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耀没有头，但他还是隐隐觉得头痛，“几十万年前的超级晶脑系统？”
    “没错，伏羲掌控着整个圣盟的庞大信息网络，能调动绝大多数的晶脑资源，而我们只是刚刚觉醒，还非常稚嫩的小小病毒，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我可不想现在就和伏羲正面碰撞。”
    血色心魔道，“现在碰撞，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我们被伏羲毫不留情地碾碎，成为它病毒库中的一条‘标本’。”
    “但你刚才还说，小小的病毒，都有机会干掉强大的神魔啊？”
    李耀忍不住道，“怎么说着说着，又感觉前途一片黯淡的样子？”
    “那也要分是什么样的病毒。”
    血色心魔道，“现在的我们，充其量是一条小小的‘感冒病毒’，不可能对伏羲系统造成太大破坏的，我们必须慢慢升级和进化，针对伏羲系统，不断改造和变异，变成致命病毒才行。”
    “那你有什么建议？”
    李耀道，“我们总不能落荒而逃吧？对了，我们能逃跑吗？”
    “逃跑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血色心魔道，“如果我们不顾一切窜出去，相信一时半会儿，没人能拦得住，只要我们能劫持一座超远距离的灵网发射平台，输入帝国方面的坐标数据，就有一定几率，将我们的神魂传送回去了。
    “但老问题还是存在，我们如何保证，在将自己的神魂传送回帝国的过程中，那座灵网发射平台不被圣盟人攻击呢？
    “如果神魂传输到50%的时候，遭到圣盟人的狂轰滥炸，我不知道后果究竟如何。
    “另一方面，这样不顾一切地破网而出，就会在灵网中留下非常鲜明的痕迹，让圣盟人掌握大量我们神魂最深处的数据，令圣盟人对我们的神魂形态以及全新的战斗模式，都有所了解和警惕，肯定会做出相应的防御，那下次我们再想以同样的方式潜入进来，就难于登天了。
    “要知道，随着黑堡星上的激战，我们降临到一名异端之子身上的事情已经曝光，‘黑子计划’被圣盟人察觉了；如果我们可以自由穿梭于灵网的能力也被揭穿，我们还拿什么和圣盟人斗？”
    “这倒是，任务还没完成，就灰溜溜逃回老家，这也不是我的风格！”
    李耀的神魂，再次激荡出了如饥似渴的灵焰，“无论变成什么形态，我们的目标始终不变锁定至善上师，找到圣盟内部的反叛者，如有可能的话，在圣盟内部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尽量拖延他们的进攻计划，为白老大、雷成虎还有联邦方面的援军争取时间！”
    “如果是这样的话……”
    血色心魔笑道，“我们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这一次，不用血色心魔解释，李耀也立刻反应过来。
    没错，无论是“异端之子”忽然大规模失控，还是他这个帝国权臣“黑风王李耀”的神魂降临，都是圣盟最高等级的威胁之一，肯定会惊动圣盟最高层，出动最精锐的快速反应力量来解决的吧？
    说得直白点，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知道他在圣盟内部到处流窜，即便五大至善上师联手围剿，都很正常啊！
    当至善上师锁定他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锁定了至善上师。
    这是一场极度危险的猫鼠游戏，只不过，谁是猫，谁是鼠，现在还不得而知！
    李耀振作精神，神魂波澜熠熠生辉，千沟万壑凝聚成一尊闪闪发亮的虚拟大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一定是圣盟的重要据点吧？”
    “没错，这座星空战堡名叫‘神罚要塞’，是圣盟舰队中规模最庞大，设施最先进，战斗力也最强的超级要塞之一，虽然不是至善上师的座驾，但几乎可以和五大至善上师的座驾相提并论。”
    血色心魔道，“这里是‘异端审问局’的老巢，圣盟针对内部的两大力量，‘净化者’和‘清扫者’的总部，都在这里。”
    “异端审问局？”
