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老师以一己之力加厚了所有与会人员的服装,人民群众会记住……”
“人民群众不如多记点名词动用规律。”
“是真的!”韩笑递来手机:“《凉凉》组决定男女都穿西装上了。”
“老师怎么说?”
“最后一次彩排学姐都冻跑调了,老师当然不会说什么啦,上面本来还不同意,一看你带了西装来,果断叫她换掉了礼服裙。”
银霁抠抠自己的海胆头:“想不到剪短发还有这个作用呢……”
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元旦晚会的场地保持在操场不变,如此一来,庞大的问题只能从细处去解决了,譬如,(18)班的每个人都从班长那里领取到了数片暖宝宝。
期末考试近在眼前,本来大家对元旦晚会的热情都不太高,要不是因为……
“我看你晚上就别去吹风了。”已经提前换好了燕尾服的黎万树劝着元皓牗,“早上来了就一直在咳嗽,要是发展到肺部可怎么办?”
“不至于不至于,我已经用感冒冲剂拦截住了,倒是你,千万要做好防护工作,要是感觉扛不住,只唱一首得了。”这句提醒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韩笑拿她娇弱的竹马们没有办法:“你们俩干脆都别参加了。”
翘尾巴蝎子齐齐摇头:对(18)班来说如此重要的场合,管理层怎能缺席?
“我们班有三个表演哎,就算只是当个观众也不能错过吧!”
也不知触到了哪片逆鳞,元皓牗哼声道:“是的,当观众风险还小点,我是怕有的人在台上一激动就嗝屁,偷鸡不成蚀把米,毕竟他也不承担最重要的环节,现在退赛还来得及。”
高低眉毛再次出现在黎万树脸上:“退赛?Hello?这是晚会,不是比赛!也就你把它当成比赛,胜负欲不要太强我说。”
解说员韩笑低声感叹:“这个醋吃了八年还没结束啊……”
银霁无奈道:“这是他应得的。话说回来,‘8’这个数字——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哈哈。”
“嘘!”
“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
举起来的一个巴掌截停了这场战争,蝎子间的干戈在较为细长的那只连打三个喷嚏后得到了消弭。
情势不太对劲,有人上前劝降:“走,跟我去医务室打一针。”
在缓缓逼近的黄思诚面前,元皓牗仿佛矮了一大截,慌不择路地往后缩到极致,抵在靠背上无助地说:“我那是被黎万树气得!”
很不幸,他背靠着的是一个名叫甘恺乐的活人——醒着的。两位壮汉一左一右押走了病号,替他达成了一学期三进医务室的成就。
韩笑稍稍放心,转头掏出保温壶,在刘心窈的协助下,给黎万树准备起了姜汁可乐、红枣茶、胖大海水、猪蹄海带老母鸡汤……嗯?
孔秋也在调试相机,期待这回能切实留下一些珍贵的回忆。
全班最过意不去的人独自来到了走廊上,让冷空气一激,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碰巧杨翊君来(18)班跟韩笑商量发型的事,看到银霁,高兴地拉着她转了一圈:“今晚加油哦!”
“谢谢,你也是。”
“怎么板着个脸啊,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没有,我就是有个问题想不通。”
八卦的耳朵竖了起来:“来来来讲讲看,正好没事干,让我开导开导你。”
银霁承认,这回又是她病急乱投医了:“你觉得‘善良过头’和‘没良心’会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吗?”
“呃,什么意思?”
“我有个朋友得到过这种评价,她觉得很矛盾。”
“哦,我大概明白了。”杨翊君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并不矛盾啊,你这个朋友八成是——不爱具体的人?”
***
下午第一节课后,各部门暂停学习工作,开始为联欢晚会做准备。
钦定的观众元皓牗也没闲着,被叫出去了一阵儿,带着文山会海回到了教室。
“分科意向表?今天就填?”
“也就是个意向征集,估计学校要给分配师资做准备吧,正式的还是要等分班考试后再做决定。”
“唉,干嘛这么早就提醒我们(18)班要散了啊……”
“说什么丧气话,在那之前咱们还能干票大的呢。”
“说得对!”
韩笑激动之下,用美妆蛋扇了银霁一耳光。
“哎?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听说这样会让妆容更加服帖。”
“那、那会卸不掉吗?”
“别怕,卸得掉,我带的卸妆水里面含有硫酸——开玩笑的,别跑!”
黎万树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双上下翻飞的手:“我也要化妆?”
“是的,你没看到他们扛到操场去的两盏大灯吗?天色一暗就是全员物理开锐化,再说还有多余的照明……”犀利的视线在一颗明亮的头顶上停驻了片刻,“反正我不允许(18)班选送成员的脸上有任何瑕疵!”
“好的元首知道了元首,过一会你也要这么大力扇我嘴巴?”
