而这时,她需要他来哄哄她。
但冷峻却于一瞬间坐的笔直,双手搭膝,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
这人,惹她生气了,却连哄都不会,注孤生吧他!
《惊魂记》是悬疑片,而人们看悬疑片时,都难免要猜一猜凶手是谁。
虽然是头一回看,但上辈子阅片足够多的陈思雨还是很快就猜到凶手了,既猜到了,就忍不住要剧透一下,侧首,她小声说:“凶手是诺曼。”
冷峻侧首过来,声音嘶哑:“但看浴室帘子上的剪影,凶手是汽车酒店的老板,那个老太太。”
“不,不是她,是她的儿子norman,不信你继续往下看。”陈思雨说。
……
再说梅霜这边。
一帮领导等了半天,想要陈念琴给个合理的解释,但她拒绝回答,除了哭就是哭,不停的哭。
眼看晚饭时间,曲团就说:“陈念琴,你的节目已经被毙了,但你暂时还不能走,回自己房间,把关于抄袭一事的前前后后写出来,等我们吃完饭了,咱们再讨论。”
陈念琴点了点头,抹着眼睛,转身走了。
梅霜之所以愤怒,并不单单是因为陈念琴抄袭。
而是,就在前几天,冯慧为女儿的前途,当街抹了脖子,血喷了梅霜一脸,导致她耳鸣,还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结果呢,亲妈以死成全的,居然是这么个东西,同为人母,梅霜就更愤怒了。
到了食堂,她自己缓不过来,气的连迭声说:“岂有此理!”
毛团长示意随行的驾驶员同志去帮忙打饭,笑着说:“陈念琴不过是个想出名的小姑娘吧,既然有抄袭问题,跟海岛文工团说一声,以后停了她的演出就行了,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龚小明叹了口气,说:“她还有两首很火的歌,既然《想亲亲》是抄来的,另两首,会不会也是抄的。”
是了,陈念琴还有两首歌,其中一首《信天游》,还被海岛文工团送到了生理,参加年度文艺工作成果汇报评选了,要得了奖,陈念琴可就是歌唱届的年度优秀人物了。
曲团说:“既然《想亲亲》是抄的,另两首,估计也是抄来的吧。”
抄袭,虽然立法方面没有明文处罚的条例,但只要一部作品是抄来的,她别的作品,自然也会被怀疑是抄袭。
梅霜看毛团长:“毛老总,你去趟省里,撤销《信天游》的参选吧。”
毛团干脆点头:“可以。”
就跟陈思雨一样,在国家文工团这个庞大的机构中,陈念琴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蚂蚱。
为了推她,领导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而当他们抛弃她,终止她的文艺生涯,也不过简简单单的,’可以’二字。
此时,呆在招待所的房间里,陈念琴正在疯狂的走来走去,一想到自己还要回海岛文工团,回那个鸟不拉屎,天天刮台风的破烂地方,她就痛苦万分,她恨不能尖叫。
为了不回去,为了能留在北城,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她必须给自己找着可以洗刷自己的借口,必须再努力一把,获得梅霜的认可,成为她的徒弟,否则,陈念琴可就白重生了!
当然,她觉得自己肯定能想到办法,能留下,毕竟她可是重生了的,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
而领导们这边,陈念琴,已经被大家轻轻揭过了。
此刻,毛团长跟大家聊的,是最能叫文艺界的女同志们兴奋的话题:外事访问。
“外事访问,为期三个月,目的地,法蓝西!”毛团长话才出口,许主任一声尖叫:“天啦,法蓝西?”
“声音小点!”毛团长敲桌子,低声说:“因为目前的政治环境比较复杂,外省市的文工团我们就不给名额了,只从北城的文工团内部选苗子,梅霜同志只要身体没问题,就算保留节目,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选五个节目出来,曲团,这个就得你来把关吧!”
法蓝西于文艺界,就好比耶路撒冷于西方,没有那个文艺工作者,能不向往法蓝西的。
梅霜自建国以来,多次跟随外交团体出国,跟随访问过,倒没啥,曲团还是头一回经历,不由自主,嗓音都开始发颤了:“所以到时候得是由我带队吗,我带队出国,去法蓝西?”
