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听到有人说,只要两个人相爱,那一纸结婚证又算什么?
可真正面对事情的时候就知道了,二者之间的区别太大了。
这一刻,苏小南相信,在这个停机坪上,只有她才能理解莫暖那一种扎心的痛苦。
很尴尬啊!
她对于安北城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
“暖暖,我们先等一等吧……”
给莫暖打电话的时候,苏小南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复杂,也没想到会把莫暖陷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接个机而已,大家都同样在为吴越的牺牲而难过,分什么亲疏有别?可罗同志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有些感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尤其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莫暖如果非得这样去看吴越,不仅会影响吴越的形象,被文娇那么一作,她自己也会很难看。
“暖暖,来,站边上,我们站边上,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小南子……小南子……”
除了喊她,莫暖似乎说不出别的话来。
苏小南扶稳她,也忍不住飙泪,可话却很严肃。
“你冷静一点,坚强一点,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
莫暖听见了,可听见的声音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入了耳,却入不了心。她神智游离,身体几近瘫软,眼睛也哭得肿了起来,两只眼睛挤成了细缝,得靠苏小南紧紧攥着才能站得稳……
“小南子……我想看看他……看他一眼。”
“会看到他的。”苏小南看一眼记者的长枪短炮还有快要哭疯的文娇,沉声道:“……为了他好,咱们先忍忍。嗯?”
“嗯?”莫暖好像没听见。
“暖暖,你清醒一点,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听到了……”是听到了,可为什么就是听不懂?
“你如果爱他,就为他忍一忍。他是英雄!”
他是英雄,而英雄是不允许有污点的。
是的,莫暖爱他,又怎么忍心他在牺牲之后,还被人诟病生活作风呢?
“好。”
出乎意料,这次莫暖清楚地听明白了,很平静地转了身,“我走开……不打扰他。”
苏小南心疼地半搂着她,却感觉她身体在不停地哆嗦。
“冷吗?”
“不冷。”
“还说不冷。”苏小南赶紧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关键时刻,闺蜜力爆棚,“怎么就这样过来了?暖暖,他不在了,你更要懂得爱惜自己,知道吗?”
“嗯。”莫暖不知道在想什么,应得很快,闷闷地跟着苏小南站在了人群中,目光呆滞……
冰棺被八名战士推着缓缓而行,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
冰棺下方的滚轮,一圈又一圈地移动,发出刺耳的哧哧声。
一直在哭喊的文娇以未亡人的身份紧随着冰棺,不停呼喊着“吴越”的名字,悲呛而绝望。
吴越的母亲也已泣不成声,身体几乎瘫软在他父亲的怀里。吴老将军与她离婚那么多年了,对这个妻子似乎还很关心,一直扶住她不停地安慰,都来不及为了儿子拘一把泪,只疲惫的声音,似又苍老了几分。
“越妈,别哭了啊,咱儿子是英雄……”
“……咱们要为他而骄傲,懂吗?你是英雄的母亲。”
“我不要……不要做什么英雄的母亲……我只要我的儿子回来……呜……”
“儿子……他会永垂不朽!”
“呜……都是骗人的……什么永垂不朽,没了……就是没了……再也见不着了……”
吴爸和吴妈的对话声不大,却都传入了莫暖的耳朵里。她紧紧攥着苏小南的外套,不停地深呼吸着,汲取那一丝温暖,以便确定自己还活着,还能感知到温暖……
冰棺推上了殡仪馆的灵车,伍少野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
“师父……”
久违的称呼,让莫暖怔了怔,脑子刹那空茫。
现实、虚幻……时间仿佛在真假之间徘徊,她分不清。
“师父,节哀。”伍少野嗓子沙哑,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哥他不愿意看见你伤心。”
以前莫暖没有察觉,伍少野不仅跟吴越长得像,就连声音也有点类似。
果然是双胞胎兄弟!
