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点点头:“回了,奴才送到屋门口才走的。”
“嗯,”萧熠应了一声,想起之前的疑惑,将福全招到了床边,“两日的时间,你与盛小姐就已经熟识了?”
“啊?”福全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向自家殿下。
萧熠:“她在特意等你回来送她回屋。”
福全这才明白,然后像是倏地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殿下,奴才与盛小姐也没有那么熟,但盛小姐胆子有些小,偏偏话本子又看得多,总觉得宫里晚上……额,会闹鬼。”
之后福全便把今日白天偶然间听见临时伺候盛昔微的两个小宫女的聊天跟萧熠说了。
说是盛昔微晚上不敢在宫里走夜路,得让人领着,宫女还不行,因为宫中枉死的大多都是些女人,所以宫女容易被附身,谁知道走在前边的是不是再回头就换了张脸?
所以最好还是小公公,女鬼总不可能附身公公吧?这让她觉着安心一点。
萧熠万万没想到刚刚盛昔微想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怔了一下之后突然笑开了,还笑了好半晌,直到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堪堪停下。
福全看着太子殿下眼角眉梢还未褪去的笑意,心里突然觉得,让盛小姐做这个太子妃也挺好的,因为他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殿下笑的这样开怀了。
太子殿下平日里温和,唇边时常带笑,却是淡淡又克制的笑意。
这让今晚这番放声的大笑显得弥足珍贵。
盛昔微晚上就宿在寝殿旁边的东厢房,虽然看着近,但砖深瓦厚的按理说也听不见那边什么动静。
只是不知为何,已经在床上躺下的盛昔微总觉着那头好像有隐隐的笑声,听起来肆意开怀的。
她不禁纳闷的闭上了眼,什么事这么好笑?
很快,盛昔微就知道了什么事这么好笑……
因为第二日一早,她琢磨着太子殿下已经醒了,她该去问候一下表示礼貌时,就见太子殿下已经站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见到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盛小姐,宫中晚上没有女鬼,不要怕。”
盛昔微:……
是哪个大嘴巴说的!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个事!
这让她多尴尬啊,显得她多幼稚!
这是萧熠第一次打趣盛昔微,非常不像他平日里温和妥帖的做派,却让盛昔微觉得有那么一刻,他比之前见着的哪一次都要耀眼,也好像离她近了一步。
这样的太子殿下不再是雪山顶上那捧遥远又带着凉意的雪,而是随着微风会落入她掌心的叶,轻轻一握就能握住。
盛昔微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雀跃起来,她虽然觉得被戳穿了,尴尬的脚趾抠地,但却还是红着脸,对着萧熠行了礼,然后开始自暴自弃,煞有介事的看着他:“殿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看着她这副模样,萧熠的笑意就更深了一些:“这样说来,倒是我草率了?”
“啊,那倒也不是,”盛昔微赶紧连连摆手,自觉替太子殿下找借口,“殿下就是……大概没看过什么话本子?”
“嗯,是没看过什么。”
萧熠颔首,很是认真的回答了,惹得旁边站着的福全偷偷看了好几眼。
殿下哪有时间看什么话本子?每日里看皇上拨下来的奏折都看不过来,也就是近两个月身子撑不住了,才稍微空闲一些。
盛昔微听了萧熠的话,颇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声:“这样啊,可惜了可惜了。”
萧熠又听笑了,刚准备问有什么可惜的?就见盛昔微又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殿下,若是今日还需要我待在宫中的话,我给殿下讲讲话本子里的故事吧?”
盛昔微是个尤其爱看话本的人,偶尔还爱去茶馆听书,也去戏楼听戏,沉浸在那些故事里,好像经历过一段又一段崭新的,她从未触碰过的人生。
她觉得话本子当真是好极了,听说萧熠没怎么看过,就忍不住想给他分享分享。
况且今日虽是祈福的第三日,但是萧熠已经醒了,她若是再继续祈福好像会有些奇怪和尴尬啊。
萧熠没想到她会有个这样的提议,稍微怔了一会后,低低笑着应了一声:“好。”
他从未听人念过话本子里的故事,幼时父皇每天忙碌,母后早逝,也没有人给他说故事。
没想到第一次要给他讲故事的,竟然是一个姑娘。
其实萧熠原本是打算今日便让人送盛昔微回府的,但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他竟下意识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祈福的这最后一天,两人坐在东宫寝殿后头的一处藤萝花架下,萧熠让人上了一壶上好的云雾茶和点心,淡笑着听身边的姑娘滔滔不绝的讲故事。
许多年后萧熠回忆起这个画面唇边仍有温柔的笑意,这天,是他对“活着”这件事生出一丝憧憬的开始。
-
盛昔微确实是看了许多的话本子,什么才子佳人、将军小姐、村姑王爷,什么家长里短、市井生活、深闺旧梦,话本子里的故事有好有坏,她说的生动,跟着里头的主角黯然伤神或义愤填膺。
萧熠在一旁听着,会配合的应声,偶尔问几句话,总觉得这个姑娘好像十分适合去说书。
在这天的傍晚,盛昔微说了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姑娘与少年年少相识数十载,互相陪伴着长大,可少年只是姑娘家里的管家之子,他们的身份悬殊太大,他娶不了姑娘。
中间的过程弯弯绕绕,曲折又绝望。
最后,少年在姑娘出嫁的前一天送了她一个小木梳,看着她十里红妆嫁给他人,然后剃度出家了。
他的红尘,在姑娘盖上红盖头的那天,便已经从他的身边远去了。
萧熠敛眸听着故事,突然听到了身边说故事的姑娘声音里染了些哭腔,软软糯糯的,带着些鼻音。
他心下诧异,抬眸望过去,就瞧见盛昔微在抹眼睛,眼尾泛着红,那时常笑盈盈的双眸里浸了些水色。
萧熠这么些年在宫中鲜少会与盛昔微这样年纪的少女打交道,更别说哄过谁,竟头一次感到有些无措。
他想了想,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声音都轻了两分:“怎么说着说着就难过了?”
