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将军,久仰。”
柔声轻调,这声音在乐馆歌坊里听还差不多,到了沙场怕是一阵风就吹散了。索喀皱起大粗眉,毫不掩饰嫌弃之色,哭笑不得地看向扎木合向他求救。扎木合目不斜视,全都当看不见。索喀实在憋不住了,他可不想把个娘儿们放到军中,忙拱手说道:“王爷,臣不得不向您……”
“索将军不必道谢,赵医士医术精湛,有她在定能减少你军伤亡,说实话本王还有些不舍得让她去,但为了将士们着想还是把放在军中比较妥当。”
“……”
“……”
“……”
卿卿汗颜,没想到安夏王还有此等高深之处,堵嘴都能堵得人内伤。她偷偷地瞥了眼,只见索喀宽唇僵硬,眉角抽搐,脸色忽青忽白;而安夏王依旧笑如春风,似乎是等着他叩首谢恩,最为淡定的人仍是扎木合,从头至尾眼皮都没眨下。
索喀的郁闷可想而知,但王爷都这么说了,他又不能推脱,只好行半膝跪地行一大礼。“多谢王爷体恤。”
“唉……”
卿卿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侧首看去扎木合并未动作,不过那一声听来就像他的。打点好一切,安夏王颇为满意地径直离去,留下卿卿他们三人大眼瞪小眼。索喀不喜欢她,待安夏王一走就很不客气地碎碎念道:“一个女人能派什么用处!老子可不会伺候人,哥哥你想个办法把她弄走!”
他故意用西夏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吹胡子瞪眼,神色十分可怖。卿卿不精通西夏文,不过把听到的字串起来基本上能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想被人小瞧,和哥哥走南闯北时何曾拖过后腿?这越想越是生气,正欲开口反驳,扎木合突然伸手把索喀拉到一旁,拖着八尺高的大块儿头就像拖只小鸡。
离得太远,卿卿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看到索喀先是愤懑,然后微微一怔,接着一张满是胡子的大嘴越张越大,虎目瞪得像瞪铜铃,看来就像吃惊万分。卿卿觉得奇怪,不知道扎木合说了什么,若是说她的“丰功伟迹”想必索喀早就听说,没必要如此惊讶;如果不是的话……那他究竟说了什么?
正当卿卿百思不得其解,兄弟二人已经聊完,相互拍拍肩膀,用他们当地部族特殊的手势击掌。索喀再次来到卿卿面前时态度好了不少,虽然仍是生硬无礼,可至少不会吵着要赶她走。他清清嗓子,勉强地挤出三个字:“赵医士。”
明显官话学得不好,三个字听着只想发笑,不过卿卿忍功了得,站在原处抬头眨巴眼,等着他含在嘴里的后半句话。
“赵医士,打臧……白似闹着玩的,你得……得服重军……宁,若有反……解……别怪偶……不客气!”(赵医生,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你得服从军令,若有犯界别怪我不客气!)
结结巴巴说完这段话,索喀脸是憋得通红,话落就见他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卿卿把刚才一字一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她就用西夏语好好地“回敬”了他。
“索将军,那是自然,我会好好守军规,不用担心我拖你后腿。”
索喀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说西夏语,他侧首窘迫地看看扎木合,然后又回过头朝卿卿吼道:“那好,明早申时三刻,玄门集合,晚到就得挨鞭子!”
打仗打惯了,喉咙震天响,开口便是大将气势,卿卿捧心鞠身以示遵命,接着就退出侧殿准备回府,想到可以和哥哥碰面她便按捺不住兴奋,瞧周遭没人连蹦带跳地一路跑过去,突然暗中窜出一个人影,着实吓了卿卿一跳,她停下脚步定定神,借着宫灯微光打量了那人一番,原来是拓跋朔身边的安侍官。
“赵医士,有礼了。”安侍官满脸堆笑,见到她开心不已,他一出现就和拓跋朔脱不了干系,可能是阿朔收到风声,所以才让人在此堵她。
“安侍官好久不见,这段时日过得如何?王子好吧?”卿卿鞠身回礼,安侍官连忙摆手道:“赵医士客气了,王子殿下已经好多了,撑着拐能自己走了,您今天来不去看看他吗?”
