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从那次和徐贵妃谈完话之后,简煜慕就一直在思考忠烈伯府这个神奇的存在。
这一家人,可以说以前的身份都属于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存在,但是他们偏偏又运气好得不行,从忠烈伯到安国夫人,再到皇商乡君,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恰到好处。
“扶子嫣——”这个忠烈伯府唯一的女儿,被视为忠烈伯府重点保护对象的存在,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那天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可是不一般啊。
而被认为眼神不一般的扶子嫣这段时间可是受了大罪了,每天都被迫躺在床上,各种苦药往嘴里灌,整个人就像是易碎的娃娃一样,弄得她是既生气又心疼。
扶子嫣也是知道自己之前那么强烈的反应,肯定是让大家担心了,但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简煜慕,心绪难免起伏大了些,再加上后面的事情又和她的预料完全不同,她一时心慌,情绪波动得太大了些。
只是她也没料到自己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把家里人给吓了一跳,若非那日听见肃王的声音,才让她才猛地从上辈子那些悲惨的回忆中醒过身来。
但是不得不说有得有失,她这次生病也算是一个契机,至少让家人对肃王有了一定的芥蒂,对于这个最后争位的失败者,据说下场比太子还要惨的人,她可是一定要有多远离多远。
只是……扶子嫣看了看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那个檀木盒子,心里微微有些打鼓,只是不知道她一心想攻略的对象,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若非那天桃花宴上简煜慕的不假辞色,也许她根本不会生这场大病,但是她养病这些天来,后宫里的那些主子是没少送东西过来,毕竟俞妃和肃王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谁还看不明白圣上对待忠烈伯府的态度啊。
而毫不避讳送来东西的男性,可是只有穆王殿下一个人,打得旗号也很漂亮,无非就是那天他明明在现场,却未能及时阻止肃王,结果使得扶子嫣生了这场大病,心中有愧,理所应当。
扶子嫣看着桌上的盒子,良久,嘴角才慢慢勾起一丝浅笑。
“你又乱动什么,还不好好躺下!”刚进门的李氏发现扶子嫣靠坐在床上,立马快走几步,把人塞进了被窝里。
扶子嫣忍不住冒出了一头黑线,可怜兮兮地看向李氏,娇娇糯糯道:“娘,我身子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哪里就好得差不多了,李太医说了,你身子这次元气耗损得差不多,必须得好好补补。”李氏冷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
“那您也犯不着让我每天都躺在床上吧,我都快成猪了。”扶子嫣扁着嘴说道。
李氏点了点她的眉间,“那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躺着,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快把我给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李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把扶子嫣吓了一跳,立马乖乖躺着闭上了嘴,这段时间她算是见识到了李氏说来就来的眼泪,可是担心水漫金山了。
瞧着扶子嫣乖乖躺下来,李氏氤氲到眼角的泪水又收了回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早知道你这么能折腾,之前我就该让你好好跟兰嬷嬷学学规矩。”
扶子嫣拉着李氏的手,轻轻晃了晃,娇娇软软道:“娘,我没有折腾啊,我也没想到只是和璃表姐约好的,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李氏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明的笑,“我相信你是没想到会遇到肃王的,不过你真的只是无意和璃月约好的,根本就不知道她那个姐姐会在那里办桃花宴?”
扶子嫣心里微微一震,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几丝的慌张,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回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璃月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的,您也是知道的,我都多久没出过门了。”
李氏注视她良久,见她最后脸上有些尴尬的侧过头去,不敢去对视自己的眼睛,只好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休息,别想太多了。娇娇,娘只盼你能快快乐乐的,天塌下来,都轮不到你来操心。”
扶子嫣躺在床上,侧脸看着床内,听着李氏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思却翻云覆雨,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什么吗?
