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幅样子不知道触动了何绍川的哪根神经,竟然看到他微微笑了一下,吓得颜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怕被他看出什么异样来,便连忙扭过头,继续盯着面前的茶盘发呆。
两人一猫正沉默着,突然楼梯口传来一声软软的喵呜,一听就知道是小咪。
颜宁本来不打算理会的,主人家都在呢,哪里用得着她来照顾人家的猫?
但是乔乔突然尖叫了一声:“这只蠢猫!”
颜宁立刻转过头看了过去,小咪费力地拖着一件旧衣裳从楼梯上一阶一阶往下跳,蠢萌的样子可爱极了。
颜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乔乔忍不住叹气:“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那衣裳是何绍川的!我闻到上面有奇怪的味道,本来还打算抽空偷出来的,没想到这只蠢猫……”
乔乔痛心疾首,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颜宁却是微微一愣,三步跨作两步,立刻就走了过去,将小咪捞了起来,顺手也将那件衣裳扯进了自己怀里,幸好小咪一直很执着地不肯放开这衣服,她倒是丝毫不费力就扯到了自己鼻尖下。
果然有一股熟悉又特殊的香味,但是她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了。
正想将衣服拿过来多看几眼,小咪却怎么都不肯放手,然后着急地喵呜了好几声。
乔乔翻译道:“它要把那件衣裳给何绍川。”后头的话乔乔就没再说了,讲真,它越来越心情复杂了,这么一只蠢喵,要怎么办才好哟?
——小咪还说,何绍川最近一直都不太开心,它想让他开心些,才将衣服从三楼拿了下来,送给他。
颜宁将小咪放到了地上,看着它拖着衣裳走到了何绍川跟前,小爪子拽着衣裳,冲着他喵呜了好几声,也顿时心情复杂。虽然只是一只猫,但也很让人喜欢呢。何绍川若是死了的话,小咪肯定会很伤心吧?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颜宁假装很喜欢猫的样子,一直含笑看着小咪,注意力却悄悄转移到了何绍川脸上,余光悄咪咪地盯着他的每一个神情。
何绍川也知道了小咪的意思,顿时笑起来,弯下腰将它抱进了怀里,然后扯了扯那件衣裳,温柔地说道:“是要送给我的吗?”
小咪喵了一声,两只小爪子拽着,使劲往他怀里塞。
何绍川便赶快收了下来,视线也从自家猫身上转移到了衣裳上头,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就突地变了,笑容也变得僵硬无比。
虽然只有一瞬,颜宁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何绍川脸上的厌恶和恐慌,甚至还有——杀气。
可能那一刻他身上的杀气实在太重,连小咪都被吓呆了,瞪着圆溜溜的眸子,小嘴微张,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何绍川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温柔地摸了摸小咪的脑袋:“谢谢小咪。”
小咪冲着他软软地喵呜了一声,然后挣扎着跳了下来,却是跳上了沙发,窝到了乔乔身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颜宁不动声色,也不再去关注那件衣裳,反正刚才她已经看过了,是一件旧衣裳,大约六七年前流行的样式,料子倒是很好的,两家住得这么近,回头问问陆太太,些许能有些印象。有了这些信息,她相信陆宵灼应该能查个差不离。
何绍川很快又上楼去了,连同那件衣裳一块儿带走了。
不一会儿,陆太太也终于跟何太太结束了女人之间的谈话,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了。
颜宁心里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了吧?她一点都不喜欢何家的这个氛围,也不喜欢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除了小咪,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烦躁。
回了陆家以后,乔乔迫不及待地拍了拍颜宁的手腕:“刚刚小咪说,他看到那件衣裳更不高兴了,差一点小咪以为自己就要挨打了。”
颜宁“嗯”了一声:“我看到了,回头我就告诉陆宵灼……”
乔乔叹口气:“那衣裳恐怕是偷不回来了。”
“没事儿,不重要。”重要的本来就不是衣裳,而是那件衣裳带有的回忆。能让何绍川如此深恶痛绝却又不得不留着的东西,颜宁都忍不住开始好奇了。
“你们在哪翻出来的?”
