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恍惚听底下人说过,二老爷前阵子迷恋上了一个秀才的女儿,那女子十分有心计,不像是肯安份做外室的人。”张氏闻言,嗫喏片刻,才小声道。
我就是知道是这样!!!
盛惟乔胸脯急促起伏片刻,才勉强按捺住怒火——虽然当年白氏的进门让盛老太爷跟明老夫人都很不满意,这些年来对白氏也一直不冷不热,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巴不得看到白氏被始乱终弃!
毕竟正经的长辈,谁也不会喜欢晚辈频繁换妻子。
尤其盛兰斯前段时间刚刚因为外室找上门的事情,被盛老太爷暴打过。
即使他厌弃了白氏,想改娶那秀才之女,也肯定没胆子跟盛老太爷提的。
至少这段时间不敢提。
但盛惟乔万没想到,这个叔父能丧心病狂到利用女儿受辱归来的机会,休弃白氏,为新欢进门创造机会!
这样的心性别说做爹了,简直不配为人!
“又是祖母不敢告诉祖父,想让我去跟爹说,让爹出面给二叔善后?”盛惟乔越想越气,语气也尖酸起来,“然而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之前就是明老夫人怕儿子挨揍,才会努力说服外孙女沈九娘参与出游,导致盛惟娆与之产生激烈冲突,双双被送回盛府的途中遭遇不测的。
明老夫人对盛兰斯的所作所为向来一清二楚,却总是因为心疼儿子,舍不得让他挨打受罚,一次次的给他遮掩。
结果就是,盛兰斯即使屡屡被盛老太爷打得鬼哭狼嚎,事后却是半点不改!
这一点张氏也非常清楚,然而她也没办法,低泣道:“可是老太爷的脾气您也知道,往日里都说要打死二老爷,到底手下是留着分寸的。但这眼节骨上,那秀才之女的事情要曝露出来,老太爷盛怒之下,是会真的把二老爷打出好歹的!”
盛惟乔很想说“那就索性让祖父把他腿打断,省得往后总是朝外跑,三天两天的移情别恋”,但思及盛惟娆,她沉着脸半晌,到底叹了口气:“我会跟爹爹说,不过……再有下次,你转告祖母,就别来找我了!!!”
张氏忙道:“谢二小姐恩典!”
至于盛惟乔所谓“没有下次”,却没放在心上,反正盛家上下都知道,二小姐最得宠,也最好哄。
盛惟乔不知她心思,将之挥退后,勉强梳洗了一番,早饭都没心情用,直接命人研墨铺纸,将事情经过写成一封信,交与绿绮,派可信之人传与盛兰辞——盛兰辞现在人不在别院,毕竟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玳瑁岛,岸上多少事情等着他,根本没功夫专门到别院来陪晚辈。
不过即使一踏上陆地就诸事缠身,盛兰辞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给女儿回了信,信里自然是安慰女儿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有他这个爹在。
同时又告诉了她徐抱墨的归期——因为安排好的说辞,徐抱墨得到别院来,与盛睡鹤一块,陪堂姐妹返回盛府的。
盛兰辞在信里对徐抱墨此番的表现很是夸奖了几句,当然没忘记明里暗里的提醒女儿,要拿这位世兄“当亲哥哥一样看待”。
而徐抱墨是跟这封信差不多是前后脚抵达的,他到了之后,没有立刻对盛惟乔嘘寒问暖刷好感,而是先问了盛惟娆的情况。
盛惟乔只是苦涩一笑,反问道:“还能怎么样呢?”
徐抱墨想说几句愧疚的话,比如说要不是为了招待他,也就没有这趟出游,两个女孩儿也不必遭遇这等飞来横祸了——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事情已经这样了,他说这类话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使盛家这些做地主的尴尬罢了。
好在他到了之后,一行人不必再在别院待下去,可以公开的返回盛家了。大家忙着收拾行李、对台词,倒也免了相对无言的狼狈。
外界不知道盛惟乔、盛睡鹤以及徐抱墨三人这段时间的经历,却知道盛惟娆这位三小姐是失踪已久的,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现在忽然传出消息说她还在人世,而且就要回府,惊讶之余,自然是议论纷纷。
尤其跟盛惟娆一块失踪的沈九娘,这次却没能跟她一块回来,越发叫人猜疑。
而公孙应姜与公孙喜的“盛家恩人”身份传出后,这样的议论也是有增无减——很多人猜到了真相,就是盛惟娆这段时间遭遇了名节上的摧残,盛家为了遮脸,故意弄出两个所谓的恩人出来,给她圆场。
不过就好像之前盛惟妩在祖父寿宴上当众拆台、却仍旧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一样,盛家正如日中天,绝大部分人即使怀疑盛惟娆的清白,然而跟这女孩儿无怨无仇的,犯不着为了一时嘴快得罪盛家。
所以场面上他们都识趣的不多提及此事,顶多说两句“三小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心照不宣也就是了——反正郡中大户都决定,往后若跟盛家议亲的话,绕开这位三小姐——当然背后的议论,盛家人却是管不了的。
在这种情况下,宣于峨一家子暴毙的事情,竟只稍微哗然了下,也就过去了。
宣于峨因为宣于勒在世时当过权,即使宣于冯氏当家后,他立刻失了势,但作为宣于家前家主的亲弟弟、现家主的亲叔叔,底子还在,在南风郡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一家三口连带下人都没一个活口——本来这种事情是会引起轰动的,不过衙门查出的缘故却叫人唏嘘之余,也只能感慨生死有命了:是因为宣于家的下人误将断肠草当成金银花,摘回府里熬凉茶,结果导致合家上下全部一命呜呼!