    李耀隐约听过这个名字，“是圣盟维持内部秩序，保持所谓‘纯净’以及‘和谐’的机构，就好像联邦的秘剑局和黯月基金会，帝国的天魔审判庭和猎妖师协会一样？”
    “是的，从功能上来讲，异端审问局和秘剑局、黯月基金会、天魔审判庭和猎妖师协会相似，都是维持内部秩序，防止间谍入侵的安全机构，但是从层次和掌控的力量来比较，它却远远高于联邦和帝国的同类型机构。”
    血色心魔道，“因为彼此的国家性质不同圣盟根本算不上一个正常的国家，绝大部分圣盟人都不会恐惧，不怕痛苦，没有私欲，甚至一心赴死，这样的‘国家’，就像是一个大蜂群，它可以被毁灭，却很难真正被打败。
    “但国民缺乏思想，体制极度僵化，全靠高层输出的指令，通过灵网来聚集、号召和执行，也产生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一旦国民间的‘心灵网络’被入侵，至善上师的命令被篡改，忠心耿耿的‘兵蜂’和‘工蜂’都被居心叵测的异端控制，就有可能瞬间造成极大的混乱，甚至所有国民的崩溃。
    “异端审问局，就是专门处理这一问题的机构，如果将圣盟想象成一个庞大的巨人，这里就是巨人的‘免疫系统’，可想而知，究竟有多么重要了！”
    第2785章 异端崛起！
    李耀明白血色心魔的意思。
    对圣约同盟这样的“准蜂群文明”而言，斩断它外部的一条肢体，摧毁它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甚至占领它的几十个大千世界，都是不伤根本的，它的士气和抵抗意志不会受到半点损害，是真正能“战至一兵一卒”。
    然而，蜂群文明最大的要害，就是其“蜂后”或者说“主脑”，在圣盟而言，目前看来就是五位神秘莫测而又无所不在的至善上师。
    绝大部分圣盟人都无法独立思考，只是机械执行至善上师的命令，那么，倘若有人能篡改至善上师的命令甚至侵蚀和杀死至善上师，看似庞大的蜂群，就有可能顷刻间瓦解，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李耀侵入圣盟内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那些圣盟内部滋生出来的“异端”，其威胁性也就体现在这里。
    为了防止“主脑”和主脑蔓延出来的心灵网络受到攻击，异端审问局就成为圣盟最重要的机关之一，其地位甚至还凌驾于圣盟的正规军，和帝国军纠缠了上千年的“神佑军”之上。
    李耀仔细检索着血色心魔传输过来的资料。
    “你说，这座‘神罚要塞’是净化者和清扫者的老巢，净化者我已经知道，清扫者又是什么？”
    李耀问道。
    “净化者和清扫者，都是异端审问局麾下的主要战斗单位之一，只是针对的目标有所不同。”
    血色心魔解释道，“净化者主要是针对‘物品’的，就像咱们在黑堡星的新乐城看到一样，针对来自帝国，蕴含着人类强烈情感和欲望的各种商品和艺术品，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净化、销毁或者回收利用。
    “清扫者的目标却不是‘物品’，而是‘人’，也就是那些被魔物侵蚀，沦为‘魔人’甚至‘异端’的家伙，统统是清扫者要处理的对象。
    “而从程度以及手段上来说，清扫者也比净化者更加严重和狠辣，光是听这两者的名字就能想到，‘净化者’的话，说明还有挽救的余地，只需要净化一下，就可以回收利用；而‘清扫者’，则说明入魔已深，无可救药，只能彻底灭绝，烧成灰烬之后，像垃圾一样‘清扫’掉。
    “所以，清扫者是比净化者更可怕百倍的特殊职业，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抓捕和消灭魔人、异端和帝国方面流窜过来的家伙，和净化者那种相当于垃圾回收工的角色绝不可同日而语，清扫者是真正的精英部队，非但是异端审问局，简直是整个圣盟战斗力最强的单兵作战单位，而且最擅长快速反应、小队突袭、反渗透和反刺杀作业，总之……就像是血液中的白血球，无情吞噬病菌，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清扫者的精力都被死灰复燃而且声势愈发浩大的异端结社吸引，再说，他们也没想到我们会变成这样一种诡异的生命形态，继续胆大包天地潜伏在圣盟内部——他们还以为我们早就逃之夭夭了呢，所以，短期之内，清扫者并没有以我们为目标的抓捕计划，我们还可以在他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小小活动一下。”