“不,比这还要大力,你脸上的肉太松了。”
给银霁上完了底妆,韩笑接了个电话,说是临时有事要去趟(2)班,打包了粉底液和遮瑕,把哭丧着脸的黎万树一并牵走了。
就算不照镜子,银霁也知道,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能面。
韩笑这一走,刚挂完水的元皓牗就敢从桌洞里摸冷饮出来喝了。准备期间有点放假的意思,教室里的人员比较分散,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踢着凳子坐在了银霁对面。
开口之前,这位方丈一抬眼,可能是被能面触发了恐怖谷,手里的一沓意向表掉在桌上,往生咒几欲脱口而出。
银霁用伽椰子的声线跟他打招呼:“师傅,How do you do?”
元皓牗迟疑着拿起韩笑留下的眉笔:“不然我先帮你……恢复一下……活人该有的颜色?”
银霁对他的技术毫无信任:“谢谢你,我不想变成张飞。”
迟疑的手放下眉笔,又拿起了腮红刷……
“我也不想变关羽。”
银霁起身要走,对方已经在视觉上习惯了些许,把半沓意向表丢到她眼前。
“闲着也是闲着,来,帮忙填一下姓名学号。”
高一生有学号、饭卡号、中考准考证号,每次月考有不同的考号,走读生还有走读证号,每串数字都有着不同的用途。以往把表分发下去各自填写时,总会在数字上出现大量纰漏,元皓牗图省事,干脆替全班一手包办了。
重新上岗的班长秘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领导的笔冻得出不了油,当即双手奉上斑马JJ15:“用这个,不断墨,我只有填作文答题卡的时候才舍得用。”
——就当是报答刚转来(18)班时的那支好笔了。
元皓牗挑起眉,也不道谢,一手抓起勋冠饼屋易拉罐装的青梅茶,自在地啜饮一口,还理直气壮地瞪回来:“已经放在棉袄里捂热了,我就喝半罐。”
“你喝你喝,反正要在手上扎窟窿的不是我。”
银霁好端端的笔尖被刚递出去的子弹头狠狠撞击了一下——多么精细的进攻啊。
“青梅茶……我在想,你们家有竹马茶吗?可以弄个AB套餐。”
元皓牗否决了这个提议:“竹马的成本比青梅高。”
不知道他说的是本义还是比喻义……总之银霁的桌上多了一罐薄荷茶,非常自然地。
随着一摞待填表格越来越薄,秘书又奉上了奶砖本:“拿这个垫着写。”
元皓牗举起来看了看:“又是一本一模一样的?”
“上次不是告诉过你我囤了一箱嘛。”
“你都不会用腻的吗?韩笑她们每周都要去文具店买几根奇形怪状的笔,这样才能维持住学习热情。”
“我懒,用到喜欢的就不想尝试别的了。”
“啊……”元皓牗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银霁发誓,刚才那句话绝对没有弦外之音。她有些恼怒地拍拍桌子:“笑什么笑,难道你没发现,你也在培养我这方面的倾向?”
“我?什么意思?”
银霁朝薄荷茶努努嘴。
元皓牗愣住:“你怕不是有点被害妄想了。”
“我从没说过我喜欢你家的薄荷茶吧?”
“嗯……你没说过吗?”元皓牗作思索状,“可你也并没有拒绝啊,放轻松,顺手拿出来的罢了。”
“随手不了。你说过薄荷茶已经下架不再生产了对吧?”
“是啊,叫你帮忙清清库存怎么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那黄思诚管你要薄荷茶的时候,你干嘛给了他一罐可乐呢?”
“都说了是顺手……”
“下架了就再也喝不到的薄荷茶,喝不到就会一直念想,念想着念想着,对茶的思念就会算到茶的供应方头上,这就是‘抓住她的胃’的底层逻辑,你好可怕啊,元皓牗!”
“得了吧,完全是造谣!”
——如果真是造谣,为什么要笑着说?
身不由己地,银霁也被传染了笑意:“如果我要说,我有关键性证据呢?”
元皓牗放下笔,朝她伸出手:“洗耳恭听。”
“这罐薄荷茶在你桌洞里放了起码有十天。”
“那是因为我忘了,不行吗?”
“你忘不了,在你急着掏课本出来的时候,它都掉在地上两次了。”
被告抓住破绽:“你都没回头看过我,你又怎么知道的?”
比起肤浅地质疑“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没看你”,原告急于享受解出谜题的胜利:“因为韩笑会照镜子啊!”
被告哑口无言。
银霁几乎要顶着一张能面唱起“We are the Champion”,越过元皓牗垂下来的肩膀,看到教室门口聚集了一群人,紧急闭上嘴。
是韩笑带着团员们来这里化妆。元旦晚会还剩不到两小时就开始了,可准女团的脸色都不太好,又不像是登台紧张的样子,而是有些奇异的疲惫和呆滞。
元皓牗挺直,身子作出一副老干部的姿态,抖了抖手里的表格,回头问她们:“怎么了,各位A班的练习生?”
“突发状况。”韩笑满脸愁云惨雾,“刚才,老师说……临时要把我们的《极乐净土》改成红歌。”
银霁眯起眼,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可以啊余弦,忍到现在才出手,一出手就来了个大的,人怂到极致便会如此过激吗?值得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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