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勒斯猛地抬起头,声音颤抖着说:“你们……你们要送我去撤离地点?”
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此次只是能死前图个温饱而已,却没想到,还有一丝希望?
陈潇潇说:“我说了,我是给两头办事儿的,神盾局的人要送您去救援地点,九头蛇的呢,又要我审问您,我这人缺钱,特别缺,得罪了上头就没工资了,所以您不和我说实话,咱俩谁都赚不到。”
“而且您不亏吧?我可是送您一条命的。就算是我死了,我的同伴也会送您去救援地点的。”
泰迪起初很乖地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这话不对,又着急地摇头,结巴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声音都窘迫地在喉咙里打转。
杜勒斯赶忙说道:“你问!你问什么我都说!不要玩那个游戏了,我说!”
陈潇潇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不行。”
“因为这个游戏是很公平的。我问您问题,要对自己的脑袋开枪;您要是想借着您回答了我的问题,从我嘴里套话,可也得开枪。”
杜勒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孩甜美的笑容,一时间出了神。
这孩子不是个疯子,就是压根不怕死。
但是不怕死的,不也是疯子吗?
杜勒斯明白了。她有必须不能撒谎的理由,也有必须无法回答的原因。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不再多问,只是信誓旦旦地保道:“我相信你,所以不会问你任何事情,而你所问的,我都会如实回答。”
陈潇潇依旧保持着那个甜美的笑容:“不可以哦。”
“这个游戏的代价是,如果您拒绝了回答我的问题,也是需要对自己开枪的。”
她将手里的枪翻过来覆过去地玩:“游戏是一定要玩的,不然我们的问话无法进行。”
说完之后,静静地站在杜勒斯的面前,盯住他的眼睛:“博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酒馆的窗户已经碎了,丧尸随时会过来。”
双重死亡的威胁下,杜勒斯就着酒馆昏暗的烛光,看着面前的少女,咽了口唾沫,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蜘蛛侠死了。”
陈潇潇本来正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枪,此刻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僵住,旋转于她指尖的枪一时间顿住,以一个极为危险的角度停滞着,很快就会掉落下来。
在僵硬了数秒之后,陈潇潇面色如常,继续从容地翻转着手里的枪,尽可能使声音平静:“说谎。”
平静中带着一丝颤抖。
她抬起眼睛,仿佛躲避一般地跳过了杜勒斯,看向站在一边的泰迪:“他说谎。”
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斩钉截铁地否定。
泰迪笨拙地张了张嘴,破碎的声音在喉咙里依依呀呀发不清楚。他作为一个衷心的跟班,很清楚跟着陈潇潇混有三个原则是不能忘的。
第一,老大说的都是对的。
第二,既然是对的,老大说的一切都要认同。
第三,如果老大说错了,要参照第一条。
泰迪比较笨,脑子不怎么灵活,此刻转了又转,又绕到了起点——可是老大确实说错了呀。
博士没有说谎。
泰迪怕挨打,颇为委屈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蹲下了身子。
陈潇潇没打他,有些粗暴地将他胳膊拎了起来,让他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
杜勒斯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僵局,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转了转一后,立刻十分聪明地回答道:“当然了,这只是奥斯本公司给我的讯息,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故意制造蜘蛛侠的死讯来做一些什么事情逃避政府的追查。”
一直蔫巴巴坐在旁边的泰迪猛地站起,脑袋再度磕上吧台上方的吊灯,神情激动地想要说什么,但是陈潇潇不问,他也不能插嘴,着急地打了一个转以后,闷闷不乐地窝一边儿去了。
陈潇潇抬起□□,对着自己又开一枪:“你亲眼目睹了蜘蛛侠死去的过程吗?”
