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严格并不放在他的学习上。因此对于林蓁芃国文不好一事,也没有太大感觉。反倒是叶鸿鹄这个无亲无故的旁人,对于小孩子的学习成长很看重,不仅上了奉天小学这种达官贵人的子弟才能入学的学校,竟然还请了奉天有名的教书老先生来启蒙。怕是到了林蓁芃再长大些许, 他就要请那些大儒来教了。
书房内,林蓁芃端端正正坐在四方桌上, 五短的身材, 坐在椅子上, 腿都够不着地上,倒底是小孩心性,胖胖的小短腿在椅上无意识地一荡一荡的。他的国文老师是个重规矩的老先生,带了副老花眼镜,见着了便要扶一扶眼镜,严厉地用戒尺轻打一下书桌,提醒他坐好。小短腿就立马像小动物见了天敌一样绷紧了一动不敢动。
林葳蕤看得好笑,不自觉笑出了声,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林蓁芃听到大哥的声音,惊喜地回头看他,喊了一声:“大哥!”那位老先生也看了过来。这位姓林的后生倒是生得一副俊极的相貌,老先生联想到外头那些人对大帅府的传言,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不过此刻他倒是有了截然不同于的想法。眼前的青年气质绝佳,这样的人物合该用风光霁月此四字来形容,如何也沦落不到那等男宠佞臣之流。
林葳蕤走到小书房内,朝那位老先生行了一礼,“先生好。”
老先生见他如此上前扶起他,“使不得。想必这位便是林先生了吧。”
“老先生,天色已晚,不如今日的课便上到这吧。晚饭已经备好,还请先生移步饭厅。”
老先生咳了咳,想到要同那煞气冲天的叶阎王同桌,深感折寿,忙连连拒绝,“这,怕是不巧了,今日老夫拙荆生辰,不好在外耽搁。”林葳蕤自然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送了些青团和糕点作为礼物,派人好生将老人家送回了府上。
此刻已是月色新出,小书房距离饭厅有一段距离,两兄弟漫步走在石板路上,倒是一段难得的相聚时光。林葳蕤腿长,就算走得不快,一步一跨,就是一段距离。林蓁芃迈着小短腿紧紧跟在大哥身后,心底却是乳燕还林般的快活。两兄弟都有的小酒窝在他的脸上像是不要钱般使劲给人瞧,唯恐旁人不知他的乐呵。
他雀跃地走了会,就见眼前比自己快两步的大哥停了下来,还侧过身来朝他伸出了手,脸上是嫌弃的表情,“腿怎么这么短,过来。”
林蓁芃哪还知道他大哥说了什么嫌弃的话,他大大的眼睛盯着那双像是上好雪花糕的手,小小的脑海里顿时炸开了烟花。
大哥要牵他的手?!
心里念着雪花糕,激动的小脸通红的林蓁芃的动作却不慢,他立马就像是怕大哥收回了手一样,把手放进了雪花糕似的另一双手里。
雪花糕他只在去年冬天吃过一次,是大哥因为雪大嫌冷不愿出门,待在暖烘烘的小厨房里做的点心,糯米蒸熟了捣烂,打成半个巴掌大的方块饼子,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真正白的像雪,一口咬下去,口感绵软像是舌头踏进了深雪里头,黑色的芝麻屑做成的馅缓缓流出来,像是隆冬月色流淌的安静雪夜一般。大哥的手也像是雪花糕一样,白似雪,看着冷,其实内里是温热的触感。
天色暗了下来,大帅府的红灯笼渐次亮了起来,大的牵着小的,在灯火中走着。
“你四哥给你请的先生如何?”
