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纷乱
王源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身上的精力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腰腿酸痛无比,浑身麻软无力。
睁眼看去,房间里空无一人,明媚的阳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将屋子里照得一片光亮,明亮的光线让眼睛都有些刺痛,王源赶忙将眼睛闭上,不敢再看。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王源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昨日的一些情景一股脑涌入记忆之海,在虢国夫人府中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赫然在目,让王源的呼吸开始急促,身上开始冒出冷汗。
昨天自己的记忆有一段空白档,在虢国夫人府中的时候,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喝了一杯虢国夫人端上来的葡萄酒,之后便开始神志模糊,最后残存的记忆是自己急着往外冲。而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大木桶中,周围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正帮着自己洗着身子,然后自己便被人扶上马车送回了家。
那么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某个部位的疼痛和不适,身上的这些抓痕和咬痕又是怎么回事,王源一概没有记忆。但王源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杯酒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那荡妇最终还是对自己用了卑鄙手段,让自己喝了药酒,然则自己之后干了什么,难道说自己真的和虢国夫人做了苟且之事?
想到这里,王源的心情便沉到了谷底。若是真的这么做了的话,那可真是糟糕了,也许现在满长安都在流传着自己和那荡妇的风流韵事,这可真比死了还难受了。
王源撑起身子慢慢的穿衣起床,站到地上的时候,脚下发飘,眼前发黑,竟然一跤摔倒在地。堂屋里正在打扫的两名婢女听到动静,忙进来查看,看见王源趴在地上,惊骇的大叫。屋外李欣儿和黄英等人听到喊叫声忙冲进来将王源扶了起来,帮着他穿衣洗漱完毕,扶着出来。
李欣儿一直想问话,但见王源面色阴沉表情痛苦显然心情不佳,只得忍住不问。王源被扶着坐在院子的椅子上,黄英端过来一碗温汤给王源喝,王源的手甚至连一碗汤水都端不住,黄英只能一勺勺的喂他。
王源看见汤水里有人参等补肾之物,心中如明镜一般,显然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没有逃过家里人的眼睛。一碗补肾汤水下肚,王源的身子立刻觉得好了许多,黄英用帕子替王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回身走开。
李欣儿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神情有些落寞。王源低声道:“十二娘,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我自己也没弄明白许多事情,所以我无对你详说。弄清楚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李欣儿咬着下唇道:“你只告诉我,你有没有和你荡妇在一起。”
王源被说中心中最担忧之事,摇头道:“我不知道。”
李欣儿道:“你怎会不知?你自己做的事情,会不知道?”
王源心中恼怒,冷声道:“我说了不知道,你这是作甚?我着了人家的道儿,被人下了药,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欣儿咬牙道:“都是托词,我一心一意为你,你却跑去跟人鬼混,弄成这副样子,真叫我难以相信。”
王源心头火气,一脚踢飞面前的小凳,低吼道:“你是否只在意自己的感受?我说了我记不得了你偏偏不信,我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答你?”
李欣儿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道:“你吼什么?我不过问问而已,你这副模样回来,难道我问一声都不成么?”
王源怒喝道:“便是不成!何时轮到你管男人的事情了,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我想静一静,你不要在这里烦我。”
李欣儿呆了呆,捂脸跺脚哭着奔出院子去。兰心蕙刚好进门,见李欣儿奔出门来诧异问道:“姐姐怎么了?”
李欣儿怒道:“你们都不是好东西,要你来管。”
兰心蕙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咬着下唇脸上青红交替,不知道该进来还是出去。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走了进来,来到王源身边低声问候道:“公子好些了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公子都不要这么心浮气躁的,你一旦发怒,宅子里的人都心情不好。”
王源自悔刚才言语重了些,但也并不打算认错。李欣儿是个好女人,但实在太过强势,也太爱吃醋,太爱管王源的事情。王源一直容忍着她,但今日她还将问题纠结于是否自己有对不住她的地方,王源本身便心浮气躁之时,当然难以容忍。
这件事王源自己若是知道过程倒也罢了,问题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追问这些不放,王源当然要恼羞成怒了。
王源叹息道:“你坐,此事于你无干,你也不要怪她。她的问题太多了,我受不了所以便责骂了她几句。”
兰心蕙微笑道:“奴当然不怪她,其实她也是关心你,你昨夜回来的样子把我们都吓坏了,爱之深责之切,所以她也许才会多问些话。”
王源点头道:“我明白。”
兰心蕙顿了顿,伸手从荷包中逃出一只小瓷瓶来递给王源道:“奴这里有几颗药丸,公子可以拿去服用,对公子的身体有好处。”
王源楞道:“这是什么药?”
