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夫人擦着泪走上前来,满眼的爱意看着王源道:“王郎,不枉我对你倾尽真心,你没让我失望。那夜你和小妹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我一直心中难安。那日我和小妹谈及你时,发现小妹对你颇有好感,于是我便想着,为何我不能成全小妹,让她跟了你算了。反正我姐妹二人无依无靠,若能得你庇佑,那其实也……也没什么。”
王源不仅愕然,原来秦国夫人竟然也打着这样的主意,居然要替自己和杨玉环撮合。不过想一想秦国夫人不是个爱吃醋的人,替自己找女人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府中的青云儿和紫云儿不就是秦国夫人硬是塞给自己的么。自己和她私会之时,她也明言,身边的婢女王源可以予取予夺她绝对不会生气。只不过王源为了尊重她,所以发誓秦国夫人身边的婢女他一根手指头也不碰。
“我跟小妹说了此事,小妹甚是犹豫,说这样会教王源看轻了她。还说王源定会为了我而拒绝。我却是不信,我不信天底下还有人面对我家小妹的投怀送抱而不为所动,我也不信你会为了我拒绝此事,所以小妹便和我打了个赌,说你下次来时要我在旁窥伺,看看你到底作何反应。我也觉得好玩,于是便答应了小妹。但其实我心里认为小妹所言是一定错的。然而刚才,你却真的为了我而拒绝了小妹,当真教我……教我既惊讶又汗颜。我跟了你这么久,居然没有小妹信任你,了解你。我实在是羞愧不已。”
秦国夫人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不知是羞愧的泪,还是激动的泪。
王源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这对姐妹搞的这是什么名堂?竟然拿自己当试验品来打赌,当真是让人恼怒。刚才自己差点便要答应了,心里早就千肯万肯了,若是杨玉环再温言求肯几句,怕是自己立刻就要屈服了。现在倒好,这一切都是他们姐妹的一场赌局。幸亏自己终于还是忍住了没乱来,否则此刻定在被秦国夫人取笑了。
“夫人呐,你怎能如此?你这是不相信你我之间多年的情谊啊,你太叫我失望了。”王源佯怒不已,转身便走。
秦国夫人慌了神,忙道:“二郎何往?”
王源沉声道:“回城。”说罢大踏步走出竹林,大声唤红豆儿牵马过来。
秦国夫人从后奔出,一把抱住王源叫道:“二郎莫走,我错了,是我糊涂,我不该如此。”
王源沉声道:“你不信我,也该信你自己。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如何,你心中自知。以前你全心全意为杨家着想我不怪你,如今的情形,你该全力信我才是。此举不仅愚蠢而且教人伤心。”
秦国夫人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再不敢了。二郎莫走,你走了我便去寻死。”
王源停步叹道:“你这妇人,教人当真为难。”
秦国夫人紧紧抱住王源道:“你打我吧,骂我吧,惩罚我吧。”
王源道:“罚是要罚的,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秦国夫人道:“罚便是,我绝无二言。”
王源低声在她耳边道:“罚你今晚好好的伺候我,我要玩冰火两重天,你不许拒绝。”
秦国夫人一怔,抬头诧异看去,但见王源脸上满是笑意,哪里有半分生气的样子,顿时明白原来自己也被王源耍了一道。一时气急,抱住王源又是哭又是笑,将涕泪弄得王源一脸一身。
“许你们耍弄我,便不许我耍弄你么?记着今晚的惩罚,不准推脱。”王源喝道。
秦国夫人娇嗔不已,那冰火两重天的把戏王源最爱,但秦国夫人认为过于羞耻,故而很少答应。但此刻倒也无法拒绝了。
王源哈哈大笑着扬长进屋,让绿叶儿泡茶来喝。竹林里说了半天话,早已口中焦渴了。
秦国夫人抹着泪站在原地,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杨玉环缓步从后边走来,递给秦国夫人一方丝帕,笑道:“八姐,这下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你便是太多疑了些,都是以前的日子害了你。我若有他这样的男子相爱,必会死心塌地,绝不会怀疑半分。”
秦国夫人笑道:“小妹怎地比我还了解他?这教我当真汗颜无地。”
杨玉环微笑道:“小妹虽和他接触不多,但在京城时的一番接触,便知他异于寻常男子。倒是你和他交往这么多年,却来怀疑他,哎,八姐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秦国夫人啐道:“你又来说我,既然如此,为何却要答应设局?”
