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忧望着他出这条街,隐入远远的人群中,才明白过来,以为自己听错。问春草道:“三爷说爹爹母亲会过来?”
春草笑得了然:“三爷争了一回,哪能不让老爷知道?”
“这倒也是。”文无忧很想笑,但还是把面容绷起来,扮出不偏不倚。
……
宇文天在门内小客厅皱眉头,对他报信的是梅夫人家出现的赵五哥。
“天大爷您去瞧瞧吧,顺天府的人什么也没说,拿上人就走。”
“我就过去。”宇文天示意厅外的老张取出门衣裳,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给赵五哥:“你拿上,先一步去打点。”
赵五哥嘿嘿:“天大爷没的说,您是最仗义的人。”双手捧上银票,看一看上面的数额,不管是真吓还只是感谢,一吐舌头,表示这数额够瞧的,弯腰抱了抱拳,也很有礼数,倒退着出了这小厅。
让银票鼓动的,转身走得精神百倍。
顾氏送丈夫衣裳过来,和明逸小夫妻一样,也是半旧布衣裳。顾氏事先换好,又佩一把短刀在身。
宇文天对她一笑:“你先不去吧。”
“难道不叫无忧?”顾氏笑道。
“等我弄出来人再叫她,这会儿叫她,平白喝风又喝雪。我心里已有一个好计,不管诸王们怀的什么鬼胎,也让他们立时发作出来。夫人去陪女儿,让她不要着急,今天有的是好戏看。”
顾氏答应着,明逸的人到来:“三爷说,丁梅二人已到手中,我家三夫人已过去。”
宇文天系腰带的手停在原地,顾氏忍住笑看着丈夫那脸儿先转僵硬,再转隐隐的一层青,没好气最后上来,粗着嗓子道:“知道了!”
回话的人出去,气的把腰带狠狠紧上,揽住妻子就走。
大步腾腾的,显然火气又出在走路上。
宇文靖在家里赏雪,近来太闲,把数十年家中不曾细观的梅树走了一个遍。不费事儿就见到宇文天夫妻出门。衣裳虽不合适,心爱侄子的身姿一看就得。
太师也好没气:“玩的倒是肆意。”也很生气,也把个袖子一甩,继续赏他的梅花。
邱宗盛等在角门的马车上,戴一个斗笠,怀里抱着一个。穷人天冷没有雪衣,斗笠变成好东西。对装扮的人来看,遮面庞也是好东西。分一个给宇文天,翁婿赶车,扮成黄脸妇人的顾氏坐车,去和女儿会合。
……
明逸走了以后,既然知道父母会来,文无忧更不着急,默默的思索这件事情怎么处置更合适。
她在房里慢慢踱步,不时也想到她有一对马前供驱使的父母,还有一个不管多忙也为她奔波的夫婿。但不表示大帅从此做懒虫。
一句话闪到脑海里,是她的爹爹说过:“凡事要自己动手才有意趣,亦能学到东西。”
这个凡事,当然不是指有丫头的时候,大帅自己动手洗衣服抹地。
而文无忧眼下不仅要意趣,要的还有明家与宇文家在她眼前的安泰康宁。
她幼读史书,前朝的皇帝都有什么评论了然于心。自然,也有好的。前朝的功臣们有什么下场?自然也有好的。
“事在人为啊,”大帅翠眉微颦着喃喃。
又要帮到三爷,他是如今的权臣,轻闲些总比劳累的好。又要为太师洗一些名声。太师虽专横,却也让皇家无忧。有郭村这例子,太师数十年的强横还算严重吗?
新皇回到繁华京都里,也应该有个敲打。
该怎么利用到手的丁梅二人呢?要人有人,要权有权的文大帅想了好几个主意,剔除不可用的,最后的一个在心里滴溜溜地转。正百般的想着各种后果,推敲可行性,春草笑眯眯通报:“老爷夫人来了。”
文无忧大喜:“太好了。”爹爹出名的智计千端而又不拘泥。毕竟出身权臣门第而劫天牢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干得出来。
大帅小蝴蝶追花似翩跹而出,看得宇文天心花怒放。对妻子道:“女婿抢得一个头筹又怎么样?陪女儿还是你我更有功夫。”
顾氏取笑道:“你说的很对,办公的女婿哪能和赋闲的岳父相比。”宇文天装没听见,忙着对着女儿笑得见牙不见眼,黑女婿当然不会忘记。对宇文大公子来说,顺手的事儿。
“好女儿又来帮夫婿了。”
惹得女儿又嘟嘴儿:“爹爹,您女婿弄来了人,本是给我戏耍用。”
宇文天打个哈哈:“那敢情好,”下一句继续在贬低女婿的路上前进:“所以就抢了爹爹本打算送你戏耍的人。”
文无忧嘴儿噘得更高:“爹爹,您是无忧心爱的爹爹啊,”怎么总和三爷争风吃醋呢?
三爷也是无忧心爱,但父母和夫婿的位置本就不同不是,哪里是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人儿。
宇文天知道吗,有聪明之名应该知道。明逸知道吗?有聪明之名应该知道。但一个要争,另一个不弱,他们情愿,别人又有什么办法。
只在有时乐了无忧,都争着讨好的是无忧。只在有时苦了无忧,就不能好好的当一对翁婿吗?
