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总算肯开口说话了,陆悯才放下心来,他放低声音,戏谑道:“你若是觉得委屈,我也可以脱掉给你看的。”
“你!”林虞气结,小脸涨得红红的,简直想动手打人。
陆悯慢悠悠道:“看来真的还生气呢,你不要生气了,我这就脱掉衣裳给你看。看回来才公平,我总不能凭白占你的便宜。”作势就要解腰带。
林虞重重叹了一口气,摁住陆悯解腰带的手,咬牙切齿道:“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声音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度,火气冲天,似乎要烧起来一样。
陆悯轻笑,捏捏林虞的脸颊,自动忽略掉她怒气冲天的神情,拉住她的手往小饭厅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不生气就好,既然不生气了,我们就一起去用晚饭。”
二人一起走到饭厅,餐桌上已摆满食物,有酸笋、酸豆角、酸汤牛肉,酸菜鱼……林虞来了癸水,不能吃辣,这个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酸咸口味的东西。
做了一下午针线,林虞早就饿了,此时闻着浓郁的菜香,简直都要流口水。饶是这样,她依然梗着脖子,不给陆悯好脸色。
陆悯自知有愧,默默坐到一旁给林虞剔鱼骨,剥莲子壳,挑蟹肉……美味的菜肴堆成小山,放在林虞跟前。林虞飞快瞥了一眼,而后将头扭到一侧,佯装观赏窗外的景色。
陆悯把小碟子端到林虞跟前,慢条斯理威胁:“林虞,你非要看回来才肯吃饭是吧?”
第五十一章 瓷娃娃
林虞这才将目光收回来,就着陆悯递过来的碟子,吃了一口酸菜鱼,又酸又鲜,心里的郁闷之气这才消散了一些。
陆悯一向吃的少,见林虞吃的香,他的胃口似乎也好了一些,破天荒吃了一碗米饭。吃完饭,二人前后脚往卧房走。这时只见陆菲拿着针线篓,蹦蹦跳跳走了过来。
还未说话,陆菲就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大大的眼睛弯成月亮,娇声道:“二嫂嫂,我新得了一个花样子,十分别致,我们一起去绣花吧!”
小姑娘俏皮又可爱,林虞虽还惦着话本子,却也不好意思拒绝,遂和陆菲进了暖阁,所幸她出去之前把开裆裤收了起来,此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陆菲从针线篓挑出一副花样子递到林虞面前,问道:“二嫂嫂,您觉得好看吗?”
林虞把目光投到花样子上,那是一副仕女图,画中的女子体态风流,烟视媚行,堪称绝色。
也不是没有人绣过仕女,但绣出成品大都端庄大气,雍容华贵,神圣不可亵渎。陆菲所拿的那个花样子,好看倒是好看,却轻浮了一些。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这时陆菲指着花样子左下角的两个小字说道:“二嫂嫂,你快看,这里还有字呢!”声音轻快,似林中的黄鹂鸟在歌唱。
林虞看过去,只见那里赫然写着“文姜”二字,林虞眼色一变,沉声道:“小妹,不要绣这副仕女图了,寓意不好。”
陆菲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林虞,一副天真模样,喃喃道:“文姜是谁?有什么寓意?”
文姜是齐国公主,身份高贵,生的貌若桃花,风流多情,还未出阁就与同父异母的兄长苟且,嫁给鲁恒公后依然和兄长藕断丝连,和兄长云雨时被鲁恒公发现,虽与兄长合谋,杀死鲁恒公。
鲁恒公死后,文姜更加恬不知耻,堂而皇之住到齐国皇宫与兄长私通。文姜虽貌美,却荒1淫无度,不顾伦理,是有名的风流荡1妇。
林虞掂掇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把文姜的典故告诉陆菲,这样荒淫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和未出阁的小姑娘谈论,简直有污视听。
林虞将文姜图折起来,压在针线篓最下面,含糊道:“文姜是坏女人,我们不要绣她了,绣一副花鸟图好不好。”边说边拿出一个喜鹊登枝花样子,放到陆菲面前:“我瞧着这喜鹊登枝图案就很不错,比仕女图好看多了,我们就绣这个罢!”