杨玉环轻声笑道:“小妹也想知道他对我是否有意呢,这样的男子谁不爱?八姐你若不珍惜,可别怪我出手抢夺了。”
秦国夫人叹道:“八姐什么都可于你共享,你若真的对他有意,八姐一定撮合你们。他府中那么多妻妾,你我姐妹未必不能争宠一番。”
杨玉环笑道:“争宠?这个词在我这里甚是新鲜,我从不知争宠是怎么争的,不过为了八姐,我倒是可以试一试。我杨家姐妹何曾在这上面输过人?”
秦国夫人笑道:“说的对,瞧瞧谁厉害。小妹放心,他的事包在我身上,总教他难舍我们姐妹。”
杨玉环说了些浪话,自己也觉得害羞,不想再附和这样的话题。不过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八姐,他刚才说的惩罚是何意?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这个……我要去摘菜了,小妹自便。”
秦国夫人面色通红,顾左右而言他,快步逃开。
销魂一夜,王源花样百出,将个秦国夫人折腾的要死要活。王源故意弄得动静颇大,就是要让对面房中的杨玉环听在耳中,让她难堪。
他的坏主意倒也确实奏效了,整个晚上,杨玉环都在对面房间的仙乐之中辗转难眠。玉手绞碎了床单,抓破了床栏,脑海里自动脑补画面,穿插着遭受侵犯那晚的销魂和痛苦,当真是一夜煎熬百般的折磨,直到天明时分,王源骑马告辞离去,比秦国夫人还累的杨玉环才昏昏睡去。
第768章 发兵
出征之前的准备已经完毕,王源禀报玄宗,请求授命出征。玄宗对此次出征极为重视,带着王源等重臣拜祭天地祖先,请求庇佑。希望王源能大破叛军,平息天下之乱。
三月二十五日清晨,王源率五万大军开拔离开成都奔赴剑南道东部通州。
玄宗率文武百官亲自相送,即便有着种种的不快,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中还是都期盼着王源能够击溃叛军的进攻,扳回颓败之势的。特别是玄宗,他比谁都更加的期盼王源能够胜利,虽然他对王源执意率兵去往毫无敌军迹象的通州一带很是不解,但因有前车之鉴,玄宗自知在军事上才能不足,倒也不再指手画脚了。
王源也深知此次同叛军作战的重要性,这一次只能胜不能败。若败了,成都也就完了,不但玄宗要逃,自己怕也是要离开这片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了,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为此,王源几乎动用了他的全部家当,三百余架神威炮和两万余发雷霆弹尽数随军携带,而且这一次王源也从来舍不得拿出来作战的二百五十头象骑兵也纳入队伍之中。
这些象骑兵都是宝贝,当日在同南诏作战时,差一点被几百头象骑兵冲散了数万大军的阵型,若非南诏象骑兵的弓弩不够精良,无法射杀大批逼近的剑南军,最后被王源以绳索围困的方式将他们活捉的话,那一战的胜败还尚未可知。
但就是因为那次作战之后,王源对这些象骑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将之定位为移动的箭塔。象骑兵几乎可以称得上刀枪不入,南诏国训练象骑兵的秘诀是从小便在它们身上抹上一层层秘制的粘液和灰土的混合物。当这些大象成长为庞然大物之后,身上便相当于披上了厚厚的铠甲,故而才能冲锋陷阵不惧兵刃箭矢。缴获了这些象骑兵之后,王源花了不少脑筋围绕着这些移动的堡垒进行设计。
其一便是象背上的配备问题。战象可负数千斤重量,但长时间的冲锋和作战,它们会很快变得疲倦而缓慢。象背上的士兵配备并非多多益善,将战象压到极致。最终,王源等人测试的结果是,负两千斤重量,战象可坚持一个多时辰之久。有了这一个时辰的作战时间,战象便足以冲垮践踏敌方的战阵了。但负重限制在两千斤左右,意味着象背上不可能搭载太多的士兵,带来的问题便是火力不够。
这个问题只能从三方面来解决。一则象座需要最轻的材料制作,既要能保证人员在上有立足之地,又不能太占用负重的空间。最后,试验了多种木材之后,王源还是返璞归真选择了竹子打造象座,因为竹子既轻又韧是相比较而言最好的象座材料。在竹象座的外围挂上可拆卸的木盾作为防止箭支攒射的盔甲,便可解决这个问题。
