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惊弦为谋划界渊至关重要的一环,不可不夺!
正因为决战就在眼前,我更不能将落心斋放任,否则师叔胜利,一切好说,一旦师叔失败,落心斋得揽大权,恐怕剑宫就真离断绝道统不远了!
如今生死关头,度惊弦必夺,落心斋必打,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晏真人刚想到此处,忽然看见前方空气出现了一道涟漪似的动荡,防御着整座山谷的大阵毫无征兆地在他延期那打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一位粉色衣衫的落心斋女弟子突兀出现在山谷之中!
她容貌娇俏,身环彩蝶,出来之时左右看看,悄悄吐了吐舌头,便立时蹲在地上,拔着地上的野草。
自她出来以后,往山谷周围看去,还是一片平缓的盆地,可从这道开口处内视,却能见姹紫嫣红,楼阁隐隐,人间仙境露出一角!
落心斋最叫人头疼的护谷迷阵,竟这样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敞了开来!
晏真人目瞪口呆,错愕至极,眼看着这极致到完全不敢设想的巧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他脑海之中接二连三地闪过万古名言,竟不期然萌生出一种天命在我的错误想法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天助我也,邪不胜正。
落心斋合该败在今日,界渊合该败在此番!
天也依旧,楼也依旧,花也依旧,人也依旧。
静疑女冠站在千红楼中向天外眺望。
不知为何,今日她心中有挥之不去的烦躁,叫她坐卧难安,眼皮直跳。
是我忘记了什么吗?
静疑女冠将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情放在心里颠来倒去地想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只是我最近太过劳累了吧。
她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按一按跳动的眼皮,勉强给自己解释。
可也是这一刹那,她忽然自窗棂上看见一抹突兀而起、飞速移动的影子!
多年的战斗经验在这一刻救了她的性命。
她于间不容发之际向前一扑,冲出千红楼,又以从不离身的拂尘挥击身后,根根尘丝如同根根钢针,轰然一声,击毁自己前一刻所站之地,更一举击中自背后偷袭的人!
可是似曾相似的力量也在同一时间自后反馈。
静疑女冠心中骤然一沉,她借机回身,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朋友!
千红楼中,墙体坍塌,栏杆断裂,晏真人手握长剑,被腾起的烟雾模糊了面容,可锐利双目中迸射出来的冷然,却似刺穿了烟雾,直直射到静疑女冠身上。
这还不止。
就在这一击之中,安稳的谷中突然骚动,兵器碰撞之声,娇喝厉斥之声,正如当今的天下烽火,处处响起!
静疑女冠鹰目四顾,发现就这瞬间的时间里,许许多多人出现在千红楼左右,但这些人并非落心斋的弟子,而是剑宫的弟子!
一个个剑宫弟子仿佛凭空冒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来到了落心斋的腹心之地,就仿佛落心斋的护谷大阵根本不存似的!
可这——绝不可能!
静疑女冠目呲欲裂,狠狠瞪向晏真人!
晏真人回以平静的目光。
恩怨情仇今日了,宏图霸业今日决。
多年交情走到此时此地,也唯有叹上一声,造化弄人啊!
喊杀声已传遍了落心斋每一个角落!
前一刻还笑语晏晏的家这一刻已充满血火刀兵!
计则君提着长剑,心中茫然,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没能清醒,正于午睡中做了一场叫人厌恶的梦。
最可笑的是,这梦中来犯落心斋的人怎么会是剑宫的人呢?
剑宫与落心斋一向交好,不久之前,斋主甚至有意与剑宫联姻啊!
可是温热的血,剧痛的伤,同门奋起余力哀切相求的眼神以及不等她救援就迅速灰去的眼神,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此突兀……如此突兀……
一眨眼之间……一眨眼之间……
她也曾经狙击邪魔意气飞扬,她也曾经九死一生面不改色。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恐惧颤抖,也会害怕惶恐,也会险险不能将剑握住!
她的脑海突然翻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十分没有依据,却根深蒂固地长在她脑袋里,叫她不顾一切地往绿竹渡跑去!
度惊弦!
现今这一切,是否是敢算界渊的度惊弦搞的鬼!