分别这么久也有大半年没见面,说心里话还真有些想他,不过当初答应过安夏王,所以卿卿民不想违言,只低眸笑着道:“不了,替我向你家殿下问安。”
看她想走,安侍官发了急,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底。“赵医士,王子说想见你,你就赏个脸去吧。”
卿卿已经猜到了,说了不去可安侍官缠得紧,他说:“这大半年没见,您去拜访王爷也不会怪罪,再说也想请您看看王子腿疾能否痊愈。”
听到这话卿卿心动了,她是想治好拓跋朔的腿,当初觉得能走已经了不得了,说不定如今还有转机,若真能治好也不丢师父脸面。想到此处,卿卿的心又沉下了,师父杳无音信,不知是死不活,她实在愧对于他,不知该如何报答他的恩情,她想如果能传承他的医术,那也算对得起师父的一苦心。见安侍官一脸殷切,思前想后,卿卿也就同意了。
“好,我随你去。”
第91章 拓跋朔
穿过宫侧甬道,过了中庭门便到了王子住殿, 好久没走这条路, 重新踏上白石砖, 心境又与以往的不同。说来拓跋朔还算她半个夫子, 他有一手好字,措词用句严谨, 每当收到其书信,卿卿都会揣摩这妙如画的墨迹以及平时不常用到的西夏文。信中他以你我相称, 字里行间亲切坦诚, 毫不做作, 他视她为知已又尊为师长,所以卿卿也不好意思不回, 免得伤了他一片苦心, 当然赵墨见了自然不悦, 只不过没有明说而已。
正想得入神,一道庞大黑影突然扑到她跟前, 卿卿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缓过神后,她定睛一看, 只见一头小骡子般大的黑狼正呲牙咧嘴地盯着她,背上黑毛根根竖起,似乎她再多走一步就会成为他的腹中肉。黑狼闻到生人味儿滚出一声沉沉低吼, 它犹如门神在殿前徘徊,无论走到哪儿两只闪着绿光的狼眼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安侍官也被拦在了外面,他哭笑不得地弯腰皱眉, 以商量的口气和黑狼说:“这是主子请来的客人,放我们进去好不好?”
“呜~呼!”黑狼鼻子喷出一团热气像是不同意,安侍官回过头为难地朝卿卿挤出一笑。
“吉旺,进来。”一声轻唤,黑狼竖起耳朵,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欢地跑了回去。卿卿三魂掉了两儿,七魄只剩一半,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狼,以前在山里也没见过,若没记得它就是那只臭脸小家伙吧?
“赵医士,里面请。”安侍官把她的魂魄唤了回来,卿卿吞了口口水,捶几下发软的腿,牵强扯起浅笑和他进门。刚跨过门槛就见一少年立在廊下,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身上立领素袍恰如这月色,无意间晕上一抹潋艳火光。脚边的黑狼正伸长脖子眯眼享受主人的轻抚,少年抬头见她弯起眼眸,连忙拄起手杖一拐一瘸地走来。
“赵医士。”他十分兴奋,笑得异常灿烂,琥珀色的双眸璀璨如星,只是嗓子粗得像鸭,说话声音比鸭叫还难听。没想到大半年没见,他竟然比自己还高,卿卿看看他的脚又抬头看向他的脸,曾经阴郁少年大有长进,一张娃娃脸脱不了稚气,不过举止倒有了王族的风范,不像从前只会嘟嘴耍脾气。
“参见王子殿下。”卿卿依制捧心施礼,此时她也非常高兴好像见到老友激动难安。
“你太见外了,快些进来。”说着,拓跋朔欢喜地引她入殿,那只黑狼也跟着想进去,谁知拓跋朔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它严声道:“不许!谁让你不听话,你就呆在这里好好反省。”
眨眼间,冷酷大狼就温顺了,它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嘴里还滚出呜呜哀鸣,见拓跋朔不理,它只好无趣地舔下嘴,宛如叹气似地趴在地上蜷缩成团闭眼小睡。卿卿忍不住发笑,这不听话的家伙如今被训得服服贴贴,可爱得让人想摸。不过她刚靠近,黑狼就睁开双眼凶相毕露,卿卿不得不把手缩回去。
安侍官见人入座,忙不迭地命奴婢奉上茶点。这么久没见很多话无从说起,不过卿卿还是先尽医士本份替拓跋朔把脉。他恢复得比预想的好,腿也不像以前纤细无力,但是能像常人这般行走自如,还得再下一番功夫。卿卿正琢磨着如何行针,拓跋朔就在旁侧偷睨,她依然温婉可人,手上带着股淡淡药味,不知不觉他就入了迷,目定神慑纹丝不动。
“殿下,该服药了。”安侍官忽然出声,拓跋朔回过神后顿时知道失了分寸,不禁面红耳赤从他手里接过药碗。卿卿并未注意,她一边收起脉枕一边笑问:“这段日子感觉如何?”
