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我负责记录人数，每一次战后统计人数时，对我来说是最害怕最痛苦的时刻，我很怕喊出一个名字却无人响应的场景出现——可是，这样的事情出现太多太多次了。我点了十三次名字，少了九百多号人，九百多个名字无人应答——和你今天所做的这些相比，那个时候的场景才真正的让我恐惧。”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可倒在血泊里面的那些人——”陆天语抹了一把眼眶，声音哽咽的说道：“那些才是我的家人。”
    李牧羊伸出手来，将陆天语的身体紧紧的搂在怀里。
    “哥——”陆天语嘶声吼道。“爷爷死了。爷爷死了。你一定要替爷爷报仇啊。”
    “我会的。”李牧羊咬牙说道。“我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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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琦正拉着陆契机和李思念的手在说着一些江南旧事时，公孙瑜带着千度走了进来。
    看到公孙瑜过来，罗琦赶紧起身行礼，说道：“见过小姐。”
    公孙瑜抓着罗琦的手不放，责怪的说道：“都说过多少次了，你我姐妹要称，你偏偏总是这般见外——再这样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
    “是。”罗琦笑着答应。
    陆契机也起身向公孙瑜行礼，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母亲。”
    “契机，看到你在这里，我很高兴。”公孙瑜笑着说道。“原本还想亲自带着你来一趟呢。你能自己过来，倒是一个有心的好孩子。”
    陆契机默然。这样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去应对。
    公孙瑜拉着罗琦的手坐下，看着罗琦说道：“都和孩子们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罗琦点头。“我们做下的错事，怎么能够让孩子们承受委屈呢？早些时候说清楚也是应有之理。”
    “这不怪你。”公孙瑜摇头说道。“怪我。倘若当初我要是态度强硬一点，也不致让你我俩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好在上天待我们不薄，终究将这些错误给纠正了过来。他还给了我们赔偿，让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是啊。”罗琦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说道：“契机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牧羊也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只要他们平平安安的，我就很高兴很开心。”
    “就是这个理。”公孙瑜眼角带着泪，脸上却带着笑。她看着站在面前的陆契机和李思念，柔声说道：“都是我们的好孩子。”
    罗琦看着站在一边浅笑的千度，主动问候起来，说道：“公主殿下要穿厚实一些，外面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冻坏了身子。”
    “是啊。”公孙瑜点头，看着千度说道：“确实穿的有些单薄。”
    她转过身去，对着身边的丫鬟唤道：“洗雪，去给我的那件火狸皮披风拿来给公主殿下穿上。”
    “伯母，真的不需要了。我不冷。”千度出声拒绝。
    “傻孩子，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要是看得上眼，就穿上暧暧身子。”公孙瑜出声说道。
    “那就谢谢两位伯母。”千度不再拒绝，很是聪明的向李牧羊的两个母亲道谢行礼。
    洗雪很快的就将一条红色毛绒披风捧了出来，公孙瑜接了过去，亲自上前帮千度披上。
    千度穿着红色的毛绒披风，更是端庄中多了一份俏丽，如雪中的寒梅绽放。
    罗琦和公孙瑜一脸满意的看着千度，齐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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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牧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千度一脸笑意的站在他的面前。
    李牧羊揉了揉脑袋，然后去寻找铜镜照自己的脸有没有花掉。
    又是一晚上的痛苦，又是一晚上的煎熬。
    幽冥钉不取出来，李牧羊就要夜夜承受这幽冥寒气的折磨。
    这样的痛苦别人没办法一起承担，李牧羊也希望在自己遭遇这些的时候能够保持最基本的尊严。
    所以，每天晚上都是他一个人睡。
    当然，偶尔雪球也会飞进来陪伴。
    无论他叫得多么凄惨，撞得多么用力，都不会有人进来看望。
    他不希望他们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
    “没事的。”千度出声说道。从旁边的木盆里面拧了一条毛巾，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了李牧羊，说道：“你现在越撞越有技巧了，已经不会把脸给撞得青紫大片。”
    李牧羊接过毛巾擦拭脸上的灰尘和瘀血，出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当你怒斩三百零七颗叛将人头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外面来投的方阵一夜之间消失了三分之二——粮食危机已经解除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起去死！
    陆勿用被砍头，风城重新落入陆氏族人李牧羊的手上。
    但是，他们却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粮食短缺！
    风城位于帝国边疆，而且长年累月被风沙遮盖，一年只能收一季青稞或者麻籽。气候特别恶劣的时候，一整年下来几乎是颗粒无收。
    风城民众一方面靠自产，另外一方面用纺织好的麻线或者剥下来的兽皮和过往商队更换粮食。而帝国军队则大部份由朝廷供养，从玉门关内几座盛产粮食的大城调派粮食过来。
    现在城池都被人抢走了，帝国还没来得及抽出手来夺回城池，但是，输送粮食的事情自然就中断下来。
    城内的粮食原本是足够维持整个风城十万驻军整个冬天的用度的，但是，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战，战火烧毁掉了不少，而且来投的士兵不停的增加，那些粮食就远远的不够使用了。