她肩膀微微一僵,没有回头。
这一瞬间,她有点怕看见伍少野……
因为太像了,太像了,她怕自己会凌乱。
然而没有得到她的回复,伍少野却不死心地拉住她的胳膊,强迫她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盯住她说。
“会没事的。我答应我哥了,往后要好好照顾你……”
停顿一下,他低眉,用一种不自在的表情硬逼着自己说出了那句话。
“所以,他不在了,还有我。莫暖,还有我。”
这么久以来,她几乎没有直呼过莫暖的名字,都是延续着游戏里的称呼叫她师父。
于是,这冷不丁的连名带姓,就显得慎重了不少,让人不敢忽视他的认真。
然而,莫暖怔怔看着他,只有无意识地喃喃。
“谢谢你……我不需要照顾,不需要……”
苏小南跟安北城交代了一声,带着莫暖走到她停车的地方,这才看见好好的汽车被撞坏了一角,车灯都歪斜了,没有飞出去已经算对起得主人了。司机紧张地走来走去,看到苏小南陪莫暖过来,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拉开车门。
“这……怎么这么不小心?”苏小南错愕一下,“这车还能使不?”
“没问题的。”司机尴尬地摸一下头,“刚才来的时候撞了一栏杆,是我太不小心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催太急。”莫暖接过话,径直上了车。
苏小南与司机对视一眼,跟着她上了车。
两个人并排而坐,原本宽敞的车厢莫名觉得狭窄了。
“暖暖……”苏小南安静了一会,伸手搂了搂莫暖,“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好吗?我们坚强一点。”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莫暖认真地回答着苏小南,整个人毫无生气。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她就憔悴得失去了精气神似的,“……我这辈子做的事,很少有后悔的。也绝不肯随便让自己后悔。可这一次,我很后悔。真的,小南子,我很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如果。”苏小南用力搂了搂她,哪怕明知道这样说很残忍,还是不得不警示她,“我们是成年人了,要明白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很多很多人,有的人会陪着我们走一程,缘分尽了,也就离开了……也许我们会一个人继续走下去,也许会有另外的人来陪……”
“小南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就是这么一个傻子,一旦认定了就很难改变……”
慢吞吞说着,莫暖低垂下头,眼泪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滴。
“哪怕吴越去了,我这心里,还是装不下别人……”
“我的傻妞儿啊!”
也许天生流淌着女汉子的血液,苏小南对莫暖的哭泣毫无招架之力,恨不得生一对翅膀,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哪怕她也一样在难过,却坚强地安慰着莫暖,然后从最好姐妹的角度,试图给她的人生指一条崭新的道路。
“伍少野也不行吗?”
莫暖身躯一僵。
过了片刻,她泪珠子越掉越多,“对,伍少野也不行。”
~
天还没有亮,车窗外的天空黑沉沉一片,似染上了深秋的萧瑟,让人从头到脚都凉涔涔的。
身边呼啸而过的几辆汽车,都是从直升机场出来的,前往追悼会现场的。
苏小南让司机跟随着车队走,没法安慰心思游离的莫暖,也安静了下来。
车厢里静悄悄的,沉闷,逼仄……直到后面汽车的鸣笛声响起。
“……嫂子,把车停一下。”
后面的汽车里,头伸出车窗外喊话的人,是伍少野。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追上来的,样子似乎很着急。
苏小南一怔,告诉司机,“靠边停一下。”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停在了紧急停车道上,苏小南不知道伍少野到底是有多紧急的事情,飞快地摁开了车窗,却见他递进来一只手机,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莫暖。
“这是我哥的手机……”
手机是私人物件,在滇西的时候,苏小南看见督办民警将吴越的遗物一并交给了伍少野,其中就有两只手机。
一只手机是他到滇西后使用的,一只手机是他以前在景城时使用的。
伍少野手上那一支,就是景城那个。
☆、第552章,蒙太奇
第552章,蒙太奇
莫暖嘴唇微微一动,不等泪水落下来,一只温暖的大手就抚上了她的头,满带宠溺地轻揉着,还带一点低笑。
“小胖子,不许哭。”
隔一瞬,就在莫暖眯眼看他时,竟被他龇着牙的笑容晃花了眼。
“……因为你笑起来很丑,脸上的肉一坨一坨的……”
一坨一坨,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喜欢他的女生,也就只有吴越会这么缺德了。
第5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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