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一路来到城中一家当铺,他拎着包袱进去,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很明显是把东西当掉了。
薛锦棠没有自己下车,她让燕王府的人帮忙去问问刚才当的是什么东西。得知是一些花瓶瓷器,而且是死当,薛锦棠就察觉到问题了。
这不对。
别院清闲,下人是另买的,月例银子少,也没什么油水可捞,王福哪有钱去买花瓶瓷器呢?
再说了,王福是个粗人,他就是有钱也不会买瓷器这种文雅的东西。
这极有可能是王福偷了东西来当,说不定背后还有薛锦莹的手笔。
薛锦棠当机立断,她叫了燕王府的侍卫:“去旁边的笔墨铺子买纸笔来,再跟老板买一点墨水。”
侍卫应声而去,很快就买了东西回来,薛锦棠想着王福的容貌,三下两下画了一张画像交给侍卫。
“你进去告诉当铺老板,就说这画像上的人是偷了主家东西的逃奴,主家正报了官要捉拿逃奴。刚才他卖的都是脏物,让老板不许私自把东西卖出去,否则就会招来祸患。让他把东西收好,过几日官府抓到了人,还要过来让他去作证。”
侍卫见薛锦棠画技高超,栩栩如生,在心里暗叹。他将薛锦棠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见薛锦棠说没问题才进去办事。
听说是脏物,当铺老板吓坏了,连连承诺绝不敢卖。
薛锦棠放了心,让车夫赶路回薛家。
没走多远马车就停了,侍卫说后面有人尾随。
薛锦棠还以为是薛锦莹安排的人,就冷着脸说:“把那个人捉过来。”
燕王府的马车也敢尾随,薛锦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
“四小姐,您是四小姐吗?”车外被捉住的那个人声音着急:“我,我是杏儿,不是歹人。”
杏儿?
不就是傻大姐的妹妹吗?
薛锦棠撩了帘子,杏儿正焦急万分地看着她。
先是王福,接着是杏儿,她立马就推断出别院出事了。
“你先上来。”
杏儿上了马车,立刻就跪下了,她哽咽道:“四小姐,我姐姐死了。”
“啊?”
薛锦棠大惊失色:“傻大姐她去世了,是怎么回事?”
若是平常故去,杏儿绝不会从别院偷着跑出来,这里面必然有缘故。
“我姐姐跟别的丫鬟一起出去挖冬笋走丢了,大家找了两天两夜,等找到的时候她身子都被野兽咬烂了。”
杏儿眼圈红肿,身子发抖:“我姐姐虽然调皮,但胆子特别小,从不敢到外面去,那天却背着我跑出去,这里面分明有问题。我偷偷调查,让人给我姐姐验尸,副管事王福却诬赖我偷东西,将我关了起来。”
“我是夜里偷偷跑出来的。”杏儿咬牙切齿:“四小姐,你要当心三小姐,副管事王福是她的人,我怀疑我姐姐的死跟王福脱不了干系。”
薛锦棠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薛锦莹之前推她落水,即胆大包天又心狠手辣,但薛锦莹杀她是为了取而代之,傻大姐对薛锦莹并无妨害,按说薛锦莹根本没有对傻大姐下手的必要。
还有一个可能,因为傻大姐之前救了她一命,薛锦莹迁怒傻大姐,所以取她性命。若真是这样,那薛锦莹的心肠未免太狠毒了些。
杏儿道:“我跟姐姐相依为命,姐姐不在了,王福又处处针对我,我只能离开薛家。好歹我身上有些拳脚功夫,出去也饿不死。我这就走了。”
薛锦棠能听出来她并不是想走,而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走。傻大姐之前救过她一命,于情于理这件事情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薛锦棠说:“现在情况未明,你这样一走了之也不是办法。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杏儿猛然抬头,又缓缓低下头,沮丧道:“我自然想留在四小姐身边,只是王福陷害我偷东西,我若是到您身边,一定会给您带来麻烦。”
“不用担心,我既然留你,必然会有万全之策。”薛锦棠缓缓道:“若王福真是受了薛锦莹的指使谋害傻大姐,谁找谁的麻烦还不一定呢。”
她目光在杏儿身上一转:“我带你去成衣铺子,你先换一身衣裳。”
……
薛锦莹正在看账本,看的烦躁不安。她是庶女,之前一直没有启蒙,还是两年前薛锦棠不顶用了薛老太爷才开始重视她,让她学东西。
临摹薛锦棠的字还行,可是让她算账简直难上加难。她根本不喜欢算账,十回里头有九回是让东府的薛锦瑶帮她算的。这几天薛锦瑶忙了,没办法帮她,她自己算账,算得头都大了。
偏偏别院的王福还跑来了,让她更加烦躁。
薛锦莹没去见王福,让丫鬟荷叶出去应付他。
过了好一会,荷叶才回来。
薛锦莹气急败坏问:“怎么样?人打发走了吗?”