“对,你选人,你带队!”毛团长说:“这是个极为艰巨的任务,你选的人,不但要在艺术方面足够出彩,表演足够优秀,能为国家争光,还得不惹事生非,不一出去,看着国外发达,繁华,就动歪心思,想留在国外。并为了留下而丧心病狂,抹黑咱们国家的才行。”
绝大部分的文艺工作者,当代表国家出国时,都会为了国家形象而遵纪守法。
但也会有那么一小撮人,不顾国家利益,为了能留在发达,繁华的资本主义国家而伤害国家形象,犯罪,潜逃。
这种事不但发生过,而且就发生在部队文工团,那是五年前,白山他们出国访问时,有一个男高音歌唱家,出国时各方面都很正常,在国外的访问行程中也没有表露任何想要叛逃的迹象,但在外交团临回国的前夕,他突然出逃,并申请了政治避难。
后来,他还捏造了很多国家迫害他的谎言,并四处宣扬,以至于我国在国际社会上,被别国嘲笑了很久。
那位男高音的妻子和孩子目前还在牛棚里,而牵涉到的领导们,也都一回来就被撤职了,目前也全体都在被下放,在劳动中。
要说能去法蓝西,大家都想去,可要说谁敢负责带队,谁都不敢。
曲团兴奋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忙摆手说:“领导,这个任务您派给海军,或者陆军部队吧,我能力不够,当不起。”
毛团长说:“他们倒是抢着要去,可海军文工团和陆军文工团的团长都是男同志,而且他们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大多也是以男性的作品为主的,小曲,你懂我的意思吧,在任何情况下,男性面对诱惑时,可远不及女性更加清醒,理智,所以我才需要你来带队!”
当到了国外,到了花花世界。
文工团不仅要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叛逃,还有,国外是非常开放的,而国际社会对东方,是天生带着敌意和贬义的,西方国家又很自由,媒体又比较发达。
等他们出去,就会有一大批记者,24小时驻点跟随,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再或者,很可能还会耍各种心机,手段,制造新闻,借由抹黑文工团成员们,来达到抹黑国家的目的。
而在经受诱惑和洁身自好方面,以毛团长的经验来看,文艺界的男性们,可比女性们差远了。
见曲团一直在摇头,毛团长开始摆大道理了:“小曲,虽然这不是我们国家第一次出访西方,但是我们第一次去法蓝西,而法蓝西,是第一个跟我们建交的西方国家,其意义非常重要,作为文艺人士,我们有必要给法蓝西人民带去一场文艺盛宴,让法蓝西人民通过艺术,来了解咱们国家的历史,文化和人民。这可是使命,是责任,现在是国家在召唤你,想想你入党时的宣言,把责任担起来吧,好吗?”
曲团说:“领导,我知道这个责任重大,可我的肩膀太小了,我担不起它呀,我儿子还小,离不开妈妈,我抽不开身出国,您找别人吧。”
“孩子可以先让奶奶看着嘛,你婆婆在毛纺厂工作吧,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去毛纺厂找领导,安排你婆婆提前退休!”毛团长说。
曲团连忙说:“不行,我婆婆和我有矛盾,人家明确说过,不帮我带孩子!”
毛团长说:“那这样,我去你爱人单位协调一下,这可是责任,是使命……”
梅霜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看这两人摆扯来摆扯去说不到重点,忍不住说:“毛团,别总玩虚的,来点实际的吧,您要退的时候,把曲团提起来,提到总团就行了,家庭困难她自己可以克服。”
领导就这样,嘴里整天不是责任就是使命,光会说空话,一点实际问题都不解决。
负责带队外事访问,只帮忙解决个老人孩子,谁愿意。
真想让曲团去,总团得来点实际的,而升职,才是最实际的福利。
毛团长顿了片刻,问曲团:“要是我临退休前把你提到总团,你就可以克服困难,去一趟?”
显然,这个谈判条件是曲团可以接受的,她说:“可以!”
饭已经吃完了,毛团长掰了一小块馒头,把几个盘子里的油蘸的干干净净,再把馒头丢嘴里,吃完了,才说:“虽然还有半年时间,但要带出去的每一部作品,每一个随团出访的人,都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找个得力的助理帮忙,你现在就行动起来吧!”
要出国了,还是法蓝西,我们国家的芭蕾,《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是必须选一部的,选哪一部。角儿们呢,又该带谁出去。光是芭蕾,就够忙一阵子的,还有别的节目呢。
所以,虽然还有半年时间,但一刻都不能耽搁,曲团从明天开始,就得为此而忙碌了。
不过,她要找个助理的话,该找谁呢?
……
大家一起出了门,正准备上车,突然,毛团长想起个人来:“刚才跳芭蕾的那个女孩是哪个团的,叫什么名字。”
梅霜一笑,说:“她叫陈思雨,怎么了?”
“她今天跳的那段舞就特别好,如果人没有问题,你们可以考虑,把她和她的节目放进外事访问的名单里。”毛团长说。
本来只是梅霜在笑,说起陈思雨,龚小明和许主任,曲团几个一起笑了起来。
毛团长摸不着头脑,反问:“你们突然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都快退休了,像梅霜,曲团,龚小明这些人,都比他小十几岁,但女人似乎天生比男人精明,这帮女人,总把毛团长算计的团团转,而且她们总有些小秘密,就比如此刻,也不知道那秘密到底是啥,反正她们就是笑,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嘛,你们笑啥笑?”毛团长再问。
梅霜笑完了,正想跟毛团长讲一下陈思雨,身后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来:“梅老师!”
回头看是陈念琴,梅霜收了笑问:“怎么了,关于抄袭的事,你是准备好解释了,还是准备好道歉了?”
六零大院芭蕾美人[穿书]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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