“先生很好!我会努力学习的。”
林葳蕤瞧了他一眼,“若是不喜欢补习,我可以让四哥不给你安排。”在他看来,林蓁芃以后又不是要成为国学大师,能识字即可,不喜欢那些诗词歌赋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学。
林蓁芃却是紧张地摇了摇头,“大哥,我……我喜欢的。”他虽然不喜欢这什么劳什子之乎者也,但四哥告诉过他,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的随心所欲,总要逼一逼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他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够成为四哥那样的人,保护大哥。
林葳蕤见他坚持,也不去管了,转而问起,“在学堂如何?”林蓁芃的国文不好是缘由的,从前在襄城的学堂里,那位负责小学一年级的国文老师不知为何,总是刁难小孩子,上课罚站课下罚抄、动辄呵斥是常有的事情。林蓁芃不愿给大哥添麻烦,在家从来不说,林葳蕤自然也不知道。还是他那位胖胖的小同学到了家里头无意间提到这事,林大少才知晓。不过就在他要给林蓁芃转学时,出了白狼那件事,林家两兄弟在奉天扎了根才不提此事。林大少嘴上说着要孩子自力更生,但是还是担心他又受欺负不说,口是心非地问起了他在学校的近况。
“大哥放心,老师们待我都极好……”他就像是迫切想要跟大人分享秘密和快乐的小孩子,高高兴兴地给大哥讲起了在学堂的趣事。林葳蕤静静地听着,很少插话,但这已经够他身边的小娃娃开心了。林蓁芃一直都是兴奋的神色,偶尔说到高兴的地方,还一蹦一跳地走路。直到讲到最近的家长会,他才神色委顿了下来。
“家长会?何时,我会去参加的。”
“在大后天。不过大哥你这么忙,不会太麻烦了吗?”林蓁芃看着大哥,眼神小心翼翼。
“不麻烦。”
林蓁芃便重新高兴起来,他讲起了他新认识的好朋友,又听他说他娘亲做的软香糕全奉天最好吃,这次去参加家长会会给他们带好吃的点心。不过林蓁芃讲完,便一本正经地强调了他觉得大哥做的东西才是世上最好吃的。
两兄弟快走到小红楼饭厅的时候,林葳蕤忽然道:“蓁芃,你想你母亲了吗?”所以羡慕别的同窗有爹娘去参加家长会,有娘亲会做好吃的糕点,而他却没有,即使是有他这个大哥参加,总归还是不一样的吧。
原本已经调整好心情的林蓁芃仰着头,见大哥低头看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眼底却是担忧和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突然便酸了鼻子。大哥虽然看上去很冷淡,不会像别的人家一样,会把他抱在怀里举高高,但是还是关心他的吧。
小孩子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但是却有着不同于年龄的冷静理智,“我有大哥就够了。”虽然我还是因为那个女人伤心,但是以后不会了。
林葳蕤抿了抿嘴,“你若是想要见她,我可以帮你找。不过她想不想见你,我就不知道了。”他嘴上说着泼人冷水的话,但却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的头发软乎乎的,很好摸。
令他意外的是,林蓁芃却是摇了摇头,反问:“大哥你想她吗?”
“不想。我又不是你,小孩子爱哭才会找妈妈。”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是却早已习惯,他的人生没有母亲这个角色。
林蓁芃不好意思了,他刚才确实红了眼眶,但是他才没有掉眼泪,“大哥我才没有哭!”
林葳蕤:“嗯,我不会告诉别人林蓁芃七快六岁了还哭的。”
林蓁芃:……呜呜呜
叶鸿鹄回府后见到的就是饭桌上默默无言的两兄弟。
“怎么了?”
“没事,吃饭吧。”林葳蕤没有重提起此事。
饭毕,林葳蕤叫住了叶四哥,两人去了书房。
没等林葳蕤开口,叶四哥便道:“今日的事情我听武文说了,不要怕,我会处理的。”
压根不怕的林葳蕤问起:“是何人指使?”
“查到是《关北日报》的记者。”
竟然是《关北日报》。林葳蕤平日里也看报,自然知道这《关北日报》。这家报社的文章向来以针砭时弊、抨击社情为主,颇得年轻学生的喜欢,他们最出名的便是抨击大帅系军阀行独裁统治的文章。看来,是叶四哥惹了人,累得自己遭殃。不过仅仅是闹事而已,顶多是给他带来一点麻烦,又做不了什么,更累及不到叶大帅,他们费尽心思这是要做什么?
叶鸿鹄却是没同他细说,只叮嘱:“近日可能有些不太平,我多派些人在你身边可好?”
林葳蕤觑他一眼,“我不同意,你不还是派了武文?”说到底,林葳蕤还是没习惯这种随身带兵哥的行为,但是这里同现代不同,暗杀误杀报纸上随处可见,参见宋元驹同志,甚至还有专门的暗杀会刺杀政要人士。叶鸿鹄身份特殊,身边的人自然也会成为暗杀的靶子,所以林葳蕤尽管不舒服,但是还是让他在身边安插了一些人。
叶鸿鹄一脸正直,实则无赖:“多些人,还可以多些人帮你跑腿。”
林葳蕤瞪他一眼,没说话。
叶鸿鹄被他这个撩拨的眼神看的,心底酥了大半,但是想起今日武文和其他人汇报中提到的另外一个人,便冷了下来,他面上若无其事道:“听说葳蕤今日参加同学会了?”