杜勒斯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好不容易才坐下的泰迪猛地又一次站起,义愤填膺地挥舞着他的长胳膊,孩子似的耍起了脾气。
陈潇潇再一次没有向他征求意见,只是垂下了黯淡的眸子,凝视着手里的枪片刻,闭上了眼睛,再度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依旧是空的。
“作为重要的科学家,一定有不少组织都会愿意来接您去安全地点的吧,可是如今您却窝在这个小酒馆里连饭都吃不饱,活下去的机会是如此地渺茫,所以,当初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拒绝了所有的救援。请回答我,这件比您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杜勒斯的回答十分简短:“我弄丢了实验室一个很重要的样品,当时以为自己可以找回来。”
蹲在一边儿揪纸条的泰迪闷闷地说:“不……不全。”
杜勒斯咬了咬牙:“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陈潇潇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专注的注视着杜勒斯那副和丧尸差不了多少的惨白面孔,耐心地等待着:“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还剩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穿越偌大的纽约城。”
她托着腮,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坐在吧台前:“我们会等到您说完为止的。”
老人将头深深地埋下,牙关紧咬,稀疏的眉头颤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潇潇抬起手,将手中的枪放在了面前的吧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还有一个选择,您可以拒绝我。”
“六分之一的可能,只要您的运气足够好,能从枪口下逃生。”
杜勒斯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面前的那把枪。对于一个极度严谨的科学家来说,要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运气,这简直,这简直是……
他哆哆嗦嗦抓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干枯的手指扣紧了扳机。
汗水从头上大颗地滑落,老人张开干瘪的嘴,绝望地大口呼吸。
不……
他猛地丢开了那把枪,金属撞击吧台发出巨大的声响。
杜勒斯抛掉了枪,干枯的手捂住了脸,绝望地大声说道:“丧尸潮爆发的三个月前就有人用匿名包裹寄给了我病毒样本,只是我当时没有注意而已!后来……后来出事了,我才意识到会不会和那个样本有关系,就……就回去找。”
“当时的实验室还是守卫成功的,我就用白鼠做了实验……”
“可是谁知道就在我要带着样本逃离的时候,蜘蛛侠就出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拿走我手里的样本,我们起了争执。”
“他……他认为是我,是我造成了这场可怕的瘟疫……”
“所以……所以我……”
杜勒斯摘下了头顶厚重而又满是灰尘的帽子,露出毛发稀疏的头顶来,仅存的几根头发被汗水沾湿,黏腻地贴在了皮肤上。
他绝望地痛哭了起来:“我杀了他。”
最后这一声坦白如同认罪。
陈潇潇说:“灯尽油枯的你是不可能杀死蜘蛛侠的。”
杜勒斯的头越埋越低,哭泣声在寂静的酒馆里蔓延着:“我给他注射了那种病毒。”
这时候,酒馆的最后一根蜡烛恰巧燃尽了,整个空间悄无声息地陷入了浓稠的黑暗。
唯一的光源——那扇破碎的窗子如同一个长大了嘴的野兽,零星的碎玻璃像极了野兽锋利的巨齿,正在等待着时机,将酒馆里的几个人一口吞噬。
杜勒斯全然没有意识到光线的变化,依旧颤抖着自言自语着:“我是诺贝尔奖得主!当代最优秀的生物家!即便是我研究过基因,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东西!我耗费了一辈子,一辈子!这么多年过去,我才得到这样的名声,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诬赖我?”
陈潇潇见他哭得过于痛苦,挺怕他因过度激动,死在这里。
暗沉沉的黑夜里,埋首哭泣的老人猛地伸出那只鹰爪一般有力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夺过了陈潇潇手里的枪,先是颤抖着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面前的陈潇潇。
金属制的枪口在黑暗里反射着幽微的光芒。
泰迪毫无知觉地蹲在窗户口,抬头看着头顶倾泻而下的月光。
如同毫无知觉的动物,蹲在长大了血腥之口的鳄鱼面前。
陈潇潇被枪口对着,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就算是这一发有子弹,你也是打不中我的。”
手都抖成这幅样子了。
杜勒斯猛地调转了枪口,将冰凉的金属贴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生或死……
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中,干瘦的老人仿佛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毅然决然地对着自己扣下了扳机。
第3章 话梅糖
“你不要骗我!”杜勒斯手里端着沉重的枪,手腕剧烈地抖着,对着陈潇潇怒吼:“你才不是什么九头蛇的特工,更不是什么神盾局的特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变种人被全世界通缉,政府疯了才把你们放出来做任务!”
“现在活着的变种人,不是被抓去做基因实验,就是被关进监狱了吧!”
“你以为我傻吗?病毒到了变种人身上会二次变异,不要说你们这些变种人了,就连那些超级士兵不也都——”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泪水从眼中大颗大颗滚落:“我也要问你问题!我也!”
陈潇潇原本是想夺下那把枪,然而到底抢不过一个发疯的人,眼睁睁看着他开了枪。
陈潇潇原本以为他已经和世界彻底断绝联系了,没想到他还是能得知这些已经算是很机密的事情。
咔哒。
什么都没有。
但是杜勒斯开过枪以后仿佛被彻底吓傻了,此刻手依旧保持着抬着枪的姿势,整个人的眼睛没有神采,怔怔地看着前方,一片茫然。
过了好几秒,他才恢复清醒。而那茫然而又空白的几秒钟,仿佛已经过了一整个世纪那么长,令他头脑微微发昏。
杜勒斯本来想咽一口唾沫镇定情绪,然而长久的干旱让他身体里极度缺水,他颤抖着手拿起空杯子,机械地仰起头,将杯子里的空气“一饮而尽”。
他干瘦的手抓住了玻璃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低声道:“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你最无法启齿的秘密。”
“这是游戏规则吧?我们都要回答。”
科学家抬起头,狭窄的三角眼中一闪而过锐利的光。
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试图寻找小小一块安全的领域,以安心躲藏。
陈潇潇歪了歪头:“我么?最难以启齿……我是一个变种人。”
杜勒斯没有抬头看她,只是阴测测地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杯子:“不够。”
陈潇潇又说:“我母亲是医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的父亲是变种人,生死不知,姓名不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金属有点关系,这样够了吗?”
杜勒斯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只是暴躁地重复:“不够,不够!”
陈潇潇怀疑他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但是毕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等着问,只能继续说着自己的事情:“我呢,以前不怎么去想父亲,但是现在如你所说,全球通缉变种人,所有的基地我都不能去,所以就想去找父亲。可是父亲在哪儿呢?是谁呢?我也不知道。这些够了吗?”
杜勒斯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剧烈地发起疯来,孩子似的赌气地大喊:“不够!都不够!”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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