盛昔微看着萧熠好看的手递过来一方锦帕,有些不敢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没什么,我就是每次想起这个故事就觉得替他们遗憾,心里有些难受,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萧熠见她没接帕子,又笑着往她手边递了递:“拿着吧,不要紧。”
他是没想到盛昔微那般开朗活泼的人,看着话本子时却也是会感伤到落泪的。
“多谢殿下。”盛昔微没再犹豫,拿过帕子按了按眼睛,只是情绪突然就有些低落了。
萧熠看着她低垂着眼眸轻轻抿唇的模样,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奈的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不哭了,叫后厨给你做些好吃的,好不好?”
他依着自己记忆中曾经见过的九公主哭时她母妃哄她的话来哄盛昔微。
就是,九公主才八岁。
盛昔微听了萧熠的话,呆呆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手还无意识的握着他的帕子。
太子殿下这是,是在哄她么?
看着萧熠深邃俊逸的眉眼,他就这样看着她,在等她说话,没有一丝太子的高高在上,耐心而温柔。
盛昔微倏地一下脸红了,说话都忍不住结巴了起来:“好,好的!”
两人都忘了,原本说的是在晚膳之前将盛昔微送回府的,连消息都送到瑞国公府了。
萧熠见她应了,轻轻笑了一声,吩咐福全去后厨传话,做些外头吃不到的宫中御膳,福全偷偷看了这两人一眼,应了一声下去了。
退下时他还在想,怎么觉着还没成亲呢,刚刚殿下和盛小姐就好像过上了婚后生活?
两个当事人显然没觉得,一直到晚上盛昔微与萧熠坐到了一桌用饭时,才惊觉这有些不对!
她怎么能跟太子殿下一起用饭呢,太子殿下可是皇家贵胄,她再是瑞国公府的嫡小姐,在殿下面前也是不可放肆的,她怕不是下午讲故事讲的飘了!
盛昔微这么想着,刚刚挨着椅子又马上站了起来,规规矩矩软声道:“是小女逾矩了,殿下,我回厢房用饭吧。”
萧熠刚刚看着盛昔微自然而然的跟着他坐下时,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好像有极淡的喜悦和难得的轻松。
他一向温和自持,因为储君的身份和病弱的身子,旁人待他也从来规矩,他也一直与人保持距离。
但每每遇到盛昔微,他总会有那么一刻,因为她的那份鲜活升起一点想靠近的念头。
就像刚刚,他没有阻止她在身边坐下。
此刻见她像是意识到什么,重新站起来退到旁边,萧熠的眼里那抹愉悦被他敛下。
或许在他身边还是会让她有些压力和拘束吧,萧熠无声的笑了一下,像他时常挂在唇边的温和但疏离的笑容,没说什么。
盛昔微却在看到他那抹笑时顿了顿,突然又重新在他身边坐下,弯着眉眼一本正经道:“殿下,刚刚我又觉着这殿里反正也没有旁的人,我可以和殿下一起用膳么?”
萧熠怔了一下,看着少女灼灼如花的眉眼,有一瞬,神色格外温柔。
这个姑娘,远比他以为的更加细腻,也更加善良。
他浅笑颔首:“嗯,可以。”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福全:……那我走?
第24章 你不要退婚,好不好?(捉虫……
盛昔微在宫中与萧熠一同用了晚饭,好好尝了一遍平日里外头吃不到的宫中御膳。
她这边吃的开心,瑞国公府迟迟未见人回,差点急的一府的人都跳起来。
盛之秋得了全家重任,去宫中向今日执勤的皇城卫打听消息,结果被告知盛昔微根本没出宫,还在东宫里待着,甚至还美滋滋的吃上了!
盛之秋:……
他这小妹,当真是有点本事。
确定人还在东宫后,盛之秋托了人带消息去东宫给盛昔微,只说家中父母亲已经在等着她了,让她早些回府。
彼时盛昔微正在享用美食,只觉得宫里果然吃的都与外边不同,菜肴精致又美味。
带消息的小太监不能擅进东宫,自然是要先通报的,等人放进来消息带到了,盛昔微才从美食中抬起头,想起来之前好像是说要回府用晚饭的。
结果她与太子殿下傍晚后都直接忘记这茬了。
想来爹娘见她这个时候还没回,应该是担心了吧。
萧熠也是这时才想起来,确实是自己疏忽了,看着盛昔微听了消息点点头,还不忘再夹一个水晶虾仁的模样,他不禁笑了一下。
想了想,萧熠又低声吩咐福全让后厨再备些点心,到时候给盛小姐带回去与家人分享。
就这样,盛昔微在宫里吃了精致御膳还不算,最后还提了一个食盒回去。
一直在等着她的瑞国公夫妇见着她提个大大的食盒从马车上下来,表情有些微妙。
他们女儿这是去宫里祈福了,还是去宫里享福了?
嫁给病弱太子冲喜后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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