小渡头,飞桥翘,风送绿竹萧飒笑,管它生死归去来。
落心斋早陷烽火,这水中一隅却因地势独特而暂时无人找来。
度惊弦悠然坐在渡口之处,将从小屋屋顶上搬下来的茅草放在地上摆弄着,配合水声竹声杀伐声,也别有一番意趣。
第一个寻得线索,踏上绿竹渡的人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们必须抢得的目标正坐在地上,一手托腮,一手敲着膝盖。
在他面前,苍翠的竹竿圈出了一大块场地,里头一根根茅草扎出不过巴掌大小的小人,这些小人个个手拿刀剑弓盾,分成两队,相互面对,还有几个戴高帽披布片的,似乎首脑,正藏身在草人之中,支着根小棍遥遥朝天,十分威武不凡。
风不住的吹着,场中的小人也不住地舞着,随着阵阵风呼,一时向后齐齐倒去,一时向前齐齐倒来,乍看过去,真像是两个对峙的势力正在激烈打战。
如此情景,任是何人见了,也不免从心升起浓浓的诡异与愕然。
一水之外,落心斋都杀得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了,一水之内,此人如何还有心情做这般小儿游戏?
可若其当真如此不知所谓,真人又怎么会再三叮嘱他们决不可粗心大意,叫度惊弦寻机逃脱!
念头如闪电,在短短时间之内掠过来人的脑海。
来人于这刹那下定决心:虽然他看上去很好掳走,但为策万全,我还是要将我的同伴叫来再动手!
一声轻啸在绿竹渡上响起!
约定好的行动信号终于吹响,晏真人带来剑宫的人不约而同向啸声方向掠去,执行此行第二重要的任务:
不计一切代价,夺走度惊弦!
剑宫之人走,落心斋之人追。
哪怕晏真人此番带来的人都能以一敌十,落心斋斋中弟子,毕竟也不止是一百人的十倍数量。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绿竹渡周遭,鲜血遍染溪水与绿竹,宁静之地终究遭灾!
然而风暴肆虐,风暴眼却平静如初。
两方人马仿佛彼此约定,谁也不近度惊弦身周三丈,茅草所扎的小人憨态可掬,摇来摆去,转个不停。
计则君终于来到绿竹渡旁了!
绿竹渡中弹丸之地,如今已被密密麻麻的交战之人占据,尸体在地上叠了一层又一层,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往这里赶来,这小小的水泊孤岛,仿佛成了一个绞肉场葬尸地,连风里都挡着浓郁的血气!
她再看场中度惊弦,便见满目血腥之中,唯独他广袖长袍,不染点红。
她的心胆在这一瞬间痛如撕裂,脑中荒诞的想法已被验证,仅余之事,便是叫使出如此毒计的人付出真正的代价!
一道光直掠天空。
一道影穿行间隙。
计则君一剑起,锋芒动,妙音响,人化鸿!
这一剑从心而出,凝聚着她有生以来最大的愤怒与最大的悲痛,剑招刚出,便势若奔雷疾同惊电,沿途剑宫弟子大惊失色,纷纷运招阻拦,却全不是这一剑的敌手!
白虹无匹,将斩度惊弦一刻,又一道光亮起了!
这一道光比白虹更明亮,更无匹,更迅疾,更霸道,它方才亮起已达度惊弦身侧,它方才轻啸已将计则君的剑芒一斩而断!
此时此刻,可出此一招之人,唯有晏真人!
晏真人一剑出,身连闪,已到绿竹渡上空。
落心斋为晏真人所谋之地,度惊弦为晏真人所谋之人。
地要平,人要夺,怎容他派弟子猖狂眼前!
高手过招,瞬息足以定胜负。
晏真人与静疑女冠过招之际,不惜大露空门也要救度惊弦一回,已叫静疑女冠将其目的全数窥破!
这老道既是来报复落心斋,也是来夺度惊弦的!
如此危机时刻,晏老道依旧这般重视度惊弦,莫非度惊弦还有我不知道的价值?不,是我利欲熏心,一叶障目了——
遥想当日,言枕词急急询问度惊弦剑宫叛逆之事,遥想数日前计则君来见我,我还随口说度惊弦或许与剑宫叛逆有关!
若剑宫叛逆一事真与度惊弦有关,那如今我落心斋阵法突兀失效一事,岂非也是度惊弦暗中作梗!
诸多念头在她脑海来回盘旋,最终汇作洪流,成为宏大而不可抗拒的冥冥之音:
翻手为云覆手雨,度惊弦此人若不为我所得,则绝不能活——
她也一剑起。
这一剑再无骇然声势。
这一剑仅仅够快,仅仅够利。
这一剑不过是其立心要杀度惊弦的明证!
一剑天上来,分光为剑途!
两大当世豪雄生死相搏,谁也不会落于下风,但若有人妄图在生死决斗之中再保护另外一个人,这足以预见的结局便不免使人嗟叹惋惜了。
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绝非性命。
如今局势,可死不可退!
晏真人不做犹豫,瞬身度惊弦身前,欲为度惊弦拦住静疑女冠的攻击。
但当此之时,始终无视身旁杀戮的度惊弦却忽然出手。
玉称出现,飞上半空,竟拦住了静疑女冠分光一剑!
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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