兰心蕙低声道:“公子……莫要怪奴多事。昨夜公子回来的样子,奴一眼看到便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这事儿原先在秋月馆中常有,有清馆不愿意接待客人的,闹得太凶的话,便会给她服用……服用一些药物。有些药物可以让人迷失心性,从正常的人变成……不知羞耻之人。”
王源诧异的看着兰心蕙,兰心蕙续道:“也有客人自己备着药物进来,那些虎狼之药可以让他们极尽欢愉,但事后他们的样子便是你昨夜回来的样子,这些我见得多了。这些药丸是我在秋月馆的时候自己备下的,每日饭食之前都服用一粒,专门用来解出虎狼之药的药性。我是担心那些人丧心病狂逼着我卖身。这些药物都是消解之药,是我专门请人秘密配置的药物,如果你真的是被人下了那些药的话,吃几粒可以清除药物余毒,壮健身体,有益无害。”
王源接过瓷瓶倒了两颗在手上,顿时一股清香扑鼻,闻着这味道,脑子也似乎清明了许多,于是不假思索送入口中仰脖子咽了下去。兰心蕙起身道:“奴告辞了,你好好将养,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几日内便会恢复了。”
王源道:“你不想知道我昨日经历了什么吗?”
兰心蕙微笑道:“公子若想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说,我问了徒增公子厌恶,那是何苦?只是请公子小心珍重身体,我们可都依靠着你呢,你若有不测,一大家子便都完了。”
王源点头微笑,暗赞兰心蕙狡猾聪明,李欣儿若是能有她一半的聪明圆滑,那会可爱许多。但这种聪明圆滑是好还是坏,便难说的很了。
兰心蕙离去后,黄三匆匆而来,见到王源忙道:“二郎,可好些了?”
王源点头道:“我本就无碍。”
黄三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吓死我了,昨晚我一宿没睡好,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总算是谢天谢地,你没事了。”
王源笑道:“让大家担心了。”
黄三道:“二郎没事便去前院瞧瞧,十二娘也不知怎么了。把大黑吊着打,谁劝也不成,再打下去大黑怕是要被打死了。”
王源皱眉道:“简直胡闹。”
说罢站起身来,喝了汤水吃了补药之后身子好多了,也能轻飘飘的举步了,于是跟着黄三来到前院,离得老远便听到大黑的惨叫声和李欣儿的呵斥声。
“叫你以后随随便便的便回家,主人没吩咐你听了外人的话便信了,害的主人差点出了意外,打死你个黑皮鬼,每餐吃三大碗,只长肉不长脑子的东西。”
王源站在前厅门口,见王大黑被五花大绑捆在大枣树下,脚尖踮地晃悠着,李欣儿拿着皮鞭一鞭又一鞭的抽打着他结实的身体,黑色的腱子肉上满是鞭痕和血迹。
“十二娘,别打了,这事儿不怪她。”王源叫道。
李欣儿不理,兀自抽打大黑。
王源叫道:“他身上的旧伤还未痊愈,你这么闹腾下去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谁叫他不能尽本分?让他当你的亲随,他倒是随便轻信别人的话,这样的奴婢不打死留着何用?”李欣儿怒道。
王源叹了口气走到李欣儿身边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心气不顺,但给我个面子,别真的出了人命好么?刚才我的话说的确实重了些,回头我查清楚了定给你解释。你信我好不好,你要这么闹下去,咱们这宅子可就没法安宁了。你可是王家主妇,行事要稳重些。”
李欣儿吁了口气停住不打,指着王大黑道:“饿他一天,饿明白了他。今后再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便直接打死了事。”说罢气呼呼的走了。
王源叹了口气,命人解开王大黑扶去搽药,站在院子的阳光里心中乱如一团麻。这件事闹成这样,偏偏自己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宅子里一一片乱糟糟,好像一下子一切都变得无趣起来,真是让人丧气的很。