从她这辈子在六岁的扶子嫣身上醒来之后,知道一切都可以重来,她心里很是高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家人,毕竟死而复活且重回小时候这件事太过玄妙,连她自己都是过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接受了这一切。
但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朝着上辈子的方向发展,所以这些年一直试图默默改变一些事情。
而扶家比之上辈子也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说上辈子只是一个普通举人的扶子阶,现在就成了三元及第颇受圣上看重的状元郎,行事莽撞不经头脑的扶子陌,也稍稍学会了思而后定。
而她也之所以能够讨得太后和皇贵太妃两人的欢心,凭借的自然不单纯是入京后那短短数月的接触,而是尚在江州时,就在给扶桑的家信中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给那两位留下了些许印象。
她一步步小心谨慎,一步步筹划谋略,为的就是让扶家能够躲过那场危机。
她也曾想过远离那些皇子,远离太子和肃王,远离王宁远,扶家就可以好好的,但是这一切仍然是不确定的,与其等着那渺茫未知的前路,她倒是宁可抓住那棵注定会长成的大树,只是,这件事却远非她想得那么简单。
“娇娇睡了?”李氏刚关上房门,回头看着眼神复杂的看着房门,而这时扶鹤然也走了过来。
李氏转过身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离开。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有我和他们三兄弟在,总归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扶鹤然看着李氏一脸的愁容,不由开口开解道。
“我不是担心她会在别人那里受什么委屈,我是担心她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自己给自己委屈。”李氏无奈地说道。
扶鹤然愣了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鹤然和那三兄弟毕竟是男人,虽然对于扶子嫣也是打心底里宠爱,但是毕竟没有那么心细,很多地方的细节都会注意不到,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但是作为对规矩很是熟悉的兰嬷嬷和安国夫人,以及平日里极为细腻的李氏,则是很容易就会注意到哪怕一点点的不同,更何况扶子嫣的改变在她们看来是很明显的。
只是,她们隐下了这件事,一直未曾对扶家的那几个男人提起,但是现在,眼瞧着那孩子越长大心思越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你……有没有觉得娇娇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李氏先是试探性的问道。
“不对劲?”扶鹤然想了想,摇了摇头,“怎么了,她前两天不是缓过神来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不是这个不对劲,从她当年风寒醒来之后,你就没觉得她变得乖了很多吗?”
“受了那么大的罪,再不乖还行啊。”扶鹤然不在意的说道。
李氏无奈,只好把扶子嫣的异常告诉了他,而听完之后,扶鹤然已经是一脸凝重,“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氏点了点头,脸上的担忧油然而生,“之前是想着不管怎样,她都是我们的女儿,我也想着她能平安长大就好,我也没想过谋求什么大富大贵,可是这孩子心思重,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想做什么。她一个人憋在心里,我总是担心迟早有一天她自己会先承受不住。”
“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扶鹤然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当时也觉得事情很诡异,但是看着她在我在母亲身边撒娇讨好的模样,真的是没办法狠下心来,是真心疼她的,只是没想到后面会有这么多的事情,母亲说她怕是一心想进穆王府,我不知道这对扶家来说是好还是坏,我也不敢拿你和他们三兄弟去赌。”李氏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几分抽噎。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方面是自己的夫君和三个儿子,一方面是虽然曾经担心过疏离过,但毕竟是这么多年真心疼爱过的女儿,她纵使有些小聪明,也不过是闺阁女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扶鹤然也没想到这么玄幻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家身上,莫名的灵魂,可以预知未来吗?那自己的女儿呢,又是去了哪里?
“我觉得,事情如果说穿了,也许比现在要更好,我想这么多年了,她应该不会对扶家有什么坏心思的。”扶鹤然看了看不远处扶子嫣的房门,凝重地说道。
“可是……母亲说……”李氏有些犹疑,安国夫人说过有些事情在暗比在明要好,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一些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瞒了下来。
“我知道母亲不会害扶家,但是她毕竟和皇贵太妃相交颇深,如果真正涉及到皇位之争,难免不会受到一些影响,毕竟穆王的生母是徐贵妃,圣上不满徐国公府已久,穆王若是正统继位,可能性并不大。”
李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兵变?”