“和以前差不多。”拓跋朔拧眉服药,还时不时地偷瞥她两眼。
“嗯,恢复得确实不错,不过再加两味药会更好些,明天太医来之后麻烦把这个给他,他看了自然会明白。”说着,卿卿提笔写下一方子交给安侍官,安侍官双手接过后便恭敬退下,留这二人独处。
拓跋朔两眼眯起一直在笑,而卿卿是哭笑不得,思量着该与他如何相处,如何把握其中分寸,其实她很喜欢这小子,视他为胞弟,但是拓跋朔的心思比她复杂,所以这也叫人为难。
“都城好玩吗?”拓跋朔伸手取出金盘中的葡萄递给她吃,看来他还不知道他们此行有多么艰辛。卿卿也不想多事,微微点头笑着道:“还成,不过我更喜欢这里。”
“嗯,听说皇帝老儿脾气差,还不如在这里自在。”拓跋朔懒懒地靠上软垫,手撑额处随心而道,他似乎没把燕皇放眼里,不过拓跋氏族称霸一方,除了名号和疆土其余与燕氏不相上下,傲也有傲的道理。如今新君急于除掉拓跋氏,战火一触即发,他这般淡定好像有些过头,局势不稳想必他应该清楚,或许少年不知愁滋味,卿卿猜不透他的心思,难得相见她不想让烦心事扰了愉悦,只字未提明日出征之事。
“听说明天你要走,是吗?”不知怎么的拓跋朔突然问起,两眼汪汪地看着她就和刚才吉旺一样,只差没多副尖耳和毛茸尾巴。他年纪还小,喜怒全都浮在脸上,卿卿颇为意外,因为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不过看他失落惆怅,她不由莞尔而笑,微微点头。
“是的。”
“你太弱了,怕会受不住。”拓跋朔皱起眉头,两眼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她一回,然后无奈摇头。“劝你别去了,随军医士多得去,况且你还是女儿身,不方便。”
“多谢殿下关照,可事关紧急,我必须得去。”
“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吗?”拓跋朔盯着她的双眼直言问道,卿卿心里咯噔顿时语塞,见她吃惊,拓跋朔已经知道了答案,孩子气似地嘟嘴哼哧一声。
“我知道是谁了,一定是翊卫骑里的‘怪才’董副将。”
拓跋朔说得煞有介事,卿卿则涨红了脸,完全不搭的一个人硬是凑她头上,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没猜到那人是哥哥,无论是谁都可以。如今人人都知道赵墨与她是兄妹,就算不是血亲他们也违了伦理,若是被发现定会遭世人唾骂,到那时不知如何收场,虽然她想与哥哥光明正大,但是时局不对,她也只好继续瞒下去。
“我怎么不知董大哥还有这个名号。”卿卿弯起双眸,笑得无邪。拓跋朔更加不悦了,嘟嘴皱眉就是副吃醋模样。
“听说他足智多谋,满腹怪招,所以说是‘怪才’,他不是常往你家跑,你怎会不知道?”他的小儿脾气又上来了,尽显尖酸刻薄之本色。卿卿拧起眉头,故意往他膝处穴道一按,按得他嗷嗷直嚎,把门外的吉旺都引来了。
“多日不见,你皮痒未变,是不是没被我舒筋活血,心中不痛快?”
卿卿把手指捏得咯咯直响,吉旺以为她是要对主人动手,呲出大牙竖起背毛猛扑过来。卿卿被吓住了,拓跋朔连忙大吼一声:“停!”