象座的问题解决后,便是人员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也并不难办,要想增加承载的人数,只需选择那些身材瘦小体重较轻的士兵便可。剑南当地的士兵大多为瘦小精干的类型,倒也不难筛选。这样象座上便可搭载除驭象人之外的八到十名士兵。
但因为这些士兵瘦小,不适合用强攻劲弩,且象背上空间狭小,不利于大动作的开弓射箭,只有一种武器适合这些象背上的士兵,那便是轻型连弩。这种从诸葛连弩演化而来的近身弩箭虽然射程较短,射杀距离只在八十步之内。但它的好处是,它安装的是装有十只短弩的箭匣,无需一只只的搭箭,可以减少大量的无谓的消耗时间。在短时间内,两百多头象骑兵可以形成数千只弩箭的一轮迅猛的攻击。
更重要的是,这种箭匣可以携带多只,轻便而易于携带和安装,可以在短时间内形成巨大的杀伤力。当然,射程太短是它的缺陷,但在作为冲入敌阵几乎形同肉搏的情形下,这种缺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万事都有其优缺点,为了利用其最大的优点的同时,付出些缺陷的代价也是王源可以接受的。
剩下要解决的便是另外一个问题,便是这些战象的装甲问题。虽然身上涂着秘制的汁液和泥土的混合物,可称得上刀枪不入。但这并非说强弩利刃无法伤害巨象。为了保护巨象很够在敌军阵中不至于被蚂蚁啃大象般的围攻致死,故而王源不得不腾出一大部分的载重空间来给战象披上重型铠甲。而既然要披上重甲,王源便做到了极致,他给大象披上的是带着钉刺的重达七八百斤的重型铁甲。这些钉刺长达数尺,铺在大象身上,将大象武装成了一只带着长长的密密麻麻的铁刺的巨型豪猪一般。光是看看大象披着盔甲的样子,都让人不寒而栗。
身着这样的甲胄冲入敌阵之中的象骑兵,那简直就是一只只绞肉机,当它们冲过人群,后面留下的必是一条鲜血和碎肉铺就的道路,再加上它们背上的连弩手的攻击,简直就是一部移动的杀戮机器。
这些本是王源压箱底的东西,王源也毫不吝啬的全部携带上阵。而这些象骑兵,即便在和吐蕃作战时王源都没舍得动用,因为它们太宝贵了。一只训练有素的象骑兵要花费十几年的时间去培养,等他成年之后方可成为象骑兵。虽然这些都是缴获自南诏国之手,但王源知道它们的珍贵性。
另外此次王源的出征也带着他另外一些宝贵的东西,那便是家中几名会武技的妻妾。公孙兰自不必说,她是一定会陪在王源身边的。而这一次李欣儿,阿萝公主,紫云儿,青云儿等人也都陪同出征。这可不是王源贪图享乐带着妻妾们随军享乐,而是为了战事着想。
剑南军的将领培养一直都是个大问题。这几年来,剑南军的规模扩充过快。从所辖三万兵额一下子猛然扩张只十几万大军,不可避免的面领着领军将领的断层问题。虽然王源一直在试图解决这样的问题,但一名将领的培养非短期之功。而且剑南军在吐蕃之战后便未经历过什么战斗,跟无法在战场上锻炼发现适合领军的将领。并且王源为了能更好的控制剑南军和陇右军,对军中的中层将领进行过大换血。这更是让领军之将青黄不接。这就好比是把双刃剑,若不换血,军队的绝对控制权便不能保证。有了绝对的控制权,军中的将领又会断层。
王源带上家中这些能打能杀的妻妾,便是想在关键时候让她们派上用场。她们都是有武技的人,如果战事不利,有时候需要些特殊的手段制敌,譬如暗杀,譬如潜入等特种手段,这便需要有武技的人去执行。而在王源看来,任何人也不如自己的这几名妻妾让人放心。
此举也表明了王源破釜沉舟的一种态度。将妻妾们都带上战场参战,便是表示一种要么胜利,要么全家完蛋的态度。
于是成都的家中便只剩下了兰心蕙和高墨颜两个人留守,她们两人也成了看护三个孩儿的奶娘的角色。王源甚至给兰心蕙私下里交代了,一旦战事不利,自己在前方溃败的话,要兰心蕙立刻带着三个孩儿和高墨颜一起逃离成都前往南诏国,而王源临行前也已经写好了一封给阁罗凤的信交给了兰心蕙。
种种的举动,都表明了王源决一死战的决心,无论从军备还是从行动上,王源都已经做到了极致。当然这些只有王源和他身边的人明白,在外人看来,王源实在是不像话,去平叛杀敌还将妻妾携带前往,当真是让人难以接受。特别是偏安小朝廷之中,关于此事议论纷纷,房琯在送走王源之后第一时间便拿这件事出来说事,将王源说的极为不堪。
然而王源心无旁骛,率大军往东浩荡而行,一边进军,一边派人打探着北边和东边来的消息。北方陇右道那里,抵达宁州前线的高仙芝已经很久没送来消息了,这让王源很是揪心。东边的通州前线的巴山山谷之中也毫无敌军的消息。难道说自己的真的判断错误了?叛军当真是全力攻击陇右道?
