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踩过水面，上了岸。
    一缕阳光穿透雾气照耀在教堂顶端，墨绿色的琉璃瓦折射出星光点点。
    l仰起头，乌黑深邃的眼眸轻阖，温柔的阳光跳跃在他浓密的羽睫，耳边是浅浅的风，似乎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银铃般，忽远忽近的钻入耳中。
    “l？”
    l没睁眼。
    “l你理我一下呀！”女孩子扯了扯他的衣袖，l手指微僵，张开双眼下意识地往衣袖处望去。
    一抹荧绿的光在他衣袖处缭绕。
    前方蓦地多了许许多多的幻影，像是海市蜃楼般，整座城市仿佛一瞬间生动起来。
    l怔然望着那两抹熟悉的身影。
    少女穿着纯白欧式风格的蕾丝裙装，撑着一把粉白色蕾丝洋伞，一阵风动，吹起她微蓬的裙摆，贝雷帽下的黑发扎了双马尾长鞭，是夜来城的姑娘们惯常的装束。
    “l，你尝尝这个，超甜的。”
    少女从一个小摊贩处买了几颗果子，简单冲洗下，踮起脚递到青年唇边，一双明媚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青年穿着黑色眼尾礼服，微长的发在脑后绑了只短短的马尾，瞧见少女递过来的果子，他没去接，就着她柔白的小手，低头咬了一口。
    殷红的果浆染红了他的唇，许是果子并不算甜，他不禁蹙了蹙眉。
    少女见状，笑得娇俏：“是不是很甜？”
    青年接过她手里的果子，又咬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反问：“想知道？”
    少女歪头看他，懵懂地回他：“嗯？”
    青年玩味一笑，勾着少女的细腰将她拢在怀里，低头吻她。
    果浆从他的唇传递到她的。
    少女被吻住，小猫似的呜咽几声，瓷白的小脸瞬间被染红了。
    “苏离。”在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时，他总算肯放过她，在她唇上呢喃，“甜么？”
    “l你！”
    她羞恼地捶在他胸口，被他将柔若无骨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温柔地亲吻她的指尖。
    少女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
    良久后。
    少女丢了伞，双臂环在青年颈肩处，踮起脚尖主动亲他。
    一个柔柔的吻落在他唇上，少女眼睛里荡漾着水泽，红着脸低声道：“没有这个甜。”
    l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两抹纠缠的身影，一阵风过，那两抹身影像是浮沙，被风吹散。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转瞬变得一片寂寥。
    风吹起l的衣袖，低头凝视着掌心，l微微哂笑。
    不过都是些过往的幻影罢了。
    尘封了许久后，嗅到他的气息后，复苏了么？
    l轻拢手指，雾气四散间，击散附着在建筑四周的蝙蝠，蝙蝠哗啦啦地四处坠落，顷刻间被炸成了多多黑色花朵。
    被雾气洗礼的教堂也失去了夺人的光彩，逐渐恢复到它原本的模样。
    腐朽，衰落，斑驳。
    拾级而上。
    纯白的花朵依旧在脚底盛开着。
    教堂庄严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
    空气里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l抬眸望了一眼。
    中间位置的神像早就蒙了尘，几不可辨。
    丝丝雾气缠绕着点点萤火，给整座空旷的大殿添了些许颜色。
    “l？”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l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着。
    整座大殿被雾气侵蚀着，前来祈祷的教徒们络绎不绝，冷清的大殿不一会儿就被人群填满。
    人群穿透他的身体，虔诚的跪拜着，祈祷着。
    “l……”少女牵着他的手，想到什么，立即改了口，巧笑倩兮地叫他的名字，“陆、陆零？”
    青年横了她一眼。
    少女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悄悄道：“我们说好的，以后你叫做陆零，我叫做苏离，是不是？”