已经飞到半空的黑狼来不及收爪,重重地砸在卿卿脸上,直接将她压趴在地。拓跋朔见之没心没肺地大笑,称赞吉旺为他报了仇,吉旺就一屁股压住卿卿,得意地甩起尾巴舔着嘴。卿卿被撞得头昏眼花,起身之后自然找阿朔报仇,两人一狼嬉闹一阵之后,安侍官突然走来扫兴地横插一句。
“主子,时候不早,该让赵医士回去了。”
笑声似被裁去,一下子就没了,吉旺还在舔阿朔的脸,并不知道他收了笑。拓跋朔拍拍它的脑袋撑地起身,然后抚平袍上衣褶,侧首朝卿卿微微一笑。
“谢谢今天你能来,我知道留不住你,此次一行,望你珍重。”
原来他是想留住她,怕她不小心丢了性命,可三言两语过后他知道她心意已决,就没有再提出征之事。拓跋朔比她想的成熟,也比她想的懂事,见到那双真诚而清澈的眸子,卿卿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是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轻笑。
“望殿下早日痊愈,您也要多多保重,臣告辞。”话落,她跪地行一大礼,然后随安侍官身后出了殿门,这次她没回头去看,因为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告别,也不想心里多个牵挂,虽然她知道阿朔仍站在廊下,和那时一样默默相送。
回到府中,卿卿硬是甩到不快,速速将行囊整好,然后搬出安夏王所赐的宝铠。若不是新君宣战,此时她早已和赵墨相拥而眠,回首不见画眉人,相思情更浓。次日天还未亮,卿卿就打点好一切出了门,她用布裹胸故意打扮成男人模样,可是身型摆在那里,与高大的异族将士相比实在太娇小了,索喀见到她咂嘴摇头,横看竖看不称心,两手环抱胸前就在那里嘀咕:“别人还以为我无兵可用,竟然让个乳臭未干的小童随军出征,唉……算了,把这个涂上。”
说着,索喀拿出一罐黑膏,闻起来有些臭。卿卿看眼黑膏又看看他,异族人喜欢在脸上画图腾,一来是震慑敌方;二来祈求老天赐福;三是有护脸之功效,好少些风沙侵袭。不过她不知道索喀脸上的图腾是何含义,所以就照自己的意思在左右两颊各画了三道线,看着就像……猫胡子。
索喀额上爆出三根青筋,他手下的战士个个勇猛,脸上图腾也是骇人无比,很难想像一群凶神恶煞中突然冒出个两眼无辜还挂着猫胡子的小矮个,这多么刹风景,多么灭威风!他气愤不已又懒得教她如何把脸画得可怖,想着便挖了坨黑膏直接“啪”地糊在鼻子上,一个黑鼻外加六根胡子,看来不像猫了,可比先前的更加不如,连索喀都忍不住抽搐嘴角。时辰已到,没时间再画,卿卿只好顶张可笑的鼠脸戴上头盔往索喀身边一站,就算是他的副手。号角声起,城门徐徐打开,索咯率军出了城门。旌旗飘摇,铠甲铿锵。见到东方晨曦,卿卿不由深吸口气。
第92章 军中混奸细
索喀率精兵三万南下秦州,从西夏都城到秦州边关马不停蹄需要七日, 这三万精兵最快也得十天半月。卿卿就随在索喀身侧一路上很少说话, 她与其它随军医士不同之处在于至少有匹马骑, 而且级别也比那些跑腿的高。临行之前扎木合关照过索喀要多照顾, 索喀自认为对她很不错,况且为了个女人他不可能去打乱行军计划, 所以把卿卿扔上马背之后他就再也没管过她,更不可能开口问“赵医士, 你累不累?”, 到了日落西山将士们停步歇息时, 索喀才想起还有个女人在。
行了一天的路将士们都饥肠辘辘,伙夫生火架锅煮了羊肉汤, 拌上石头般硬的馕饼就是一顿饭了。那些人围坐一堆边喝汤边将泡软的馕饼塞进嘴里, 卿卿低头看看自己分到的半块饼一点胃口都没有, 可她耐不住饿只能硬着头皮去咬,而那锅羊汤实在没勇气碰。她孤零零地蜷坐在那儿正好被索喀瞅到, 原本不想理,不过想到大哥吩咐他不由哀叹, 然后舀上一盆羊肉汤大步走过去。
“吃吧!等没饭吃的时候,连屎都香!”