☆、第十三章
“最后那位……真的是穆王?”扶子陵感觉有些口舌干燥,毕竟摆在他面前的事情实在是太玄乎了。
扶子嫣点了点头,“太子和肃王鹬蚌相争,怕是没想到最后反倒是穆王得了利,不过徐国公府应该一早就发现他们的处境了,要想维系尊荣,唯一的出路就是扶持穆王。
徐国公府毕竟是百年世家,底蕴非同一般,即便近些年来被圣上斩断了不少关系,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简煜慕现下的风光霁月,十之八九是为了掩饰徐国公府真正的目的。
“可是,娇娇不是说事情都已经变了吗,那会不会最后的事情也会发生变化呢?”扶子陌一脸憨厚的模样,带着几分迷惑地挠了挠头。
“我也不好确定,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出门,就是担心干预太多的事情会影响大事的发展,不过,没想到还是让一些地方起了变化,肃王受了圣上的训斥,俞妃被软禁于启祥宫中,这是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过的事情。”扶子嫣脸上也不由展露出了几分苦涩,心里暗暗思忖是否是自己太过冒进。
“凡事都没有那么绝对,虽然现在有些事情不一样了,但是所有的事情却都在朝着最后的方向发展,肃王遭到贬斥,这从最后的角度来看,其实是件好事不是吗?”扶子阶淡淡说道。
扶子阶这么一说,其他人那么一琢磨,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事情虽然变了,但是变好了啊,而且这不就是最终目的吗,如果一成不变的话才要担心呢。
扶子嫣心情也一下轻松了许多,是啊,事情一定要改变,要不然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扶子阶看见扶子嫣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娇娇不要想太多了,当年之事,并非你的错,太子乃是正宫出身,又是长子,早早就被册立为储君,而且此人虽无大能,但也无大过,任谁都觉得圣上百年之后他是理所应当的。穆王这人心思太过叵测,即便知晓最后结果,也断不可与人太过深交,狡兔死走狗烹之事,古皆有之。”
扶子嫣微微一怔,是啊,穆王能隐忍这么多年终成大事,岂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她被当年他的一句话蒙蔽了心神,若是他当真对自己有些许情分,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哥被斩于他面前,又怎么会把扶家逼到如此境地。
他出身于皇家,外家又是徐国公府,自幼培养出来的矜持高贵是印在骨子里的,也许当年他是真的对自己有几分朦胧的好感,可是又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被拒绝,反倒是选择了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人,他心里应该是恨的吧?
“我知道了,在这些大事上我也帮不上忙,大哥哥你们决定就好。”
“放心好了,既然已经有了准备,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之前更差,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不再是之前的我们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扶鹤然虽然对于扶家最后的下场心有余悸,但是好在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既然知道了一些事情,那就要把所有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祖母那边……”扶子陵轻蹙眉头,有些踟蹰的看了看扶鹤然。
扶鹤然脸上也露出了几丝凝重之色,毕竟安国夫人和皇贵太妃那么多年的情分不是作假,而圣上和徐国公府之间的沟壑也越来越深,扶家若是真心要支持穆王,那必定和圣上的想法起了冲突,自然也和皇贵太妃的利益相悖,作为扶家老夫人的安国夫人的立场,无疑很是重要。
“我亲自去和她说,扶家和皇贵太妃,终究是要做出个选择的。”
“其实,母亲心里怕是已经有数了,她也不是没有发觉娇娇的异常。”李氏看着扶鹤然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恐怕也不好受。
扶鹤然自幼丧母,而后丧父,在他的记忆中就是安国夫人一手将他养大的,既为亲母又是亲父,心里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果不其然,听完扶鹤然的话,安国夫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想让我做什么?去皇贵太妃那里打听消息,来帮扶穆王上位,给扶家带来从龙之功吗?”