陆菲看了看喜鹊登枝花样子,眸中露出一丝犹豫,而后道:“好吧,那就绣喜鹊登枝花样子吧!”说完就拿出绣绷,照着花样子认真绣了起来。
林虞轻疏一口气,随着陆菲一起绣花。她们二人年纪相仿,陆菲性子又活泼,坐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
说着说着便聊到了陆菲小时候,陆菲道:“家里数我最小,从小就喜欢跟在哥哥后面跑,六哥哥只比我大两岁,老说我是跟屁虫,一点都不愿意带着我玩!”
林虞轻笑,这一点她还是深有体会的,她与陆菲一样都是家中幺女,父母千娇万宠,但哥哥姐姐却不喜欢带着她玩,只觉得她跑也跑不快,跳也跳不高,全然就是个小累赘,拖油瓶一般。
林虞刚想附和两句,只听陆菲接着道:“幸好家里还有二哥哥,二哥哥可比六哥哥有耐心,不仅带着我玩,还给我梳头发,买松子糖,听嬷嬷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二哥哥还给我换过尿布呐。”
大约是回忆太过于美好,陆菲神采奕奕的,圆圆的脸颊盈着一层光。林虞的笑容却凝在嘴角,笑不出来了。兄长给幼妹买松子糖实属正常,但给幼妹梳头发、换尿布,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世家大族最重规矩礼仪,现如今虽比前朝开放,但也有男女不同席、兄妹避嫌的说法,陆菲出生的时候,陆悯已有十岁,早已开蒙读书,识礼懂事,怎么还会那样出格的事情?
林虞抿紧嘴唇,旁人都道陆悯阴鸷毒辣,阴晴不定,她却知道他是有分寸的人,陆菲这话定是掺了水分的。但陆菲又为何要说谎呢,这样的谎话,对她半点好处也无,她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
两个小人儿在林虞脑袋里来回打斗,莫名的心头升起一团火,火苗越来越旺,渐呈燎原之势。
林虞放下绣绷,拿起案几的茶水呷了几口,她平素最喜欢温温的茶水,今日却觉得有些热。林虞撩起门帘,对候在外面的丫鬟吩咐:“取一盏凉凉的酸梅汤过来。”
丫鬟有些惊讶,初冬时节冷寒寒的,二夫人怎么想起喝酸梅汤了,要伤肠胃的。她嗫嚅道:“二夫人还是喝一些热的吧,冷饮伤胃。”
林虞不置可否,只道:“你尽管去取。”
丫鬟应声而去,林虞转身回到茶榻上,只是再没有闲聊的心思,只顾低头绣花。陆菲也没有再说话,圆圆的脸上露出两枚含笑的梨涡。
月亮高悬于天际,星子闪闪烁烁,嬷嬷寻到凌园将陆菲带了回去。林虞这才回到卧房,陆悯还在做木工,椅子的底部已做好,他正在量尺寸,打算做椅子上部的主架。
看到林虞回来,陆悯放下手中的东西,在铜盆里净了手,坐到床边慢条斯理问道:“绣了什么花样子?”
陆悯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纱衣,越发衬得肤色白皙,俊美无双,林虞瞥他一眼,哼,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懂礼数的。
陆悯睇着林虞,只见她双眼皮一抬,翻了个白眼,气呼呼走到圆床的另一侧,蹬掉绣鞋利落的上了床。
陆悯只当她还因着昨日的事情生气,他轻笑一声,凑到林虞跟前,低声道:“我以后不给你换月事带了。”
林虞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现下陆悯将话头递到了嘴边,她顺着台阶就说了下去:“昨日我还寻摸,你怎得换月事带那样熟练,原来是从小练出来的本事。世人只知你武功高强,定不知你知道你还是一位极妥帖的兄长吧,梳头发、换尿布,尽数亲力亲为。”
她平日里文雅惯了,难得牙尖嘴利一次,虽然说出来的话全是胡编乱造的,陆悯却并不觉得厌烦,反而十分欢畅。
他哈哈笑了两声,将林虞垂在鬓边的头发勾在手中,一边把玩一边道:“胡扯,这样荒谬的话你居然也会相信。”
亲耳听到陆悯否认,林虞悬起的心才落到实处,她微微挪了挪身体,离陆悯近了一些,将头发从陆悯手中抽出来,说道:“这是陆菲亲口告诉我的,她总没有缘由胡扯吧!”