他用的是西夏语。卿卿见到伸来的那盆臭玩意顿时恶心起来,忙不迭地伸手推挡。“谢谢, 我实在不能吃这个。”
“哼。”索喀瞪起大眼珠子恶狠狠地把盆往她身边一放。“那就吃屎!”话落,他便走到人堆里继续和他的兄弟们说笑,再也没管过她。
除了索喀没人知道卿卿是女的, 他们只当是新来的医士;索将军的跟班,所以说话肆无忌惮,段子也是一个比一个黄。男人凑堆无非谈天谈地谈女人,索喀府上大小十九个老婆还不算外头姘妇,聊起这些他可是口沫横飞得意非常,旁边几个一脸羡艳,恨不得和他一样娶上一群。卿卿听着不免生厌,实在受不了这堆男人说的粗鲁下流话,她想若是哥哥娶十九个回来她会怎么做?虽说贤妻不妒,可真到那天或许她就疯了。别说十九个,一个她也容不下。卿卿微微叹息,抬头看向明月想着哥哥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她一样有所牵挂,她真想快点回到他身边好窝到他怀中酣睡。
一夜过去,天还未亮索喀就挨个踢人屁股叫早,卿卿也被踹了一脚骨头差点没散。行军打仗无榻无被自然睡不安稳,不过索将军才不会管这些屁事,扯开嗓子大叫一通接着就上马继续前行。初次行军的卿卿有些招架不住了,上马没多久她就流起鼻血一吸一抽地开始打嗝。
听到“咯、咯、咯”的声音索喀忍不住回头,见到赵医士捂着鼻子他只觉得奇怪并没在意,看了几眼就转过头去。卿卿怕被赶走,一手打开水壶胡乱地往头上浇,就在这时突然一兵匆匆跑来对索喀大声嚷嚷:“报!索统领,军中有人腹痛不止!”
“怎么回事?!”索喀虎目一瞪抬手示意停行,接着就调转马头跑到队后察看,只见军中二三人捂腹蹲地口吐白沫而旁边医士束手无策。其实这些医士只会皮毛,主要还是行军打仗之用,外伤还能治治内急他们就没法子了。索喀吹声口哨朝卿卿挥手,卿卿见后就勒起缰绳驾马小跑过去。
这几人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卿卿下马把脉一探就知是中了毒,与此同时又有几名小兵来报说是有人腹痛,索喀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大骂,突然肚中一抽疼如刀绞,大颗汗珠直落而下。
“索统领,你没事吧?”副将见他脸色不对连忙伸手扶上,索喀一手按腹一手轻挥只说:“没事。”语毕,他看向卿卿。卿卿知道这些人中了毒但不想声张,她朝索喀递上眼色,索喀一看泛青的脸立马气得通红不由骂骂咧咧道:“不过是吃坏东西就这熊样!”
“索统领,容属下架口锅给众将士去油腻。”卿卿说得很轻,她故意卡住嗓子不想让人听出女声。索喀立马让人把大锅抬来架起生火。昨天晚上卿卿没吃羊肉汤,而这些叫肚子疼的都是喝过汤的,她就猜是汤里被人“加料”了。待水沸之后她便拔了路边草扔到锅里煮,这看来奇怪,其实实她所挑的都是能清热解毒的药草,煮熟之后配上常备药粉就是去毒良方。卿卿先舀上一碗递给索喀,索喀却摇头摆手让属下将士先用。卿卿肃然起敬,请副将帮忙让中毒的这队人马轮流服用,接着捧上一碗递给了索喀。索喀喝完汤药之后把锡碗狠狠往地上一砸,缰绳勒紧大叫一声:“走!”
话音刚落,余下兵士继续前行,那些刚喝完汤药的则拖在队后相扶相依。这三万精兵只有几队中了毒,还好下毒之人手脚不够快,否则药定是不够用。见索喀脸色铁青,卿卿心想没必要再去戳他痛处,走了段路就听索喀恶狠狠地碎碎念叨:“娘的,找出来后剁成酱!”卿卿转头回望,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想要找出下毒之人无疑大海捞针,而且经过刚才将士们也会起疑。
果不其然,晌午过后军中就传出中毒谣言。妖言如火转眼弥漫,弄得人心惶惶士气大跌。还没上阵就出此事索喀十分郁闷,他怀疑是鲜卑人做的手脚,这些外族异类并不出自西夏所以他信不过,可现在大动干戈更会使得军心不稳。眼看夜幕将临,索喀担心又有人趁机作乱心烦不已。卿卿也同样担心,在她看来有奸细已经渗入安夏王的亲力部队,说不定正躲在哪处偷笑,如果索喀军队中有“妖孽”,哥哥的翊卫骑会不会也遭殃?她忧心仲仲连声轻叹,一声又一声正好传到索喀耳中,索喀回头看到她,络腮胡子一动便吐出句不疼不痒的话:“看来你还有些用处。”
卿卿翻他个白眼,随即又扯起笑脸回道:“你这不是废话,让你狗眼看人低。”她故意用南边方言骂,本来就听不太懂官方的索喀以为她在说好话,还在那里傻呵呵地颔首微笑。旁边副将提醒时候不早应该歇脚,索喀抬头辨下天色便传令下属停止前行。
“你身边还有解药吗?”索喀破天荒地问起卿卿。卿卿知道他是担心又会有人下毒,不过身边好药有限不能浪费在这上面,思前想后她摇摇头道:“不够,若是一直这样怕是撑不了几天。”
“妈的不要脸,尽干下作事,有本事出来单挑!”索喀忍不住破口大骂。卿卿扫视众兵,这么多人实在分不清谁是内奸,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她就壮胆和他说:“索统领,出事的只有一口锅,人也不会出其左右。”
索喀瞪大虎目左右扫视,似在和她琢磨同样的问题。“你可想到好主意?”
