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着她实在太美好了……”若临轻声道,望着窗外正开得绝艳的桃花,一时神思恍惚。
想起那夜母亲的话,不由反复思量。
母亲也是看透了自个儿这柔弱的性子,才会为他求得这样一门亲事。然而,他虽尚年幼,却也是个心思剔透的男儿家,知道以锦王爷这般的才情,必不会只为他的容貌所倾倒,她要的正君王妃,该是怎样的呢?该有怎样的气度,怎样的做法,才能真正的抓住她的心?还有那将与他一天嫁入王府的林家公子,却不知道他此时又再想些什么,会如同他这样一般地欢喜,还是……烦恼?
与秦府上下的喜气洋洋不同,林府此时却是难得愁云惨雾。
林絻是如今林家的长女,在朝上位列一品公卿,更是世代贵族,且家境丰盈,在大周国各处遍布林家的产业,有财有势,与秦家相比,也可说是差不到哪儿去。
然而自家的美貌弟弟,如今却只封了个王府侧君之位,这真是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情。
林潇然是林家的二女,虽未入朝为官,却将林家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她是第一个出言反对的:“弟弟,我们林家虽比不得镇国将军,但也算是当朝数一数二的人家了,你看我们家的男儿,哪一个是做了他人的偏室的,即使那个是王爷,姐姐也不愿这般委屈了你。”
她说着,看向林絻:“大姐,此事难道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林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圣旨已下了,难道还要皇上收回成命不成?”
林潇然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二妹我走南闯北,倒是认识了不少奇人异士,名医术士,让她们来替小弟开个药方,装病或者假死一场,倒也不难。”
林絻不答,看向林素衣:“素衣,你怎么看?”
林素衣微微一笑,唇边高挑的弧度婉和柔美:“素衣倒是觉得这位王爷颇为有趣!”
见他如此回答,林潇然不由惊讶,难得让自家这位眼高于顶,高傲自信的小弟会如此认为,看来这位锦王确实有点意思。
她看向林絻:“我是个生意人,对朝中之事一窍不通,倒是你,既然与那锦王爷同朝为官,想必也清楚些她是个怎样的人。“
林絻皱着眉,思忖了半晌方才缓缓道:“锦王爷甚少上朝,便是宫中宴席,她也向来是能推则退,一概避之。”顿了顿,她又道,“便是先皇在时,她也是能不在人前露面便绝不出现,曾有一次因为先帝大怒,非逼着装病的她前来宫宴,结果强行派了一队御林军,将她直接从自家的床上架到了宫中。”
想起那一日衣冠不整的锦王爷就这样被不客气地抬进了宴席,一脸花容失色的模样,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林絻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林素衣也是听得有趣,不由又追问道:“倒是从未听闻姐姐说起过这一出,那后来呢?”
林絻道:“后来先皇便质问彼时的锦王,堂堂女儿家,整日里缩在自家房里,像个什么样子。谁料当时锦王大约也是睡糊涂了,竟回说,那便把我当成男子好了。”
这话当时直呛得先帝几乎要吐血。林潇然亦也是笑了。
林絻又道:“先帝想来也是被气着了,竟说了句:好,你要做男子是吧,那朕便成全你,去,你现在就去换了男子的装束给朕看。”
林潇然大为惊讶:“那锦王岂非下不了台?”
林絻笑了:“你错了,锦王虽面有错愕,却是神情自然,当真在宫宴的群臣面前,向着一旁的宫侍要了男儿家的装束,甚至还向先皇求旨,说是想下去先梳个好看的男儿家发髻再来。直听得先帝又气又笑,大骂她胡闹之余却也消了气。”
她说完,叹道:“我当时便想,锦王这般的气度,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哪。”
一旁的林潇然听了,亦是连连点头。
其实当时的锦瑟压根不觉得让自己穿上男儿家的服饰有何屈辱,相反,她早就垂涎这些个飘逸典雅的裙装了,如今借着母皇的旨意,正想好好地过一把瘾,谁料母皇竟又临时改了主意,还让她好生失望了一会。
然而这件与当事人初衷完全不同的事件,却造就了他人对于锦王的评价——处变不惊,气度如海。
“那时她亦不过十五六岁,没过多久,更请旨去了她自家的封地,别家的王爷哪一个不想留在繁华的京都风流快活,便是赶她们回封地也是不肯的,然而她却小小年纪,见识非凡,去自家的封地学习政事,了解民生,励精图治,从无过过一天其他王爷那般风花雪月的日子。”
锦瑟也许永远不知道自己那些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小心思居然能被林絻这些臣子曲解成如此.
