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良还是没吭声,他知道妻子气的不是他抽烟,是气他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个准话。
其实,找孙副厂长并不难,难的后头那些事......
有些往事程学良以为不去提,不去想,就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但现实告诉他不能。
他对那边的恨意,从没有消弥过,这让他无法对那边开口。
钱素梅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不能和子女明说,心里又是气又是憋。
一直到程晓珍上了火车,要同他们挥手作别,钱素梅心里这股气都没下去。
她这人藏不住事,有什么都挂在脸上,程晓珍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虽然不懂他们之间的官司,但也知道两人之间肯定问题。
“妈,你和爸爸好好说说吧,有气别憋着,给自己憋出内伤多难受啊。看你们这样,到了京市心里也不安生。”
钱素梅点点头,没看程学良,只一再叮嘱晓珍去了京市以后打电话过来报平安,见她一一应了,才稍稍放了点心。
她恨不得把从小到大叮嘱的那些话,翻来覆去说一遍。
不过时间紧迫,压根没这机会了,钱素梅张着嘴,话没说完,火车已经开动了。
钱素梅追着火车跑了好几步,要不是程诚拉着她,她估计会这么一直追着跑下去。
程晓珍坐在窗户边上,冲着她妈轻轻摆手。
再向往外面的生活,再想过另一种人生,到这一刻也确实离愁别绪涌上心头。
*
程诚知道爸妈舍不得妹妹,早上没说几句话,大部分都留给他妈说了。
但父母之间的诡异气氛,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了。也知道父母之间出现问题了。
回了家,将门关上,非要父母当着他的面好好说清楚。
程诚看父母的眼神,像是看一对闹脾气的小孩。
“你们要是不想说,等晓珍打电话过来,我就好好告告你们的状。你们总不想她在外头还要操心家里的事吧?”
程学良又开始抽烟了,最近几天他好像烟瘾极大,把家里折腾的烟熏火燎。
钱素梅看了就来气,女儿不在这儿,她倒是不想在瞒着了。
何况,她觉得自己说不动程学良,急于要拉程诚一块儿。
“以前你和晓珍还小,我就没提过,但你们难道就没想问过为什么别人都有爷爷奶奶,你们的爷爷奶奶呢?”钱素梅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咕嘟咕嘟,三两口下了肚。
程诚挠挠头:“我们以前问过的啊,你不是说奶奶去世了。”
“奶奶去世了,还有爷爷!你们的爷爷呢!”钱素梅“哐”一声,将碗放在桌上,力道大到差点把碗砸碎。
程诚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他们听钱素梅说奶奶去世了就没多想,没提起爷爷,估计爷爷也去世了呗!不过现在听妈的意思,爷爷没死,还活的好好的?
钱素梅冷脸看了程学良好几眼,冷哼一声就要出门。
程诚急了:“妈,你去哪儿呀,话说一半多难受。你快说说,我爷爷呢?为什么你和爸从来没提过。”
钱素梅没好气道:“问你爸,反正你们爷爷是他的父亲,他要是不想说,我提也没用。”
程诚回头盯着程学良:“爸!”
程学良摇摇头,没搭理他,抬脚也出了门。
不过他不是去上班,而是去供销社买了酒,拎着酒和一点点心,去了前头小洋楼那一片孙副厂长家。
眼下新年刚过,工人们陆陆续续已经复工,程学良虽然敲开了孙副厂长家的门,但显然他不在家。
“小程,是你来了啊。老孙最近还总提起你,你人来就好了,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孙副厂长的妻子对程学良很熟稔,一个劲儿地招呼他坐,又倒了茶给他喝。
程学良笑笑:“孙叔呢,我来看看他。”
“他你还不知道?一早上班去了,估摸着等中午才会回来。”刘家真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来找老孙是有事要办吗?那你等等他,我去找人叫他回来。”
她和程学良看着挺熟的,言语间有点对待自家晚辈的亲近,听着好像丝毫没拿程学良当外人。
“婶儿,不用了,我在这儿等等就好。厂子里事情多,孙叔忙是肯定的。”不像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装卸工。
不过,当初就连装卸工的这份工作,都是孙叔帮着弄来的。
程学良想想都觉得惭愧,以前他曾想过要给家人带来好的生活。但如果不是女儿自己争气,有主意,日子会像从前,平平静静,吃不饱饿不死。
刘家真对程学良还算熟悉,知道他不是有事不会这么突然过来,连忙叫家里人去厂里叫老孙回来。
见程学良呆坐着,愁眉苦脸的样子,刘家真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小程,你们家门口不是开了个‘好美味烤红薯’我看生意挺好的。你们呀,如今搬去了大房子,晓珍呢,又去上大学了,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
程学良瞬间明白,刘家真变着法儿的安慰他。
他忽然有些感动,这些年要是没有孙叔一家的额外照应,他都不知道家里会过成什么样子。
不过他向来最笨,嘴唇嗫嚅两下,道谢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刘家真心知肚明的拍拍他的肩膀。