这把卿卿难住了,她不由拧起眉头苦笑。“只能说先别煮锅只食干粮,到了秦州与他们会合或许能找到法子。”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索喀颔首道,接着就悄悄地与副将耳语几句,副将拱手领命一溜烟地混入人堆下令今晚军粮只吃馕饼配肉干,并让负责膳食的伙夫多多留意。还没打仗就折了士气,真可谓出师不利。不过这下毒之人怕是就在索喀左右,异族人大大咧咧又讲兄弟情气,他不会怀疑到自己人身上。卿卿就觉得下毒损人是萧家惯用的阴招,怀疑军中已经有他们的人了。虽然没毒死人,但军心怕是乱了。
经过此事索喀对卿卿的态度稍好,可他骨子里仍然觉得女人多事,更何况解毒治病理应是医士本份不值得夸耀。赶了几日他们将要到秦州边防,想到将与哥哥会合卿卿就高兴起来,而索喀也在行军途中找出几个可疑之人准备入城后好好“问问”。
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沿途鲜有行人,卿卿老远就看到翊卫旗旗幡迎风而扬,猎猎作响。希望在即,这些天所受的苦终得回报。忽然前面有队人马缓缓而来,领头的是许久未见的董大哥。董忆相貌白净,气质儒雅,看来就像个老实的读书人。卿卿仍记得他在破庙里拿着本书细看时的认真模样,只不过两人都已长大,平日怕人说闲话接触也少,也不知怎么会传到拓跋朔耳朵里去的,想想就觉得奇怪。索喀见到翊卫旗的人粗眉一展,随后回头朝卿卿笑着道:“瞧,你哥派人来接了。”
赵墨还不知道她来,卿卿见董忆走近忙把头低下。索喀应该知道不能出卖她,可见他这粗汉样又有些信不过。董忆还没看到卿卿,他骑马到索喀面前拱手行一大礼。“索将军辛苦。”
“董都头。”索喀立即拱手回礼,卿卿又把头低了几分只差没贴到马背上。董忆似乎注意到鹤群中的小鸡不由侧首看了几眼,随后又朝索喀笑着道:“守城将军正在坐阵无法亲自相迎,索将军请随我入城。”
“好!”索喀点头大喝甩起马鞭吼道:“兄弟们,我们走!”这一声吼得士气大阵,卿卿也庆幸终于不用风餐露宿,想到立即能见到赵墨就暗自雀跃,她偷偷地朝董忆看去正巧见他回头。四目相交,董忆莞尔而笑,似乎早就认出她了。
第93章 逆流而上
索喀的军队如长龙般浩浩荡荡入了城关。这里可和都城不同,放眼望去都是兵马营帐。铁甲钪锵;刃闪寒光。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连呼吸都格外小心。索喀刚下马就去了守城将军那儿, 卿卿则被派去与众将士在城内扎营。她从没干过这事, 动起手来笨手笨脚, 好在副将脾气比索喀好,见她生疏也没责骂。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或许扎营太无聊, 林副将一边利索拉绳一边轻问。从行军到现在卿卿还没和他说过话,突然听到声她显得手足无摸, 想了许久才卡住嗓子回道:“十三了。”
林副将拧眉打量似乎不太相信。“平时吃得少吧?打仗可得多吃否则逃不快。”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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