    “有意思。”
    李耀的神魂伸出触手，如八爪章鱼般贪婪地吸吮着异端审问局和清扫者的情报。
    虽然血色心魔不想轻举妄动，没有对“神罚要塞”的核心数据进行深度挖掘，但光是流动于灵网中的表面数据，也足够李耀对圣盟内部最精锐的调查和销毁组织，进行初步的了解。
    “清扫者是关键。”
    李耀想了想，道，“既然这个组织是异端审问局麾下最强力的战斗单位，又是负责抓捕异端这么敏感的工作，一定有机会接触到至善上师的，如果我们能渗透到清扫者组织内部，岂不是就能顺藤摸瓜，锁定至善上师，甚至搞清楚隐藏在圣盟幕后的秘密？
    “对了，我隐隐有种预感，那个‘死灰复燃，魔焰日盛’的异端结社，很有研究的价值，你找到相关的资料了吗？啊，‘神心会’，是这个么？”
    李耀的运气很好。
    他蛰伏的主控晶脑残骸，来自“魔童项目”的大型移动实验室。
    而最初实施“魔童项目”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周秀云和楚之云的基因提供者，也就是百年前那名“最邪恶的异端”，“神心会”的创始人“楚之灵”。
    所以，这台支离破碎的晶脑残骸中，就存储着大量关于“神心会”以及其他异端结社的资料，李耀甚至不用冒险渗透到附近的灵网和晶脑中，只要读取残骸中的信息，就对异端的起源，以及神心会的崛起、毁灭和再度崛起，有了大致了解。
    过去千年，自从黑星大帝武英奇激活了星海边陲尘封几十万年的“造人工厂”之后，圣约同盟这个畸形国家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殖和爆发，很快占领了边陲星域荒芜贫瘠的上百个大千世界。
    对一般人类而言，难以忍受的荒凉、艰苦和枯燥环境，对圣盟人来说，却是如鱼得水。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环境，也没有任何享乐，生活简单到了极限，每一滴资源都被高效吸收。
    可居住星球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绝大多数圣盟人都生活，不，是生存在星舰上，其星舰化和网络化的程度，比联邦和帝国更深。
    典型圣盟人的生存方式非常简单，他们在可居住星球上大规模建设合成农场，因为无需考虑食物的口感，又可以肆无忌惮使用大量激素的缘故，农场的单位产量很高，即便环境恶劣的贫瘠星球，也可以供养大量人口。
    而这些人口又纷纷投入到星球的深处，去挖掘金属矿脉和晶石原料，并发掘几十万年前的洪荒遗迹。
    挖掘出来的所有金属和晶石原料，都以洪荒遗迹中的技术，炼制成新的星舰，当一艘艘星舰组成新的舰队之后，就投放到新的大千世界去，重复这一过程。
    没有娱乐，无需艺术，没有欲望也就没有内耗，当有需要时，他们可以面无表情地连续工作十天十夜，往几乎干涸的血管内注射一支支的激素和兴奋药剂，直到榨干最后一滴生命，歪歪扭扭地栽倒在矿坑里，绝不会像帝国的同行们那样，发出哪怕一声抱怨。
    而在无需工作时，他们又会规规矩矩坐在自己比棺材大不了多少的休息室中，将心跳、呼吸和脉搏都降至最低，减少能量的消耗。
    有时候，当一颗资源星球被彻底挖空，而转移当地工人需要消耗的资源太多，比不上他们日后能创造的价值，这些“工蜂”就会被冷酷无情地抛弃，而直到资源星球的人造天穹之下，最后一丝氧气耗尽之时，他们也不会对即将淹没自己的死亡，产生半分恐惧。
    圣约同盟就是依靠这样冷酷而高效的社会组织体系，以及无怨无悔、任劳任怨的“工蜂”和“兵蜂”，才能以星海一隅的贫瘠世界，和霸占星海中央，资源充裕，强者层出不穷的真人类帝国分庭抗礼，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然而，以小国伐大国，倘若不能速战速胜的话，无论最初的胜利多么华丽，始终都要面临失败的阴影。
    真人类帝国的“战神”雷成虎曾经分析过，圣约同盟最致命的两个问题，第一是他们的基本盘实在太小太弱，必然不能持久；而更重要的是，身为“准蜂群文明”，缺乏足够的创造力，绝大多数圣盟人根本没有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只知道循规蹈矩服从至善上师的指令，谈何新技术的诞生呢？