二十七日傍晚,大军抵达了梓州。这里距离成都一百余里,是成都的东大门。王源下令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再往东进发。此处距离通州二百四十里,之间再无其他州府可以落脚,已经进入大片的山岭地带了,前路将更加的艰难。
傍晚的夕阳下,王源登上了梓州城头,在温煦的晚风吹拂下,眺望东方连绵不断的群山峻岭,看着夕阳下苍翠的山岭河流和大地,心中深有感触。
就在王源沉醉于这夕阳之景时,城墙下方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十几名亲卫在城墙下拦住了一名男子,双方吵吵嚷嚷喧闹不休。
被打搅了的王源紧皱眉头,不待王源发话,亲卫营统领赵青忙按剑下城楼去询问发生了何事,不久后匆匆回到城头来回禀道:“大帅,下边那个人吵闹着要见你,说是和大帅是故交。”
王源一愣,皱眉道:“故交?”
“是啊,他说他姓杜,说大帅一定知道他是谁。”
“姓杜?”王源皱眉略一思索,猛然间眼睛发亮,脸上露出笑容来叫道:“快请,快请他上来见我。”
第769章 颠沛
片刻之后,在王源热切的眼神之中,赵青引着一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男子上了城墙而来。王源哈哈大笑着迎上前去,拱手叫道:“杜兄,果然是你。没想到在这梓州城里遇到了杜兄,当真是让我喜出望外。”
那走来的中年男子正是杜甫,但见他面容憔悴,发髻微乱,穿着一件已经多处破烂的棉布春衫,显得甚是颓唐。然而他虽衣着不堪神情疲惫,但腰杆依旧挺的笔直,眼神中依旧闪烁着不屈的火苗。
看见王源迎面走来,杜甫的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站定整衣拱手道:“王元帅,杜甫这厢有礼了。”
王源哈哈笑着上前,一把抓住杜甫的手臂,上下端详道:“难怪今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左眼乱跳,原来是故人来访。”
杜甫沉声微笑道:“多谢王元帅尚记得杜某,杜某冒然来见,还望恕我唐突。”
王源看着杜甫的衣着神情,知道他的境遇一定不太好,心中感慨万千。不过在这乱纷纷的时候见到杜甫还活着,那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先莫说,随我回落脚之处详谈。哎呀,当真是大好事,大好事啊。”
王源笑着挽着杜甫的手臂,两人相携下城,一路来到王源落足的梓州府衙后堂住处,王源命人上了酒菜,和杜甫相坐把酒而谈。杜甫也确实很久没有饱餐了,也不推辞,酒菜上来之后大口开嚼,吃的津津有味。
王源静静的等杜甫狼吐虎咽了一番,又陪着喝了几杯酒,这才笑道:“杜兄这几年都去了何处?两年前我回京城时曾去西城拜访你,却不料你已经不在京城居住,问了很多人,也不知道你搬去了何处,让我甚是惆怅。”
杜甫喝了几杯酒后,黝黑的脸上微微有些泛出红色来,闻言放下筷子,用布巾擦了擦嘴巴,轻声叹道:“王元帅有所不知……”
王源摇手打断道:“莫叫我王元帅,叫我王源便可,你我之间是朋友,可不能以官职而称,岂非显得生分了,也让我觉得别扭。”
杜甫一愣,笑道:“那我还如当年一般,叫你王兄弟吧。”
王源笑道:“那是最好。”
杜甫道:“王兄弟,说来惭愧,这几年我四海漂泊,依旧一事无成。天宝六年的秋天,我便离开京城了,因为我在京城毫无建树,不得不离开长安。”
王源沉吟道:“天宝六年秋天?是了,我正是在那年腊月到了剑南。秋天的时候,那正是我平息南诏叛乱之后回京的时候。对,便是那时便没见到你了。你去了何处?”