“嗯……”酒店的事情多,他解决了麻烦,下午还去了一趟农场,此刻吃了晚膳便有些犯困,陷在沙发上,有些懒懒的回答。
叶鸿鹄坐到他身边,笑道:“听说吴家的大小姐还是葳蕤曾经的校友?吴小姐被时人誉为玫瑰美人,葳蕤觉得这美人如何?”如果这时候林葳蕤第一时间抬起来头看他的话,就会发现,叶四哥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凶狠似猛禽的眼睛牢牢盯着他,眼底没有半分话里的笑意。
可惜大少爷听他这话,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抬头冷冷回答:“怎么,大帅要摘这朵玫瑰?需要我引荐吗?”
叶鸿鹄听他这语气,不知怎的,气便散了大半,尽管还是恼怒有女人敢接近他家媳妇,且图谋不轨,还是笑道:“玫瑰时人皆爱之,我呀,却不爱玫瑰。玫瑰有刺却娇嫩,我还是比较喜欢养一只小野猫。”最后是会做饭的那种,挠人也没关系,他皮厚。林葳蕤总觉得他这话奇怪得很,却觉不出哪里不对劲。
叶鸿鹄在媳妇跟前试探了一下,隔日又让人提溜了飞扬李来问话,才暂且放下心来,他家媳妇应该对别的小妖精没有想法。不过确实应该防范一下了!
于是这天正在热河带兵训练的吴团长便收到了一封大帅府发来的莫名其妙的电报。新贵吴将军坐在土堆上,摸着新长出来的胡子,暗自琢磨,这大帅让他好好管教他妹妹别让她经常出门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那胆大包天的妹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竟然撩了虎须,冒犯到了大帅?这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吓了吴承伯一跳,赶紧拍拍屁股往家里给老太爷打电报。这晚了,可能他妹妹就得出事。
可惜电报发晚了,他家上赶着挠虎皮的妹妹第二日便打电话约了叶大帅的心肝媳妇出门,借口是当初林葳蕤走得匆忙,他在美国那边的导师托了吴璎容一些东西要转交给他。林葳蕤虽然冷心冷情,但是那位康奈尔大学的洋人教授对他还是挺好的,没有因为他是黄皮肤的华夏人而欺辱他。相反,还给他牵桥搭线,让林葳蕤在美国赚了第一桶金。林葳蕤同她约定了时间,第二日便出了门。
吴璎容不知何意,将地点约在了奉天大剧院。奉天大剧院原先是一位洋人军官建的歌剧院,后来因为叶鸿鹄控制东北六省,洋人的军队都撤离了,临走前那军官便把大剧院低价卖给了一个开戏院的老板。戏班子老板将剧院改成了戏院,不过本地人叫惯了,便也没改口。大剧院有三层楼高,因着要坐观众,面积大得很,生意不错,如今是白天也有许多打扮看上去就优渥的先生小姐进出。
吴璎容为了今日的约会,早起盛装打扮,红色繁复的掐腰长裙,还戴了一顶覆有薄薄黑色面纱的礼帽,脚上露出脚踝的小皮跟显示了这是个接受西式教育的摩登女郎,倒是比昨日还要艳上几分,她原本是坐在车里等人,见到下了车的林葳蕤,立马也跟着下了车,引起了诸多男士的眼光追随。
“林大哥,这边。”吴璎容在车边朝他招手。
林葳蕤对她特意改变显的更加亲近的称呼没有在意,应了一声。
“我们进去吧。”吴璎容说完便要来挽着他的胳膊进场,被林葳蕤避开了。其实吴大小姐这一动作要是放在国外,顶多只能算是一种入场的仪式性礼节,她本来也只是为了更亲近林大哥一些,没想到被林葳蕤避开了,众目睽睽之下,脸都羞红了。
林葳蕤没在意她的羞恼,他不喜欢跟人尤其是陌生人有身体接触,说了一声“走吧”便先行一步,吴璎容捏着手里的包包,咬了咬唇只好跟了上去,两人一人黑色西服,一人红色礼服,肩并肩,倒是十分登对。
吴璎容订的是二楼的包厢,可以看到场中央唱的戏,又比较私密,一般都是谈情说爱的先生小姐们会进的地方。
然而第一次来的林少爷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他进门坐下,绅士地唤人来点了一些喝的东西和点心后,便随意问道:“沃弗里有什么东西需要吴小姐转交的?”沃弗里就是林葳蕤在康奈尔大学时的洋人导师。
“林大哥不急,”这时,铜锣刚好响了起来,吴璎容便笑着说,“林大哥喜欢看戏吗?”