“奴婢已经把王福打发走了,也告诫他以后不要再来了。”荷叶收了王福的钱,就替他说好话:“其实王福也是太想向您表忠心了,说起来他也算是我们的人,若是王福做上别院的大管家,以后为小姐办事也方便些。”
“哼。”薛锦莹怒道:“这种蠢货,只会给我添麻烦。”
别院现如今的大管家薛富贵是薛老太爷的奶哥哥,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想要退下来养老。副管事王福与孙喜两人为了别院大管家的位置整的头破血流。
之前王福在别院替薛锦莹办了不少事,自诩为薛锦莹的人,薛锦莹之前跟他承诺过会替他争取大管家之职。
后来薛锦棠跟薛锦莹都回了城里,薛锦棠的身份大白,以后也不会再去别院了,薛锦莹想着王福没用了,就不再替他谋划。
王福心里着急,跑过来求薛锦莹,薛锦莹一直被打压心情很不爽,当时就随口说:“别院的傻大姐对我很不恭敬,你替我好好教训她。”
王福如得了圣旨一般回去就把傻大姐给弄死了。
薛锦莹不过是想要傻大姐吃苦头,没想到王福这么狠,出手就要了傻大姐的命。
“小姐,王福说他没想要杀人,他之前也没杀过人,他就是把傻大姐骗进山里,想吓唬吓唬她,谁知道跟着跟着人就丢了。”
“行了,行了。”薛锦莹没好气道:“以后不许王福再来,我也不会再见他。”
为了替他遮掩,她废了好大的力气。虽然现在证据都被抹平了,任谁也查不出什么,但是她到底烦透了王福,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跟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来往。
“是。”荷叶心里暗暗叹气,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替王福说情,她把人都支开,低声道:“我刚才在门房看到四小姐回来,她还带了一个丫鬟。”
薛锦莹脸色一落,“啪”地一下把账册摔在桌子上:“是什么丫鬟,燕王府赏给她使唤的丫鬟吗?”
“不是,穿的是衣裳跟我们家三等丫鬟的衣裳是一样,只不过颜色不一样,是别院那边的丫鬟。”
荷叶踟蹰道:“看样子,好像是傻大姐的妹妹叫什么杏儿的。”
“你怎么不早说?”薛锦莹脸色一变,伸手给了荷叶一个耳光。
荷叶被打懵了:“小姐,傻大姐死了,跟咱们没关系,都是王福干的。再说了,现在证据都没有了,傻大姐的姐姐找了四小姐也没用啊。”
薛锦莹气得眼冒金星,她说跟她没关系,薛锦棠会信吗?薛锦棠那个人,没证据也会想办法让那个杏儿变成证据。
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你去,叫几个婆子来,跟我一起去捉人。”
☆、28.中计
薛锦莹叫了几个婆子, 怒气腾腾来到薛锦棠的院门口。
本想冲进去, 她想了想突然道:“罢了, 先回去吧。”
薛锦棠一向狡诈,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薛锦莹回到自己房中, 拿了几盒糕点,再次去见薛锦棠。这一次她没有叫婆子, 也没有满脸杀气, 而是笑容满面,温柔小心。
“看来四妹妹身子都大好了,这我就放心了。”薛锦莹道:“昨天东府锦瑶妹妹给我送了几盒时新点心,我想着你最爱吃这些东西, 就特意送过来给你尝尝。”
薛锦棠冷笑:“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收起你那虚伪的面皮吧, 这里没有人看你的表演。”
薛锦棠明显不高兴。
薛锦莹眼睛一转, 笑得温婉无害:“我们是亲姐妹, 就算偶尔有误会有争执, 也不能有隔夜仇啊。锦棠,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薛锦棠撇了撇嘴, 不齿道:“我母亲是薛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嫡妻, 你的生母姚姨娘不过是个未婚先孕的妾室, 谁跟你是亲姐妹?”
“你……”薛锦莹瞋目切齿,突然又笑了:“我没上当, 你很不高兴对不对?”
薛锦棠脸色一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 你分明找人穿了别院丫鬟的衣裳伪装成杏儿, 然后设了个陷阱等我跳。只是没想到我没上当。薛锦棠,你这鬼点子用太多次了,不管用了。”
薛锦棠脸色越发难看,一语不发。
薛锦莹哈哈一笑,心满意足而去。
“小姐。”杏叶穿着别院丫鬟的衣服,一脸的忐忑:“小姐,三小姐没上当,怎么办?”
她忐忑又松了一口气。
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她只想安安稳稳待到半年后出嫁,不想牵扯到小姐之间的纷争里去。
薛锦棠声音平和愉悦:“没上当就算了,你把衣服脱下来就是。”
她本来就没指望薛锦莹能上当,今天不过是虚晃一招而已,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呢。
薛锦莹扳回了一局,心情十分愉快。荷叶见她一脸得意,就上前拍马,说了很多奉承话。
“刚才我打了你,疼不疼?”
“不疼,不疼。”荷叶摸着火辣辣的脸庞,呵呵笑:“不过跟挠痒痒一般。荷叶做错了事,挨打也是应该的。小姐放心,荷叶以后会盯紧四小姐,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您汇报。”
“嗯。”薛锦莹神色慢慢又变得郑重:“这几天要盯紧了。”
薛锦棠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好端端怎么会挖坑给她跳?说不定就是要麻痹她呢,她不能掉以轻心。
接下来几天,薛锦棠除了每三天去一次燕王府之外,再也没有去其他地方。就在荷叶以为薛锦莹草木皆兵的时候,突然有了新发现。
这一天薛锦棠从燕王府回来竟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离府衙不远的一条街,薛锦棠进了第三间院子。荷叶让人去打听,她得知那院子里的家主是一个老仵作。
然后薛锦棠去了郑太太跟郑执买的小院子,没多久她就看到一个行动鬼祟的人进了院子,那个人十分眼熟,她想了想,赫然想起那个人就是乔装打扮过的杏儿。
有了上次被打的经验,这一回荷叶不敢耽误,她立刻回去把打听到的情况告诉薛锦莹。
薛锦莹惊得魂飞天外。
杏儿手里一定握有证据,所以薛锦棠才去找仵作核实,说不定他们还想把傻大姐挖出来验尸。到时候王福一定逃不掉,那个蠢货一定会把她攀咬出来。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都是王福这个蠢货自作主张,可别人会信吗?
不行,她要阻止薛锦棠。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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