春风吹过,枣树上的绿叶索索作响,天空湛蓝,云朵洁白,万物蓬勃,盛春之景赏心悦目。但王源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态,独自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一般。
第三卷 大浪淘沙
第182章 吉温
大唐天宝五年四月初四,距离京城以东一千余里的北海城西城门外,出现了数十骑风尘仆仆抵达城外的骑士。领头一人身材五短面目冷峻,身上的黑色披风满是灰尘,脸上的神色也略有些疲惫,但眼神中却炯炯放光,露出兴奋之色。
“吉士曹,咱们连夜进城么?”身边一名骑士策马上前询问道。
“进城,找家僻静的客栈住下,大伙儿好生歇息一晚,明日便有的忙了。”被称作吉士曹的正是从京城不远千里带队赶到北海的京兆府士曹参军吉温,右相李林甫手下豢养的一条饿狼。
一行人进了北海城中,在城西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吃罢晚饭后,吉温肚子坐在客房之中闭目养神。
对于来到北海的这趟差事,吉温极为慎重,临行之时,右相李林甫单独和自己密谈一个多时辰,告知他此行的重要性,从相国看似平缓的语调之中,吉温却听出了相国心中的不安。
这段时间,相国的日子很不好过,陛下对相国的态度有些冷淡,甚至连番驳斥了相国的面子,朝中某些官员暗中已经开始议论相国即将倒台的话。很多人开始和最近有些春风得意的李适之开始交往,墙头草们闻风而动,已经开始寻找下家了。千万莫小瞧了这些墙头草,他们最会落井下石,一旦被他们看做已经失势,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上书跟着某些人弹劾,这将会极为致命。
相国表面上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焦躁,但吉温看的出,相国交给自己的这趟差事很重要;因为这一次来北海,自己将要对付的便是在大唐名气响亮的大名士李邕。而扳倒此人只是一个开场,这之后将有一连串的大戏。一旦此事得手,形势立即便会逆转,某些人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而相国在朝中将再无敌手。
吉温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很是有些紧张。但吉温明白,这一次将会是自己最好的一次机会,办好了这件事,自己在相国眼中的地位将要超越杨慎矜,超越王鉷,超越御史台主播罗希奭,将来前途无量。
记得当年,自己在新丰县丞的位置上一呆便是十余年,根本没有任何升迁的机会,因为太子文学薛嶷举荐自己,将自己引荐到陛下面前,陛下一句话便封死了自己所有的前程。
“是一不良,我不用。”陛下的语气轻淡,但听在吉温的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吉温心里委屈的要命,“我并未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凭一眼,陛下你就断定我人品不行么?”。
这次举荐的结果是,自己不仅丢了新丰县丞的位置,被下放为万年县蔚,而从此再无一人敢举荐他升迁。吉温在万年县蔚的职位上一呆又是数年,每日畏畏缩缩浑浑噩噩,落魄狼狈之极。
所有人都以为吉温将从此苟延残喘再无前途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却让吉温重新活了过来,而且从此后一发不可收拾。那是源于一场看似普通的官司。