“还行。”林葳蕤因着前世食客中的那一群中老年票友,也对京剧这门国粹有些兴趣,不像当时的青年人对国粹完全欣赏不来。民国时期的京剧不愧是它的又一鼎盛时期,这时候还没有毁灭性的全国战乱和文化运动,一些文化底蕴还是保留传承的很好的,大家出手,自然是非同凡响。自从听过原小岚的《贵妃醉酒》之后,林葳蕤也成了半个戏迷。不过因为诸事繁忙加上不喜人多的场合,才未踏足过大剧院。
吴璎容一听,更是兴致勃勃地介绍:“今日听说是青衣皇后原小岚的新戏开演,我好不容易才派人买到票的。林大哥喜欢就好。”林葳蕤不是傻子,到此时若是还不明白吴大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他就可以跟阿福一个智商了。
不过,他没有戳穿,只是客气道:“多谢吴小姐的邀请。”
“别叫我吴小姐了,这显得多生疏啊,你我是同龄人,林大哥直接唤我璎容便可。”
林葳蕤没有答应,吴大小姐也不气馁,吃着葡萄偶尔偷偷瞧他一眼。
这时台上恰好是原小岚登场,原小岚不愧是被世人封为青衣第一人的人,看下面的票友们频频鼓掌的声音就可以知道,原小岚这出戏十分成功,博得了满堂喝彩。林葳蕤倒是意外他这出戏里头好似借鉴了《妃子再叹》的唱法,创出了新风,心底便更高评价了。
一出戏完,林葳蕤再次问起沃弗里的东西,吴璎容拿起包包假意翻了翻才表示,出门匆忙忘带了,然后当即便派了个下人说是让他回府去拿。
理由很好,可是吴大小姐或许是从未演过戏——当然她也不需要,此刻的表演便有些浮夸做作。林葳蕤喜欢看戏,但不喜欢被人耍,尽管觉得这女娃娃很有意思,但还是问道:“忘带了也没关系,不过可否先请吴小姐告诉林某,沃弗里托你转交的东西是什么?”
吴璎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多些时间无人打扰,但是要转交的东西还是有的,“林大哥走的匆忙,康奈尔给颁发的奖学金都没领。沃弗里教授知道我同你都是华夏人,便让我代为转交。”林葳蕤读了几年,就拿了几年的奖学金。但那时候林二伯催得紧,他拿了毕业证书便乘船回了国,自然便落了最后一年的奖学金。
中途吴璎容有事出去,林葳蕤见底下登台的这位不如原小岚,便也兴致缺缺,撑着手观察底下的人,竟然从中发现了陆小六,没听过陆小六也喜欢听戏啊。
陆予夺不知道他家大嫂已经看到他了,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退场的人,见佳人连背影都瞧不见了,在原地犹豫了一会,便跟了上去。手下的人想要跟着,被他拦了下来,“在这等我。”
忙碌的后台,原小岚在众人的恭维声中换了一身戏服,草草用特质的油卸了妆就要走,今日是陈母的生辰,他虽然不被人待见,作为晚辈还是不能缺席的。然而就在他走出了梳妆间,想要加快脚步时,不巧却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人是大剧院原来的花旦演员柯兰梅,在原小岚来之前,可以说是奉天大剧院的当家花旦。然而,原小岚比他更有名气,唱的更好,自然是一来便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这叫他如何不恨?
可惜剧院的老板是个见钱眼开的,才不会在乎情意,只要有人敢闹事,冲撞了他的摇钱树,闹事作妖的人只怕不会有好下场。他早就领教过老板的手段了,尽管心底恨得要死,在人前还得带笑,只敢私下里给原小岚冷眼。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怕了,因为他抓到了原小岚的把柄!