    青年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抬起她小巧的下颐，懒洋洋地应了声，“嗯。”
    “只是……”少女细白的手指勾着他的小指，轻轻摇了摇，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可以么？”
    青年轻飘飘地开口：“你后悔了？”
    少女忙不迭摇摇头，“我没有。”
    “那你怕什么？”
    “我只是有些担心──”
    青年明显不悦，浓黑的眉蹙了蹙，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你担心你的那些所谓的国民？”
    少女低呼一声，不及反应，青年低头一口咬在她殷红的唇上。
    一抹血珠从她唇上漾开，青年舔去血珠，乌黑的眼睛里荡了抹浅浅的戾气，笑意却玩味又危险，“苏离。”
    少女被他咬得好痛，刚想推开他，却被他重重吻住。
    “我不喜欢你想着别人。”厮磨着她的唇，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青年眼底漾了抹不易察觉的脆弱，“你只能想着我一个人，明白么？”
    少女呜呜地呜咽几声，被吞咽掉所有的抗议。
    l愣神地盯着雾气幻化的身影，半晌没回神。
    场景一转，大殿被血腥包裹，殿外是层层包围的军队。
    青年仰躺在大殿，乌黑深邃的眼睛被雾气笼罩着，依旧能窥探出几分涣散，粉色液体浸透了他的黑色燕尾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液体的快速流失，白皙得几近透明。
    少女手里拿着一只锥型水晶玫瑰，尖锐的水晶上，粉色液体“滴答”“滴答”一滴一滴地坠落在地板上。
    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青年，向来明媚的眼睛此刻空洞洞一片，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血液从她手腕处蜿蜒而下，染红了她的纯白裙摆。
    青年侧首凝视着她，薄唇轻启，像是说了些什么。
    少女像个傀儡般一动不动。
    终于。
    少女手中的锥型水晶玫瑰滑落，“叮当”一声，砸在了青石地板上。
    少女眼角渗出两颗晶莹，滑落脸颊时，融入了水晶玫瑰。
    “l？”
    少女眼底的黑暗渐渐散去，像是不敢置信般，怯生生地叫了青年一声。
    青年轻轻应了声，声音很温柔。
    “l……”
    少女低头看着染满了粉色液体与鲜血的手掌，瞬间陷入了极度惊恐中。
    青年脸色苍白如纸，勉强冲她牵牵嘴角，“苏离，过来。”
    少女双腿一软，跌坐在青石地面。
    眼泪发了疯般狂飙出来，少女扑过去紧紧抱着青年，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哭得撕心裂肺，青年费力抬起手掌，笼在她脑后，将她按在自己心口处。
    “乖，别哭。”
    雾气升腾时，点点萤火击散了幻影。
    几只萤火虫在地面的某处青砖缭绕着，l从幻影里清醒，指尖的雾气落在青砖上时，青砖“咔擦”一声裂开，一只精致的檀木方盒赫然呈现在眼前。
    l轻抬指尖，方盒被雾气缠绕，落在他掌心。
    方盒在他的注视下，碎成点点星光。
    一张犹带着香气的纸笺轻飘飘地落下来。
    “l，你的愿望是什么呢？”少女双手环膝，纸笺搁在膝盖上，一手握笔歪着头问他。
    “愿望？”
    少女眨眨眼：“对呀。听说这个神殿非常灵验，许下愿望的话，神明兴许就能听到我们的心愿了呢。”
    青年懒散地靠在一边，静默片刻，才淡淡道：“我没有愿望。”
    “怎么可能？每个人都会有愿望的。”少女放下笔，凑到青年身边，挠他痒痒，“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要挠你了！”
    青年：“……”
    闹了一会儿，少女气喘吁吁地歪在他怀里，把玩着他黑色燕尾服上的纽扣，柔柔地跟他撒娇，“l，你告诉我好不好……唔……”
    被他低头封住了嘴巴。
    亲了一会儿，他放开她，拇指摩挲着她滚烫的脸颊，黑漆漆的眼睛定定注视着她，不答反问，“你呢？”
    “什么？”
    “你的愿望是什么？”
    少女愣了愣，偏头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声道：“我想跟你一起生活在一片没有战乱和纷争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