万年县尉其中一项职责是掌管县域内大小案件的审结,有一天一桩命案报到了吉温手上,那是一场斗殴引发的人命案。一位名叫沐小七的人当街打死了一名街头闲汉,卷宗显示在场众人证言不一,有人说闲汉持刀伤人在先,有人说沐小七行凶在先且下手狠辣,众多的口供和证人让这件人命案扑朔迷离。按照唐律,若是闲汉持刀行凶在先,沐小七打死对方属于防卫杀人并无不妥之处,而若是沐小七先动的手,那沐小七便要以命偿命了。这一反一复不啻天壤之别,关乎到生死之间的大事。
吉温本就对公事了无兴趣,他也没打算做个明察秋毫的清官,某日酒后,他随随便便便断了这桩案件,判定沐小七防卫杀人,赔偿丧葬费之后便判无罪归家。而他判此案的标准既非基于口供证据,也非是对沐小七有特别的好感,虽然他在卷宗上写的是证据确凿显示闲汉拿刀先捅伤了沐小七,然而真正让他这么判决的原因却极其的荒唐。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在家中行七,有个小名叫做吉小七。沐小七,吉小七,都是小七,没理由不帮。
这个判决当然荒唐,但那时的吉温心灰意冷,倒也反应出了他当时的一种心境。
然而,让吉温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一次判决,让他的命运从此巨变。这位沐小七是一户人家的奴仆,他的主人叫做李屿,任太常少卿。这倒也罢了,太常少卿也不是什么大官儿,但是这个李屿的老子可了不得,那便是刚刚登上相位的李林甫,当朝的右丞相。
李屿和沐小七主仆情深,此案发生时便暗中关注此事,但他不能出面,因为父亲李林甫刚刚登上相位,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找茬子,自己一旦出面必会给父亲招来麻烦。但他也不能不管,李屿最爱的小妾沐氏便是沐小七的亲妹妹,沐氏哭鼻子抹泪要李屿为沐小七开脱。李屿正两难之际,好消息传来,万年县尉吉温快刀斩乱麻,数日之内便做出了裁决,这一下柳暗花明,万事无碍。
长舒了一口气的李屿对这个吉温好感倍增,于是将他引荐给了父亲李林甫。吉温万万没想到能搭上李林甫这条大船,顿时调动全部的聪明才智赢得李林甫的欢心。他敏锐的觉察到,在李林甫身边能人才士不计其数,但最缺少的便是能替李林甫干脏活的人。于是吉温全心全意冲着做好一名酷吏的目标奋进,但凡有第李林甫发动攻击之人,明的不行便暗中杀害,手上沾满的鲜血。
正是凭借此点,他成功的赢得了李林甫的信任,官职也一路飙升,被李林甫放到了京兆府士曹参军的位置上。
京兆府士曹参军,掌京兆夜禁、婚姻、田土、斗殴、诉讼之权,在京兆六曹之中是最有实权的一个,若非头上顶了一句“是一不良”的考语,吉温的官职可能还不仅如此。
但吉温已经很知足了,他明白,改变陛下对自己的不良印象靠的不是自己,而是李相国。当到了一定的时候,相国的一句话便可改变陛下的看法,所以他并不捉急。作为一个从苟延残喘之中爬到了这个位置的人,吉温对这一切格外的珍惜。他明白如果李林甫倒了,自己也就跟着倒了。所以他将自己的全部身家和李林甫绑在一起,所有对李林甫不利的人他都视之为敌,哪怕你是什么李适之你是什么太子殿下。
而且吉温也知道,自己这个位置上也还是有竞争对手的,另一个人也和自己一样,走得是干脏活的路线,那人便是罗希奭。说起来两人之间虽未坦陈交流过,但两人似乎有着悻悻相惜之感,做起事的手段又好像相互之间有着一种竞争。
数月之前,罗希奭干出了惊骇世俗的大事,那便是奔赴缙云和播川两地,将韦坚和皇甫惟明绝杀于任上,这件事虽然是朝廷首肯,但动手之人的胆量和名声也一下子飙高到了天际。罗希奭回来禀报的时候,吉温是在旁边旁听的。面无表情的罗希奭说了他绝杀的过程,用弓弦绞杀皇甫惟明,用竹仗杖毙韦坚,说的波澜不惊,语气中竟无一丝一毫的波动。
从那时起,吉温知道,自己和罗希奭之间还是有差距的,起码在冷静沉稳上不如他。而且后来吉温还琢磨出了罗希奭另外的一些不为人察觉的聪明之处。譬如绝杀韦坚和皇甫惟明的方式的不同,体现出了罗希奭的心思细密。
皇甫惟明是武将出身,所以死在弓弦兵器之下也不算对他的侮辱,就像死在沙场之上一样。而韦坚是文臣,文臣死的方式往往是杖毙,这两种死亡方式的不同,体现了罗希奭对他们最后的尊重。