林潇然听得自家姐姐对锦王的评价,一时间对她也开始心生好感,只是仍犹豫地开口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个锦王爷貌美若男子,又性情疲软,除了诗词歌赋,当真是一无是处,且还听说她多年来一侍未纳,是因为好女色,身有疾……”说到此处,忍不住又看了自家小弟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只是微微冷笑,似乎根本不信。
林絻看了她一眼:“锋芒露于外者,易折易摧,往往并非真正的强者,锦王若真一无是处,如今的皇上又怎会如此宠爱她,甚至交付重任?这一点,你真该好好向她学学。”
林潇然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大姐说的是,只不过,锦王既如此出众,又为何从不纳一个郎君,万一她真的身子有病,岂非要让我们家小弟过了门也做鳏夫。”
林素衣微微皱眉,忍不住出声道:“二姐。”
“是,是,二姐知道自己说话糙了些,可还不是一心为你么?”
林素衣沉默半晌,说道:“我虽只见过锦王一面,但多年来看她诗词画作,便知她是个胸襟广阔,气度非凡的女子,我早已心向往之,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正君之位,即便她真的身有残疾而不能,我林素衣亦也不会拒绝这桩婚事,我愿伴她终身,不离不弃。”
他说着,便起身离开,再不多言一句,身后两个林家女子这才看出了他的心意。
原来自家这个骄傲的弟弟,早已芳心暗许,她们在这又瞎操什么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大大的评论
第18章 第十八章
锦瑟早就垂涎于这个世间的男装了,奈何她是皇女,自小一举一动都有人管着看着,便是最最亲近的小青,在知道她想过这个瘾的时候,也难得的把一双大眼眯成了两条缝隙,拼命地鄙视了她整整一日,闹得她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落到一个连女子穿裙子都会被鄙视的时空。更从来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搞到连化妆也得先变性的地步。
现在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锦瑟不光换上了男装—一袭鹅黄色的裙装,还特地让君紊为她梳了个俏皮的发髻,略施薄粉。
直衬得她香肌玉肤,顾盼生辉,千娇百媚。连王府的女门卫们都把她当成了那皇上赏赐的美姬,傻愣愣地看着自家王爷光明正大地从门口离开后的身影还喷了鼻血。
鼻血?
锦瑟决定回来以后就好好地赏赏这些家伙,毕竟她们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证明她果然很适合如此打扮。锦瑟美滋滋地想道。
既然连自家王府的人都认不出,自然别人就更别提了。
锦瑟还特地戴了一副半遮半掩的面纱,更是引人遐想。可想而知,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地让君紊男扮女装,做自己的妻主,怕是早让一堆女人们给觊觎上了。
大周国的民风尚算得是淳朴,基本没有什么锦瑟所想象的恶霸,流氓,或是当街调戏之类的行为。最多不过是多接受一些爱慕欣赏的眼光——来自女人们的。但因看着她已有了妻主了,便也就维持着有礼的风度,将略带羡慕与嫉妒的目光像飞刀一般刷刷刷地朝君紊身上丢去。
即使君紊扮成所谓的女子,在锦瑟眼里也自动自发地是理解成了另一种的丰神俊朗。
一身华服佩璎,眉目如画,更衬得他是雅容清俊,姿仪绝世。
虽然他曾强烈建议自己着便服便好,但是锦瑟非常恶趣味地为了满足自己潜在的欲望,而逼着君紊打扮成了她幻想中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刚开始,君紊还会如此的角色对换感到不自然。
好在他虽才是十八岁的少年儿郎,却已是身姿均匀修长,仙姿秀逸,墨眸清朗,一双算得是魅惑妖娆的眼睛却无形之中透着一丝轩宇之色,以至于扮起女装也毫不逊色,直逼那些玉家世女的风姿。
装扮上如此倒也罢了,男儿家出门也确实行走不便。
只是他家王爷居然主动要求伪装成他的夫君,倒令他错愕不已。
甚至当锦瑟极为自然地依偎在他身侧,坦然自若地接受城门兵将们的目光甚至还在君紊的怀里找着一个舒服的位置后便缩在他的怀里做娇羞状,扮男儿扮道如此入门三分,连君紊都自愧不如。
无疑地,在他人的眼中,君紊已经成了爱护君郎的好妻主,毕竟谁家的女子会这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自家的夫君。何况还是个俊美秀逸的“女儿家”。
他们雇了一个马车夫,一路顺顺当当地出了京,又朝南而行。锦瑟第一次体会到自由自在的滋味,再不用担心自己走不了几步便被无数千娇百媚家的男儿媚眼秒杀到寸步难行食不下咽的地步,再不用担心突然袭击,什么香帕子或是男儿家的定情物都半强迫地朝她怀中塞来,身上丢来。