这季节的南风郡已经有了暑意,家家户户都开始熬制清热散火的汤汤水水,而金银花因为清热解毒的特性,是许多凉茶方子里不可缺少的药材。别名“钩吻”的断肠草跟它差不多时间开花,长像也很相似,古往今来都有人采错,尽管这次死得人特别多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有少数人嘀咕:“宣于峨也是郡中富户,何以熬点金银花茶还要亲自派下人去山上采,而不是向药铺买?药铺里自有老师傅负责鉴别这类药材,以防草菅人命,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再者这一家子连带下人也有二十来口,统统喝下掺了断肠草的毒茶也还罢了,居然没一个能够跑出去求救的,难道他们都是同时喝下同时毒发的吗?”
但因为宣于家吊唁了一番之后,默认了是宣于峨一家福薄命短,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外人不好置喙,议论几句也就散了。
其实宣于峨一家的这个结局,已经是宣于冯氏为首的宣于家尽力争取的结果了——宣于冯氏巴不得宣于峨一家不得好死,问题是,这一家子绝对不能死在勾结海匪的罪名上!
因为这样等于把整个宣于家的把柄,都递了出去!
毕竟宣于峨跟宣于家两代家主的关系太密切了,可不是那种能够随意划清界线的下人或者外人。
如果他落实了跟海匪有染,还是跟谋害了帝师桓观澜的海匪有染的罪名,宣于家不受牵累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关系到宣于冯氏母子,以及整个宣于家的切身利益,所以宣于冯氏使尽了手段,甚至不惜派宣于涉打着探望姨母的旗号,赶到盛府跪求冯氏斡旋。
而冯氏也觉得这件事情上可以退一步:“一来我娘家姐姐跟宣于峨夫妇也有仇怨,这回九娘跟娆儿的遭遇,与我娘家姐姐、与宣于家其他人,都是没有关系的;二来,宣于家到底是本郡三大势家之一,底蕴深厚,无论沈家还是二房,得罪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三来,如果一定要将宣于峨夫妇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世,咱们才给娆儿弄好的说辞,少不得要被戳破!届时叫娆儿怎么出门?”
不过让沈家以及二房还有明老夫人这些人最终点头的,还是,“我娘家姐姐说,虽然这回的事情是宣于峨夫妇做的,跟宣于家其他人统统没有关系!但九娘到现在都没回来、娆儿也受了大委屈是事实,所以如果妹妹、妹夫跟二弟、二弟妹在宣于峨一家子的处置上,愿意高抬贵手的话,宣于家当有薄礼奉上!”
说是薄礼,拿在手上也确实是轻飘飘的,但真正的份量绝对不轻:足足十万两银票!
“事情已经发生,迁怒整个宣于家,于咱们有百害而无一利,也使你们大嫂为难,徒然伤了自家手足情谊。”明老夫人挥退长媳后,流着泪,对盛兰心、白氏说道,“还不如收下这份银票,既给了你们大嫂一个面子,也不必结下宣于家这个大敌!何况就是衙门那边,也肯定是不愿意郡中发生这样恶劣的案子,影响他们考评的!”
本来这样的事情,沈九娘之父沈机固然因为公务在身,脱不开身长住盛家等消息,但盛兰斯这个盛惟娆的亲爹,按说是不该缺席的。
然而盛兰斯如今心思都在新欢身上,为了让新欢取代白氏,往女儿伤口撒盐的事情都干出来了,又怎么能指望他关心给女儿报仇这件事情呢?
明老夫人怕盛老太爷知道后把这儿子打出好歹来,也不敢声张,反倒要想方设法的替他隐瞒——所以眼下盛兰斯跑去陪新欢了,老夫人只能把女儿、儿媳喊在跟前商议。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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