吉温的境界上了一层,之前自己手头那些死了的人自己没有给予丝毫的尊重,从今往后,自己杀人也要杀的有技术含量些。杀人谁不会?但如何杀的让人印象深刻让人闻之胆寒,那便需要自己多想多思了。
客栈之夜,孤灯下的吉温想了许多许多,直到一根蜡烛烧到了尽头自动熄灭,他才叹了口气脱衣上床。
外边下起了雨,也起了风,盛春时节,天气居然变得很是寒冷起来。
第183章 别驾
一夜风雨,天明时却又风雨尽消,春阳照耀之下,北海城中又是一片风和日丽祥和之景。
上午巳时,一名四十上下的男子走出郡衙大门,口中哼着小曲儿下了台阶,有人牵过马来,伺候他上了马儿,那人便晃晃悠悠沿着郡衙前的青石板大道缓缓而行,直奔城东而去。
此人名叫柳绩,官职为北海郡别驾。所谓别驾,字面的意思是出门时不与太守同车,单独有一辆车驾的意思,从这字面的意思便可看出,别驾其实在某方面是和太守并驾齐驱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北海郡除了太守李邕之外,别驾柳绩便是不折不扣的二把手。而太守李邕又是个喜欢游山玩水不爱处理政务的主儿,所以某种程度上,柳绩便是这北海郡的父母官。
北海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所辖不过一城三县,隶属河南道管辖。全郡人口九万余户,事务也着实不少。太守李邕不管事,柳绩却也并不热衷于处理这些郡里的事务,因为他来到北海本就不是为了亲力亲为办事而来。就在数月之前,柳绩还在京城当他的左骁卫兵曹参军之职,是京城十六卫当中的一名中级的将领,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
南衙之中的将领几乎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即便不是世家子弟,那也必然有着很好的背景关系,而柳绩的背景也不小,因为他和太子李亨是连襟。太子正妃韦氏是韦坚的妹妹,但太子并非只有一个老婆,太子的次妃称为良娣,是东宫属官杜有邻的小女儿,人称杜良娣。而柳绩的夫人便是杜良娣的长姐。若真正论起来,柳绩也算是能沾得上皇亲国戚的身份。
柳绩是个性格豪放的人,喜欢喝酒吹牛结交四方的朋友,这一点时长成为他老丈人诟病的原因。杜有邻谨慎持重,不喜欢自己这个大女婿四处招摇,很多次痛斥柳绩的放浪形骸,柳绩对这个老丈人头疼的不行。
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韦坚和皇甫惟明案发,牵扯到太子身上,导致太子连正妃韦氏都休了,东宫之中的压抑气氛可想而知。然而柳绩却不懂收敛,依旧吆五喝六呼朋唤友的在京中招摇,这可急坏了老丈人杜有邻。于是杜有邻私下里跟李亨提出自己的担忧,生恐柳绩会闹出事情来,于是便一了百了想了办法,将柳绩弄出京城在外为官。
恰好北海太守李邕回京拜见太子,而李邕和柳绩又是同一类喜欢招摇之人,颇有些意气相投之意,于是李邕建议将柳绩弄到北海郡自己的属下当二把手。于是乎柳绩便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长安,来到远在山东的北海郡当了北海郡别驾的官儿。一开始柳绩是很不开心的,在哪儿也比不了在京城逍遥自在,自己的官职和身份在京城也是金字招牌,走到哪儿都是顺风顺水,而来到这北海郡穷乡僻壤之地,就算品级还算是高升了一品,但这种落差是极大的。
好在李邕待他如兄弟,两人之间倒也相处愉快,不久之后,柳绩发现自己爱上了北海这快破地方了,因为这里有很多不同于京城的乐趣。更重要的是,在北海郡,柳绩觉得比在京城还要风光。整个北海郡他柳绩可以畅通无阻,人人见了叫爷,那种感觉就像成了当地的土皇帝一般。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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