“母亲多虑了,儿子从来没有想过想用母亲和皇贵太妃的关系来谋算什么,而且就算最后的赢家是穆王,以穆王如此心性,从龙之功也未必那么简单,扶家根基尚浅,比不得那些百年世家,若想福泽子孙,只能依仗自己。”
安国夫人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得了安国夫人这个保证,扶鹤然也算是松了口气,但是想想扶子嫣口中描绘的场景,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一切都要赶紧准备起来了。
把压在心头那个沉甸甸的事情说出来,扶子嫣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身子很快就好了起来,就连平日里的举止也多了几分真正的轻松娇俏,这对于经常和她接触的家人,自然是能察觉到的。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被宠着的娇娇为什么给人的感觉会是那么压抑,现在这样才是真好。”扶子阶远远看着靠在李氏怀里撒娇浅笑的扶子嫣,不由感叹道。
扶子陵附和着点了点头,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愧疚,他自认为自己和扶子嫣在母亲肚子里一起待了十个月,落地之后从小到大一起长大,感情理应比其他两位兄长更好才是,但是他竟是一点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一个女孩儿,怀着这么大的秘密,内心受到这么大的煎熬和自责,却每天还要在他们面前露出一副天真无忧的小女儿模样,她承受了太多不该这个年纪承受的事情。
自从听完家人一番解释之后,扶子嫣看似是彻底放下心来,可是每到深夜之时,一个人躺在床上,眼前总会浮过那一个青衫背影,明明上辈子都已经忘却的事情,这辈子却深深扎根在了自己脑海中,一幕一幕如此清晰。
得知扶子嫣身子好起来,曲璃月和罗婧熙也相约登门。
瞧着扶子嫣红润起来的脸色,曲璃月才算是长舒了口气,“可算是好了,你不知道,那天瞧着你的脸色,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扶子嫣弯了弯嘴角,抬手给两人斟了两杯茶水,“都是我不好,实在是那天正好身体不舒服,吓着表姐了,我以茶代酒,表姐可别怪我。”
罗婧熙瞧着扶子嫣举止之间风姿尽显,即便只是一个斟茶的举动,在她做来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你这一场病,可是闹得整个濂京城都知道了。”
扶子嫣一脸无辜的模样,“祖母也是太疼我了,虽然说那天肃王的话我不爱听,但是说实话我生病真的不全是因为他,倒是让他把这个事儿给背完了。”
“那肃王也是活该,他在濂京城什么名声,谁不知道啊,不过是因为他没有把主意打到世家贵女身上,所以才没人去圣上面前告他的状,”曲璃月嗤笑一声,“这下可让他撞到铁板上了,你也倒算是因祸得福了,嫣然乡君,正经的有品爵位!”
“你就别打趣我了,外面恐怕没几个人说我的好话吧。”扶子嫣自然清楚,不管真相如何,总归要是女儿家吃亏一些,幸得圣上给了她一个乡君的名号,若不然外面怕更是各种脏水会泼过来。
一提到这一点,曲璃月的脸色也不好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你别管那些人,她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眼红你的乡君爵位呢。”
“娇娇,不管怎么说,俞妃出自兵部尚书府,肃王又是圣上膝下为数不多长成的皇子,即便现下圣上因为这件事厌弃于他,不过想必过一段时间,等这件事慢慢被人淡忘,肃王照样还是肃王,是圣上亲子,可是你和忠烈伯府……”罗婧熙轻蹙着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担忧。
“那些不明是非的人!”一提起来,曲璃月就恨得牙痒痒,“明明就是肃王对娇娇起了坏心思,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娇娇……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对于这件事,扶子嫣早有预感,肃王能和太子争到最后,兵部尚书府功不可没,毕竟兵权对于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位圣上都是至关重要的。
肃王眼下虽然受到了圣上贬斥,但是毕竟没犯什么大错,再者说肃王喜好美色的事情满京城皆知,甚至不少家世不错的贵女都听过肃王言语上的嬉笑,也没有一个直接告到圣上,无非就是因为他是圣上亲子,忠烈伯府行事如此嚣张无畏,待肃王重新起复,头一个遭殃的必然就是扶家。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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