乔乔简单说了一下:“他们家肯定还藏着许多秘密呢,好多地方都不让人进。”
颜宁听它一副跃跃欲试的口气,连忙摁住了小喵的脑袋:“别闹啊,那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到时候被抓了,别以为你是猫就能说的过去。”
乔乔喵呜了一声,勉强答应了下来。
临近晚饭的时候,陆宵灼终于回来了,颜宁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陆太太看着两人,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颜宁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她似乎有点过于着急了,看上去好像很想念陆宵灼似的,这误会大了……
陆太太却是不容她解释:“你们上楼去说说话吧,半小时候后我去喊你们下来吃饭。”
陆宵灼便牵着她的手上楼去了。
颜宁便也懒得解释了,连忙将下午在何家遇到的事情跟他全部说了一遍,又问道:“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陆宵灼点了点头:“巧了,我这边也刚好找到新的证人了,但是今天没能见到面,明天我再去一趟。”
颜宁很是担心:“那人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他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先跟我仔细说说是什么样的衣裳,说不定我还能有印象呢,毕竟住的这么近。”
作者有话要说: 乔乔:看我的大长腿!
颜宁,拿尺子量了量:哦,15厘米。
第94章
那件衣裳, 陆宵灼的确有印象,他记得他见过何绍川穿着去学校。那时候他们俩的上课时间十分接近, 早上经常能遇到。但是那些时日, 也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陆宵灼沉思了片刻,只能慢慢来了。
颜宁又提起来衣裳上头的奇怪香味,很是烦躁:“明明就是很熟悉, 印象很深刻,一闻到我就知道我曾经闻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陆宵灼安慰她:“不着急, 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
乔乔也喵了一声:“快吃饭了!吃了饭我再去何家待着, 多呆几天我就不信听不到什么事。”
颜宁一想也是,却又叮嘱道:“别乱跑啊, 他们家那么多房间不让进, 肯定是有用意的, 别以为你是猫就放纵你了。”
陆宵灼听到她教训乔乔, 也笑着说道:“不让进的地方未必就是藏着龌龊事,咱们家也有些地方不让进,父亲的要务什么的, 还有一些资料存放的地方, 肯定都是常年上锁的。”
“听到没有?”颜宁又戳了戳乔乔的小肚子, “那些地方就算有什么秘密, 你也看不懂,就别去找麻烦了。”
乔乔躺平在沙发上,任君揉捏, 懒懒地喵呜了一声,算是应下。
颜宁便将它抱了起来:“咱们去吃饭吧,刚回来的时候,小咪不高兴,乔乔还惦记着它呢。”
“就是就是!”乔乔一下子精神起来,“一会儿我带着罐头去哄一哄小咪,刷刷何太太的好感。”
颜宁又笑:“就你聪明!”
陆宵灼不明其意:“乔乔说什么呢?”
颜宁便给他重复了一遍。
陆宵灼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只精明的小猫,也“啧”了一声,揉了揉它的小耳朵:“吃罐头会让猫变得这么聪明吗?居然还学会曲线救国了?”
乔乔一听到有望加罐头,立刻冲着他喵喵叫,金黄色的眸子瞪得圆圆的,散发着莫名的光彩。
颜宁毫不客气地将它的小脑袋摁了下去,冷静地说道:“不存在的,别听它瞎说!小时候啥都吃,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开始挑食了!”
乔乔挣扎:“我没有翅膀!我是猫又不是鸟!”
陆宵灼看着它被镇压的可怜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挑食吧,咱家养得起。”
乔乔哼唧了一声,甩了甩小尾巴:“这还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乔乔就已经心不在焉了,它很在意下午小咪说的“差点就要挨打了”,又知道何绍川不像是表面上看来那么温柔和和气,就很担心那只蠢猫。连颜宁准备回家了,都没有赖着她多抱一会儿,只是站在门口相送。
颜宁笑了起来,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快带上你的罐头,就看望小咪吧,它说不定也正在等着你的安慰呢。”
乔乔便头也不回地叼着罐头跑去了何家。
颜宁:“……”这种儿大不由娘的心情怎么这么悲伤呢?