杜甫微笑道:“我将妻小送回了郴州老家安顿之后便一路北上了,我的一名好友在范阳为官,他见我在京城无着,便邀我去边镇为吏。我当时穷途末路,便答应了他去了范阳。”
王源一惊道:“范阳?你从范阳来?”
杜甫点头道:“是啊,我在范阳边镇呆了两年时间,当了当地州府的兵曹参军两年。直到安禄山去年底起兵谋反,我趁着混乱逃出军中,一路从东北逃到了洛阳。不久后洛阳陷落,我又逃到了潼关,潼关再陷落,我便又逃到了京城。谁料想,呵呵,我大唐的京城也被叛军攻占了。这简直,简直教人难以相信,这就像是一场噩梦。”
杜甫苦笑着摇头,伸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表情痛苦不堪。
王源皱眉叹道:“杜兄这一路颠沛流离,吃了不少的苦了。”
杜甫摇头道:“我这算什么苦?你是不知道百姓之苦了。你可知这场叛乱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么?你可知道从洛阳到长安,我大唐中原之地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么?安禄山这个狗贼骑兵造反纵兵劫掠杀戮,百姓们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数百万百姓四处逃难,去年那场大雪冻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只要想一想当时的情景,我的心便剧痛无比。百姓们何罪,要遭受如此的苦难?”
杜甫说着话,眼眶之中竟然微有泪光,他伸手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痕,惨然一笑道:“王兄弟,抱歉跟你说这些话,我失态了。”
王源沉声道:“杜兄是真正关心百姓疾苦的人,谈及百姓苦痛而流泪的,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人。”
杜甫摇头叹道:“流泪又有何用,我虽恨不得以身相代,却又能如何?朝廷一错再错,于潼关之战自毁长城,竟然让叛军攻下了京城,简直是奇耻大辱。陛下抛下全城军民西幸,百姓们却苦了。局势糜烂至此,到底是谁之过?”
王源微笑道:“杜兄看来心中愤懑难平啊,且稍微平息些。有些事你愤怒也无用,你也无力去改变。对了,你是从长安来剑南的么?怎地今日才到?据我所知,大批难民入我剑南陇右两道那还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如今基本上都已安顿了。你怎不早些来找我?”
杜甫沉吟道:“王兄弟有所不知,叛军兵临长安城下时,百姓们大批的逃离长安,我本可以那时候随着大批的百姓离开长安的。但我总是心有不甘,我不甘心让叛军将长安占领,于是我得知陈左相招募壮士和禁军共同守城,于是我便去报名参加了。”
王源挑起大指赞道:“杜兄好胆色,此乃勇士之举。”
杜甫摇头道:“我哪里是什么勇士?可惜手中笔不能杀敌,我只能去拿起兵刃了。我知道我一人之力做不了什么事情,但多一人之力总比少一人之力好,我要尽我个人之力去做我该做之事。但其实我也知道,长安是守不住的。人心浮动,兵力匮乏,禁军的战斗力堪忧,那是绝对不成的,但我总想杀一人是一人,哪怕战死在长安,也算是尽了我的一份力。”
王源点头叹道:“人人有杜兄这份心力和胆色,局势何至糜烂至此。然则城破之后,杜兄如何走脱的?”
杜甫沉吟道:“叛军攻城,禁军半日即溃,我也不得不随着乱军流民逃离。叛军一路追杀,我从山野小道疾走,躲在山林之中一夜,方才躲过叛军的追杀。待局势稍平,我便往西而逃。因为我知道往西才有活路。半路上我听到了你率军于马嵬驿迎接陛下幸蜀的消息,我便一路往蜀地而来。但因为半路的耽搁,我走时京城以西京畿之地均已为叛军所占,我只能白日躲避叛军的兵马,夜间在山野间隐匿行踪而行,所以才到如今方抵达蜀地。实际上我是昨天才抵达梓州的,没想到今日见到大军抵达,我一打听竟然是王兄弟领军而来,所以便斗胆现身求见了。呵呵,刚才在城墙下,那几名士兵把我当成乞丐了,丢给我几枚铜钱要我离开,呵呵呵。”
杜甫苦笑摇头不已。
王源笑道:“他们是我的贴身亲卫,他们可不认识你杜兄,也不知你杜兄大名。回头我去责罚他们。”
第3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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