当然,锦瑟绝不承认君紊这是易性装扮,在她的审美观中,这是标准的她幻想中的古典帅哥绝世翩翩,玉树临风的俊美形象。将自己的衣物略略改装,便可无比适宜地穿在了眼前少年的身上。月白束腰长衫,袖襟上滚了雅致的苏绣,腰间再悬了一道碧色玉珩流苏,真是一身贵气,更衬得容颜如玉,可比他穿着那些碍眼的裙装时强得多了。
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啊。
“王爷……王爷?”君紊试探地开口道。
自从出了城门,两人放松下来以后,锦瑟便一直以花痴般的眼神注视着他。惹得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尤其她此时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靠在他的胸前,仿佛理所当然一般的态度,更让他面红耳赤。
联想世人对自家王爷的评价,心头不由一动。
难道,王爷果然好女色?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女装打扮如此着迷。
毕竟,她如此美貌,又是一身公认的男男腔,也难怪不喜欢那些如她一般的男儿家们。
可因着皇女的身份不可做下有违皇家颜面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压抑自己的这些念头?
——君紊,你实在想多了。
锦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把君紊的念头引到邪路上去了。
她只是依旧傻笑着欣赏着他此时的俊朗风姿。天哪,她前世电视剧里最羡慕的情节,就是可以柔情万分地依偎在一个俊美的古代美少年的怀中然后游山玩水,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真是想想,就想哭啊。难道是老天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声,让她终于在这女尊世界里能过上一点正常的日子了。
——锦瑟,你也一样是想多了。
君紊又看了她一眼,遂无奈地叹息道:“王爷,您的口水……”
“嗯?”锦瑟犹自不解。
君紊终于抬起手,很优雅的递过来一方手帕:“流下来了……”
锦瑟很丢脸地摸了摸嘴角,干笑。
“君紊!”她提醒道,“你忘记我说的?以后不可再称呼我为王爷。我们在外人面前是一对夫妻,你便叫我锦儿吧。”
“这……”
君紊不敢相信她真要继续将这个角色扮演下去。原本以为只是权宜之计,逃出了京城便可。
毕竟王爷如此身份,怎能……真去扮一个男子?
锦瑟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心理责怪他问东问西地破坏情调,打扰自己方才片刻的美妙沉醉间的幻想。
“怕什么,正要如此方才安全。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待皇姐打消了为我赐婚的荒唐念头,我们再慢慢回徐州。”说着,她愤愤地又道,“以后,便是要杀头我也绝不跨入京城一步了,要是再逼我,我还是来这一招。”
君紊哭笑不得。王爷居然真打算与他做对假凤虚凰,甚至还想游遍天下。
他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小小侍从,可她是堂堂的锦王爷啊,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竟女扮男装……
锦瑟看出了他心头所思,不由安慰道。
“你不必担心,你看我如今这般模样,便是告诉别人我是王爷,怕是也没人相信。”
锦瑟说的倒是实话,毕竟她原本就貌美若男子,扮成了男子丝毫不比任何人逊色。
只不过她用的语气也未免太沾沾自喜,太得意了些。
君紊有些头痛。
他大约是世上第一个搂着自家“夫君”,却会紧张得浑身冒汗的“妻主”。
那他们雇来的丝毫不知内情的赶车马夫还曾数次煞有介事的对着他说道:“姑娘啊,我也是过来人,这疼自家的郎君得有个限度,可不能把他宠上了天去,从没见过哪家的夫君任由自己的妻主照顾自己吃穿的,甚至一整路都靠在妻主身上邀宠的。便是再美也该有些夫德不是?”
君紊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王爷……!”
锦瑟打断他:“说了叫我锦儿。”
君紊轻咳一声:“皇上若是执意要赐婚呢?”
锦瑟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她思索了半晌,道:“不怕,我自有法子对付。”
“大不了,我永远不回去了,一辈子扮男人,让她找不到我急死,哈哈。”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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