第80章 癸丑年清明·花零落
原小岚看着眼前明显来者不善的人, 皱着小眉头, “柯先生找我有何事?若是无要事,可否改日再谈?我正有急事要办。”
柯玉梅虽然是个男儿身,但是不知是否演多了花旦, 就连动作都带上了一丝女气,他这会翘着兰花指, 眼神似笑非笑,端的是一副小人得志嘴脸。
“怎么, 原先生急着去参加陈少爷母亲的生辰吗?照我说啊,你不必这么急着去,老太太没有见到你,这个生辰才会过的开心呐。”
原小岚心下一惊, 复而整颗心沉入底部,他双手握紧, 指甲掐入肉里, 很快冷静了下来, 有些冷然地道:“柯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同景游情同兄弟, 老夫人的生辰自然没有不欢迎我的道理。若是柯先生没有其他事, 那小岚就先走一步了。”
原小岚并不怕他抓到什么把柄,因为陈景游在外极其注意,他们二人在外人面前向来没有超越兄弟之间的亲密举动。而陈家老妇人就更不会说了,她巴不得自家孙子改邪归正, 弃了他而去, 她只会将二人的关系捂得严严实实的, 哪里还敢将二人的事情到处宣讲。到时他陈家的脸皮往哪搁?到时候陈景游还要不要娶媳妇了。既然无人有证据,单凭柯玉梅信口开河,他完全可以推脱为污蔑。
柯玉梅笑了,“怎么会误会呢,那住在陈家的陈家表小姐同我说的还能有假?”
原小岚怎么也没有想到,是陈家那位从年前住到现在,一直以陈少夫人自居的表小姐开的口。那位表小姐他曾见过几次,奈何每次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只记得她人前对自己温温婉婉,景游一走开就对自己露出敌意。
柯玉梅用兰花指捏起了原小岚的下巴,左右摆了摆,“瞧瞧我们岚后这惹人怜爱楚楚可怜的好相貌,难怪将陈家大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连娘和表妹都不要了。不过我看那陈家大少爷家产也没几个钱,你要不离了他,我给你找些更好的男人?保管都是家财万贯的,前些天我就认识了一个老爷,愿意出五百大洋就只为了同你吃饭呢。”他口中的老爷是远近闻名的风流鬼,五十多岁了,长得肥头胖脑的,却是男女不忌,家中有五十房姨太太,看上了谁就抢。
原小岚是个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见此狠狠地打开他的手,“柯先生慎言!我和景游不过八拜之交,或许关系亲密了些,才让表小姐误会了,我会同她解释的,就不劳您猫哭耗子了。”
“呵呵,那这份信又是什么呢?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叫景游的姑娘家让原先生这般牵肠挂念,可这爱郎的称呼也不对啊,你瞧瞧。”柯玉梅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写着景游启的书信。原小岚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写给在外走货的陈景游的信。没想到这表小姐竟然还行盗窃之事!他想要上前抢过他手中的信,被有备无患的柯玉梅也挡住了。
“原小岚,别激动,你觉着,若是这封信我拿给报社,会怎么样?他们会说堂堂岚后竟然是个兔儿爷,专门做勾引男人卖屁股的行当,难怪台上动作扭得那么好。呵呵,再估计陈家大少爷刚起步的生意也会被你连累的一蹶不振吧?到时候你别说登台了,就是出个门也被人扔臭鸡蛋啊。”
原小岚没有再争辩,反而怒目而视,语气冰凉:“你待如何?”柯玉梅费尽心思拿到自己的把柄,自然不是为了嘲笑挖苦他好玩的。
柯玉梅低低地笑了,“你说若是一个演员在演出的重要当头,不慎摔断了腿,是不是戏院应该换人啊?”
原小岚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别欺人太甚。”
柯玉梅有些可惜,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他真的去把腿给摔断了,“好吧,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记住,反正七天后那场演出,我要成为唯一的主角!”
原小岚点头,虽然可惜了这次机会,但这远比景游被他连累的好,他咬咬牙,“我答应你。”
“哦,对了,听说陆六爷喜欢你原小岚的戏,不如你帮我牵桥搭线一番,我早已对陆六爷仰慕已久啊。”
原小岚想到那个一言不发,同处时只会让自己吃东西的男人,迟疑了,“这……”
柯玉梅嘲讽:“怎么,你舍不得了,这也是你相好?啧啧,没想到我们岚后也是个千人骑的破烂货啊……”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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