对无忧来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没完没了,痛并快乐着。
眼下呢,三爷不在,无忧的好听话儿只给自家爹爹。请父母亲和外祖父坐下,把无忧的好法子对他们说说,想当然尔,满耳夸赞声。
梅夫人不在衙门,宇文天让人把赵五叫到这里,放出梅夫人,交待了一出子话。
……
南商王没有危险逼迫的感觉,这源自于他进京以后,每时每刻都觉得危险重重。
感觉太多了,反而没办法警惕。
走出驿站的他,打算去客栈里和女儿丁夫人见面。已知会过,南商王就先对驿站附近的一个茶馆走去。
说声用茶,信步往包间里走。因茶馆小,小二去准备茶水,做不到每一步都跟着,没看到南商王进的包间里早就有人。
得了头风病般,这个人包着脑袋。见到南商王,他开始解开布巾,露出一张与南商王模一样的面庞。
而南商王接过他的布巾,三下两下把脸包上。再敏捷的把外衣互换,用时不过外面人走上十几步的功夫。
小二的茶水还没有送来,“南商王”走出去,对守在门外的护卫道:“有人,换一间。”寻了一间空的坐下。
真的南商王起身会钞,顶着一脑袋的布巾往客栈里。
拜郭村抢权所赐,郭村不情愿外省王爷们回京对皇帝进言,足有十年南商王等人没有进京。他的族中也可巧了的有一位与他面貌相同的人,相似到他的王妃都看不出来。
驿站里的世子也是假的,十年前的少年,十年后长变模样大有可能。真的世子在客栈里迎接,父子回到房中。
“你妹妹呢?”南商王问道。
世子皱眉:“带上丁一丁二他们出去,还没有回来。”
南商王心头有了重锤似的一惊:“你不知道她去哪里?”
“她时常的去会见商人,说不好又结交人去了。”
南商王有些生气,当即教训儿子:“我们步步都在刀尖上,你怎么敢大意?”
世子让骂的抬不起头,陪笑道:“我带着甲一甲二去找找,”
“你不要乱出去,提防有人自南边来,把你认出来。这样吧,让会经商的人去找找,我有话等着和你们商议。”
世子答应着出去,南商王留在房里,把要说的话再理一遍。
他可没打算在京里长呆,呆的越久越不容易成事。就在这乱世还遗留在人心头的日子,重掀一波动荡,让人心里认定皇帝不堪为九五至尊,奠定他的帝业。
敢进京,为的有内应。
京外,自然有外合。
看似宇文靖元旦那天还有余威,但其实呢,只要太师不在官职上,南商王就不再忌惮。现在只要把明家拉下来,而皇帝一时选不好人,暂时的那一会儿人心慌乱里,人心争斗里,就是南商王起兵的好时机。
怎么把明家拉下来,南商王刚想到一个好主意……
院外有人呼喊:“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急促的叫声让南商王心头又是一紧,起身往窗前,房门轻响,世子恰好进门。
“父亲,妹妹不知道惹上什么人,跑来闹事了。”
南商王也看到堵住院门的人,这种寒冷天气还有敞怀,还有反戴皮帽的。
不是官差就好,他的紧张下去一小半儿,很是不悦地道:“这是市井中人,你妹妹惹他们不应该。快把她找回来解决这事。”
“是是。”世子隐约觉得厉害,夺步就要出房门。“通”地一声大响,那群汉子往里面就闯。
院内有王爷和世子在,丁夫人的人不可能答应。“呛啷”数声接二连三,为了吓唬他们,也为了守住院落,他们拔出刀剑。
外面发一声喊:“抄家伙。”
那群汉子也带的有刀剑。
店小二吓坏了,一溜小跑去见掌柜:“快报官,咱们应付不下来。”
南商王和世子在房里吓坏了:“这会把官差引来。”
这二位深知道处置这事的官府流程,和发生在他们王城中一样。不管有理没理,两边的人一古脑儿的抓。说不好先关上几天去去煞气,再过堂打上一顿板子。
南商王的那张脸也就隐瞒不住。
这会儿说不打已来不及,世子当机立断推开后窗户:“父亲,您快走。”语声嘎然止住,父子一起瞪了眼睛。
窗外也站着一群市井汉子,为首是个女人。父子都认得这是丁夫人在京里认得的经济梅夫人。
梅夫人叉着腰母夜叉模样:“想走,没门!姓丁的也不打听打听,在京里能欺负本地人吗?我家是轻易能打的吗?把货全交出来赔偿老娘损失。”
梅夫人痛快极了。
跟着天大爷办事就是好。
姓丁的货全归自己,这可是一大批的外国香料,这得值多少钱?梅夫人盘算着大头儿得送给宇文大公子,虽然他说不要来着。但他保自己公然的客栈抢劫,衙门里的使用钱不会少,至少这钱得给他。
这眼馋的东西全归了自己,还为天大爷出了力。
梅夫人狂笑:“交出东西,交出人!”
“哧溜溜”一声破空声,十数个乌黑暗沉飞来。暗器?梅夫人出一身冷汗,但她一根汗毛也没伤着。
在她的左侧跳出一个老婆婆,桃婆婆轻舞拐杖,把暗器打飞一半。在她的右侧跳出一个中年男子,老张一抖衣角,把余下的暗器接住,他落下地,衣角也垂下,轻响声中,几个铁镖落到雪上。
老张看上一眼,呸上一口:“有毒。”
梅夫人有恃无恐,听过火冒三丈。宇文天选她真没有选错,梅夫人在叫大嚷:“这是有积年的强盗,正经商人几曾带过毒镖,来人啊,报官啊……”
这话说的原也有理,正经商人会功夫的,也不会轻易就杀人的架势。梅夫人又是个小机灵,来闹事她没有理,不过是执行宇文天的吩咐,指着宇文天为她在官府处打点。
一见毒镖,和不问什么就下杀手,梅夫人知道她占住理。原地跳脚:“有贼啊……”
南商王和世子隐匿在商人队伍里,要的就是不引人注目,怕的就是见官。闻言,都恨的眼睛可以扎飞镖。也都知道这里不能再呆。
这样的闹腾,巡逻的衙役说到就到。
“来人!”
世子大喝一声。
第1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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