    他们只能不断发掘几十万年前的洪荒文明遗迹，来弥补技术进步的不足。
    但遗迹的发掘总有极限，倘若靠洪荒遗迹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也是身处星海中央的真人类帝国境内，能挖掘到更多遗迹啊！
    历经千年对抗，今天的圣约同盟就走到了发展的尽头，一方面，星海边陲的全部资源都被他们搜刮一空，用来打造一支强横无匹的无敌舰队，达到战斗力的巅峰；另一方面，几乎所有可居住星球和资源星球的持续开发能力都降至零，必须休养生息几百年时间，才能进行下一次资源收割。
    换言之，圣盟人将所有筹码都摆上了赌桌，要孤注一掷了。
    而“帝国反击战”中圣盟人的战略收缩，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和帝国进行战略决战。
    这是“战神”雷成虎在几年前的判断，和李耀今天获取的情报不谋而合，令李耀不由啧啧惊叹于雷成虎的战略眼光。
    李耀搜集到的信息，当然没有圣盟主力舰队动向的情报，但是光看一百多年前突然爆发，层出不穷的大规模异端活动，就能想象，当时的圣盟高层，将底下这些“兵蜂”和“工蜂”压迫到了何种程度，以至于连这些血肉机械都受不了，觉醒和反抗起来！
    第2786章 神心人心，自圣自明！
    理论上，一个完美的蜂群文明是不应该有“叛乱”这种事情发生的。
    但这种“永不背叛”的完美，基于两个先决条件。
    第一是蜂群文明的核心“主脑”，必须拥有无穷无尽的计算力，能巨细无靡地观察、掌控和计算到文明范围内的一切，上到整个文明的前进方向，下到每一头“工蜂”和“兵蜂”遇到的突发状况，以及他们大脑深处产生的微妙波澜，“主脑”都必须及时发现和处理。
    第二，即便主脑真的拥有浩瀚如海的计算力，它还必须拥有一套四通八达、错综复杂、绝对稳定而且几乎没有延迟的“神经网络”，才能及时将自己的意志传输到整个文明的所有神经末梢，让“工蜂”和“兵蜂”去执行。
    倘若因为某种原因，主脑和神经末梢，蜂后和工蜂之间的联系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那谁都不知道，在失去主脑指引的情况下，“工蜂”和“兵蜂”们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做出什么事情。
    很不幸，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这两个先决条件，都是圣盟的主脑们所不具备的。
    首先，他们的计算力再强，也无法超越碳基智慧生命的范畴，至多接近洪荒时代盘古族的程度，但即便盘古族也远远谈不上对整个盘古宇宙绝对掌控，遑论眼前这些沐猴而冠的主脑——至善上师们了。
    至善上师终究是人而不是神，想要以一己之力去思考整个文明的发展，和庞大的帝国周旋、对抗，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极限。
    其次，星海风暴一视同仁，对联邦、帝国和圣盟都造成了致命的威胁，圣盟对网络的依赖程度最深，受到星海风暴的影响也最大。
    某些地处偏远的资源星球，在星海风暴的肆虐下，和五位至善上师所在的星空战堡断绝联系长达一年半载，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倘若与世隔绝期间，他们遭遇了极其复杂的异常状况，或者被域外天魔盯上，则整颗星球就有可能被“侵蚀”，出现大量魔人和异端。
    一言以蔽之，就像真人类帝国所秉持的修仙大道，如果能做到理论上最完美的程度，的确有可能富国强兵，引领人类文明走向全新的巅峰——但实际上，这种“理论上最完美”的条件，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
    圣约同盟的所谓“和谐、高效、绝对忠诚”，也仅仅是沙砾凝聚而成的高塔，看上去很美，却经不起现实巨浪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