陆宵灼牵着她的手,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巷子里头,正是晚饭时间,周边的人家炊烟袅袅,时不时飘来各种美味,还好已经吃饱了,要不然准备流口水。
青砖铺就的巷子里,两边都是绿树红花,这个季节正是美好,花红柳绿,风一吹,鼻尖就满是花的芬芳草的清香。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傍晚的余晖也格外温馨,看着又大又圆的落日,却不刺目,颜宁心情也格外好,唇角的笑意一直没有减弱。
看她开心,陆宵灼也跟着笑:“是不是比你现在住的地方要好看?”
颜宁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家穷?”
“……”陆宵灼生怕她再往别处去想,顿时也不矜持了,笑吟吟地看着她,径直说道,“意思就是,如果你觉得这里还看得过去,不如早一点搬过来住?”
颜宁想明白他的意思后,忍不住红了脸颊,嘟囔了一句:“我爹去世还不满一年呢。”
“快了!”陆宵灼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三个月。”
“你先把案子结了吧。”颜宁甩开他的手,走到前头去了,“不然,住在哪里有什么区别?”
陆宵灼快步跟了上去,含笑看着她:“很快就好了,别担心。”
两人到了颜家,在颜宁院子里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个小警员匆匆忙忙走到了小院门口,不停地往里头张望,神情很是焦急。
翠红从屋子里头端着茶盘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先看到了他,连忙去跟颜宁说。
颜宁微微一愣,随即说道:“让他进来吧,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呢。”然后又赶紧走出去跟陆宵灼说道,“你的司机好像有什么事。”
陆宵灼立刻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你跟母亲说一声。”
颜宁点点头,送他到门口,看到两人急匆匆上了车子,便又回了家。
一上车,小警员就说道:“朱行长今日宴请宾客,给太太庆生,刚送了请帖过来,都督让您抽空过去一趟。”
陆宵灼讶异:“怎么现在才送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警员回道,“请帖是送到家里头去的,都督让给您送过来,我就匆匆忙忙来了。”
陆宵灼打开请帖看了几眼,距离宴会开始只有半小时了,也来不及折腾了,沉思片刻,便说道:“那就直接过去吧。——父亲去了吗?”
“陈秘书说已经过去了。”
陆宵灼顿时若有所思,父亲都去了,干嘛还非要喊上他?不过陆宵灼倒也没有想太多,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十几分钟之后他就能看到真相了,现在浪费那个精力干嘛?现在他倒是应该好好想想,朱太太这个生日宴的用意何在。
朱校的儿子朱毅死了很多年了,那是他的独子。朱校曾有一儿一女,女儿幼时便已夭折,对夫妻两人打击甚大,于是对儿子就更加溺爱。朱毅也因此养成了各种纨绔子弟的坏毛病,喜欢新鲜事物,喜欢刺激,喜欢女人,甚至——据说还有某种特殊癖好,喜爱幼童……
所以,若是朱毅死了,大家都会额手称庆,甚至恨不能放些烟花来庆贺。但偏偏,他是因为吸食鸦片死的,偏偏,他死的时候,是虎门销烟八十周年纪念。比起一个人渣,显然鸦片的出现,让大家更为恐慌。再加上朱校当时已经位高权厚,他唯一的儿子死了,自然是要彻查到底,这一查,就牵连出来不少人。
陆宵灼舒了口气,盯着车窗外头,夕阳已经落下去大半了,很快,这个城市就要被夜色淹没,犹如当年在那个大案中被牵连出来的几十人。他们名贵显赫的青年人,本该有着光明的前途,却因此,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被埋葬在此。
这些年来朱太太一直深居简出,几乎没有参与过任何社交活动,听说是儿女的死亡给了她巨大的打击,情绪一直很不稳定,不便见外客。
朱家刚出事的时候,母亲也的确曾经去探望过,这话并没有虚夸,当时朱太太几乎都要疯了,连眼前人是谁都分不出来,凡是想要靠近她儿子房间的,都会被打得头破血流。当时陆太太十分唏嘘,也曾感叹,好好的一个家,大约也就这样被毁了。
陆宵灼心里是没什么感想的,他对朱毅并不熟悉,虽然天生厌恶这一类人,但也从未觉得他死了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是个陌生人而已,这世界哪一天不在死人?朱毅还不值当他惦记,只不过后头贩卖鸦片的人被抓,他却觉得大快人心。
“署长,到了。”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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