她算是看着程学良长大的,这孩子什么性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对程学良好,完全是因为他老实忠厚,和别的什么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学良并没有坐多久,刘家真去厨房切水果的功夫,门外便传来动静,孙副厂长回来了。
刘家真冲着程学良的方向努努嘴,“在这儿愁眉苦脸的坐半天了,快问问怎么回事。”她说着转头对着程学良笑笑,“中午留在这儿吃午饭吧。”
“不用——”
程学良还没来得及推拒,刘家真已经走了。
孙副厂长回来的着急,围巾都没摘,他盯着程学良看了一会儿,慢慢坐在他身边。
程学良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闷不吭声。
孙副厂长瞧着,忽地笑起来:“我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低着头不吭声,好像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谁交流了。”
“您还记着呢,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
“记得,年纪越大,就越爱想从前那些事。”孙副厂长想了想说,“晓珍是不是去京市了。”
程学良有些惊讶,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孙副厂长仿佛已经猜到了许多。
他叹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孙叔。”
“其实这很好猜,父母总是会为子女考虑。你是这样,别人也是这样。”
程学良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脸色瞬间不大好看。
他们来厂里十多年了,十多年,他以为能完全忘记以前的事,但有些事情,就是时间越久越清晰,到如今他心里还是有道砍。
提起那边,怎么都过不去。
不过素梅说的对,晓珍一个人在京市,她长得太漂亮,让人很难不担心。
程学良咬紧牙,半天憋出一句话,“孙叔,您能不能联系联系那边,叫他帮着照应照应晓珍。她一个人在京市......”
孙叔叹口气,拍拍程学良的肩膀,“其实不用你说,那边也在跟我打听晓珍的事呢。”
程学良脑子嗡一声,很多关于父亲的记忆纷至沓来。
第28章 同乡
程学良对于父亲的印象, 最多源于小时候。
程保全二十岁就当爹了,和传统意义上的父亲完全不一样。别人家的爸爸刻板、严厉,程保全却时常抱着程学良掏鸟窝, 打野鸡, 玩起来的时候反倒比儿子还要起劲。
那时候人人都说,父亲不靠谱, 以后在家里待不住之类。
程学良当时还小, 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每回母亲听了也只是笑笑, 他便也没当回事。
在程学良的心目中, 父亲是很好的,是像朋友的存在。有父亲领着,程学良很快成了当地的孩子王。
不过父亲在干农活上,确实很没有天分。
叫他插秧, 每回都把秧苗插倒了,别人家的能活,他插的五十颗里只有一颗能活。时间久了,大队长便不再叫他干活, 叫他去和女人似的掰玉米。
当时还是工分制,每户人家分到粮食的多少, 和工分直接挂钩。
别人家的男人都拿满工分十分,父亲只有六分偶尔才会有八分。
程学良记得他妈其实是个很瘦弱的女人, 但是不管下地、挣工分, 却做的比男人还要拼。别人都说, 是因为家里的男人不肯努力, 当妈的反而要更努力才行, 否则, 家里的老人孩子一准会被活活饿死......
母亲累倒的那一天,程学良心里对父亲是怨恨的。
但他妈当时劝他说,父亲只是年纪小,还不定性,等他在长大点就好了。
程学良不知道,一个男人长到多大算大,但他等啊等,一直也没等到。
只知道有一天,父亲忽然告诉他们说,他要去当兵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吃种地这碗饭的,所以才干不好农活,也许去当兵,就能闯出一片天空来。
程学良不同意,爷爷奶奶也不同意,母亲心里也是犹豫的。
可程保全是个说走就要走的人,某天早上,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忽然从家里消失了......
程学良一直以为父亲在不在家都无所谓,只要妈妈在,爷爷奶奶在就好,但事实证明,家里有没有一个壮劳力,在那个年代确实很重要。
几乎是程保全一走,程家在村里的日子就难过了起来......
孙副厂长见他脸色不停变化,知道他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了。
“人要向前看,你一直揪着过去是没有结果的。我当你是自家侄子一样,才跟你说这种掏心挖肺的话,多想想晓珍和程诚。有没有帮衬,孩子们的前程也完全不一样。”
程学良没有留下吃饭,他一贯不喜欢占人家便宜,更不喜欢钻营。
不过他走的时候,孙副厂长特意写了那人在京市的地址和电话给程学良。还叮嘱他,过好自己的日子。程学良点点头,拿着纸条走了。
程学良回到家,钱素梅已经把午饭做好了。
知道他去了孙副厂长家,她脸色比早上好看了不少,“老程,其实你的想法我都懂,但是,我们总要学会为了孩子放下身段。”
程学良闷闷应了一声,把纸条拿给钱素梅,“孙副厂长给的地址,你拿着,回头晓珍电话过来把这个念给她听。孩子比咱们都聪明,为人处世也周到,叫她自己看着办吧。如果真碰见了难处,那边肯定会帮的。”
十多年过去,好容易有个能弥补的机会,那个老家伙绝不会轻易错过。
八零之原配逆袭成白富美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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