    千度说这是李牧羊的族事，自己不方便插手。李牧羊就只好自己想办法来解决了。
    他用三百零七颗脑袋来祭奠爷爷陆行空，以及那些在这场叛变中被屠杀的陆氏族人以及那些忠诚于爷爷的高级将领。
    “那头龙杀人了，砍下了三百多颗脑袋——”
    “据说明天还要接着砍呢——要把那些背叛过自己族人的全部杀干净——”
    “恶龙果然像传说中的那般喜欢杀人，喜欢吃人心肝——他下令把人的脑袋全部都砍掉后，又让人把那些心啊肝啊什么的全部都收拾起来了，油炸爆炒——”
    ※※※
    这样的传言在城内以及城外的那些帐篷里面流传。
    城内还好，陆勿用以及他麾下的三百零七个主要人物全部被砍头，那些风城兵被鬼舞军团和魔鹰大军屠杀大半，又见识过那头黑龙一个喷嚏就毁掉了大半截城墙的神通，战意全无，早就没有了反抗之力。
    至于鬼舞军团和魔鹰大军那边，分别有赢千度和林沧海这两个重要人物在，他们就算心有腹诽，也做不出什么影响城池安危的事情。
    倒是外面的那些投诚者人员混乱，人心叵测，难以一一辨别。
    这三百零七颗脑袋砍下去，那些心有所图的家伙们自然会产生恐惧情绪，而那些意志不坚者也定然会生出逃离的念头。
    这样的情绪经过发酵和蔓延，终于有人开始撤离，然后更多的人跟随远去——
    等到李牧羊一觉醒来时，城墙角下的大军已经逃走了一大半。
    “现在留下来的，要么是陆家铁杆心腹，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愿意和家族同生共死。要么就是一些别有用心者，他们留下来寻找可趁之机制造骚乱，配合帝国军前来讨伐。无论他们是前者还是后者——现在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守住西风才最要紧。”李牧羊将毛巾丢进木盆里，沉声说道。
    “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给父亲蜂蝶传信，想来他也不会坐视不管。”千度出声安慰着说道。
    “也不要让他过于为难。”李牧羊轻轻摇头。“我的身份曝光，现在定然已经传遍神州九国。孔雀王朝公主亲率鬼舞军团闯境救援，国师赢无欲出手毁灭数十修真者，后来又联合黑炎帝国帮助我击溃西风联军——你们已经做了太多太多。现在，九国之内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到你们身上。倘若你的父亲再派兵来援的话，怕是会引起其它诸国对孔雀王朝的敌意。”
    千度轻轻叹息，她知道李牧羊说的极有道理。
    自己私自率领鬼舞军团闯到西风帝国境内援助李牧羊，已经算是犯下大忌。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两国争端甚至一场惨烈的战争。
    也幸好是在西风帝国先帝新丧，帝国境内急需求稳的情况下。若是平日，怕是西风帝国已经调集大军准备袭境了。
    要是其它的皇室家族，皇子或者公主做出这等事情，定然会被宗室责罚。自己也不过是依仗着父亲对自己的宠爱而已，若是出现动摇国本的事情，想必父皇那边也会慎重考虑。
    所以，父皇能否在接到自己的求援下派兵前来，还真是一个未知之数——
    就算父皇想做，也要顾忌群臣的反应啊。现在这种局势下，谁愿意和一个武力强大的帝国发生冲突啊？
    再说，他们要救的还是一头龙——怕是除了自己的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父皇，其它诸国，包括黑炎帝国都不会同意做这种事情。
    林沧海能够率领大军来援，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和李牧羊有深厚的感情。另外，他可以打着自己遭遇生命威胁他前来守护的幌子——
    若是被黑炎帝国知道他跑到边境率领十万魔鹰大军救下来的是一头黑炎，怕是黑炎王的胡子都要气歪了。
    当然，现在的黑炎王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只是林沧海不愿意回去而已。怕是黑炎帝国那边很快就会派遣人来召回林沧海了。
    “没事的。”李牧羊眯着嘴角微笑。“和我们前几日的处境相比，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太多吗？有热饭吃，有热水喝，有暧和的被子，还有城池可守，有十几万的兄弟与我们并肩作战——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可是——你怎么办？”
    “我怎么了？”
    “你准备怎么办？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吗？”
    “我啊。”李牧羊笑。“先守住风城再说。等到风城守住了，我就去一趟昆仑墟——或许，此番当真被我找到了那传说中的昆仑神宫呢？我能够承受的住这幽冥寒气，但是我父亲却难以承受。无论如何，我都要走一趟。”
    “倘若找到了神宫，寻到了神兽，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治好了伯父和你体内的幽冥寒气——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接下来？”李牧羊认真的想了想，笑着说道：“太遥远的事情。我还没有想过。”
    “你要永远的逃避下去吗？”
    李牧羊抬头看向千度，轻声说道：“我也不想，我也不愿意过四处流浪无家可归的生活——可是，我是一头龙呵。我在那里，就会给那里带来灾难。我死不足惜，但是，我不能让身边的亲人朋友跟我一起去死——”
    “李牧羊——跟我去孔雀王朝。”千度正视着李牧羊的眼睛。“我保护你。”
    “——”
    哐当——
    房间的门被人重重的撞开，林沧海满脸兴奋的跑了进来，喊道：“李牧羊，李牧羊，城外的人都跑了——粮食危机解除了——”
    看到千度也在李牧羊房间里，林沧海虽然稍有诧异，仍然彬彬有礼的对着千度鞠躬行礼，说道：“王姐早，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王姐。”
    千度俏脸微红，这么大清早的就跑到李牧羊的卧室，确实有些让人浮想翩翩。
    不过，她终究是皇家之女，大气之人，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着林沧海说道：“慌慌张张的，没有礼数。宫廷里就没有教过你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吗？”
    林沧海一脸苦笑，说道：“王姐教训的是，我就是太激动了。所以才有些鲁莽——牧羊不会怪罪的，是不是？”
    李牧羊笑着摇头，说道：“我妹妹思念也是如此，从小到大，进我的房间从来就没有敲过门，每次还都是用脚踹门——”
    千度‘噗嗤’轻笑出声，说道：“昨日和思念妹妹说了好一阵子话，天真狡黠，可爱之极。我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