陆悯皱眉,搂住林虞躺到榻上,伸长手臂箍住她的纤腰,贴到她耳边低声道:“则阳候府就是个狼窝,压根没有好人。”
烛光透过厚厚的床帏洒到陆悯脸上,勾勒出一道阴影,他神色淡然,与平日里没什么差别,林虞却莫名的心疼起来。
陆悯是则阳候抱养的,没有侯府的血统,却占着世子之位,则阳候又启肯轻饶他,也不知他小时候经历过多少磨难。
林虞伸手抚在陆悯脸上,轻轻抚摸,陆悯不自然地楞了一下,而后恢复常态,任由林虞动手动脚。
林虞的手指一直从陆悯的额头滑到下颌,他的眼修长妖冶,他的鼻高挺如峰,他的唇薄而精致,这样好的颜色,也不知他的亲生父母怎么肯把他送给旁人。
林虞嗫嚅半晌,说道:“你长的这样好看,亲生父母的颜色应当也很好。”她的声音很平稳,手指却攥在一起,紧握成拳。
帷帐内猛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林虞将目光投在陆悯脸上,陆悯看起来和往常无甚差别,依然是懒懒的样子,睫毛却轻轻颤动了两下。接着慢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林虞,你怎么这么八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陆悯的反应已充分表明他的态度,哪怕再亲近的人,也需要界限,林虞抿唇,不再多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林虞身子有些虚,气血不足,月事只来了三天便干净了,屋内的地龙每日都热烘烘的,三日不洗澡,身上便多了一些难闻的气味。身子一利落,她就急哄哄到浴房沐浴。
温热的水涤荡着身体,林虞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了,她眯着眼睛,仰靠在浴桶边沿,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粉色帐幔层层叠叠,在微风下微微摆动,像一朵绽开的巨大桃花,旖旎万分。帐幔内撒着五颜六色的花瓣,散发出阵阵香味,那气味有点像夜来香,又有点像玉簪,怪浓郁的,林虞猛然想起在杏花巷的店铺里闻过这种味道。
这不是花香,是催情的熏香。
林虞面红耳赤,暗暗责怪陆悯不要脸,撩开帐幔,想要把熏香熄灭,寻遍了整个屋子,却连熏炉的影子都没找到,她轻叹一口气,折返到床上。
盈盈的杏仁眼不由瞪大,床上的花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对姿态各异的瓷娃娃,瓷娃娃都是成双的,赤1身裸1体,呈现出各种交1媾姿势。她轻颤一下,压低声音斥道:“陆悯,快把这些东西放下,快放下。”
帷帐外响起慢悠悠的脚步声,又慢又轻,脚步声在帷帐前停下来,修长的手指将帷幔揭开,陆悯出现在林虞面前。
林虞轻咳一声,赶紧移开目光,背对着陆悯,小声道:“你、你怎么不穿衣裳?”
陆悯脱掉木屐,凑到林虞跟前,带着她滚到床上,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捏起一个瓷娃娃递到她跟前,哑声道:“这个姿势好不好?”
第五十二章 林虞抬起眼皮掠了一眼,随……
林虞抬起眼皮掠了一眼,随即又赶紧阖上:“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你觉得不好啊,我倒是觉得蛮好的!”低沉的声音响起,身前一热,衣襟被挑了开来。
……
林虞猛然睁开眼睛,白皙的脸颊染了一层红晕,渗出点点香汗,她愣怔片刻,手指无措得捏在一起。她,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怎么能做这样的梦,简直太可怕了,梦中的她轻1浮放荡,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汗珠,扶着桶壁慢慢站起来,这才发觉桶内的水已经半凉,也不知这个梦到底做了多长时间。
林虞拿起一侧的棉布,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打开衣柜,挑了一件颜色暗沉,最最保守的寝衣穿在身上,似乎穿上这件寝衣,就能遮掩住她旖旎的梦境一般。
寝屋内很安静,屋子中间放着陆悯做了一半的逍遥椅,墙角的红木箱子由两口变成了一口,给林杉准备的那一口,已随着嫁妆抬进了朱府。时间过得可真快,明日就是林杉出嫁的日子呢!
天微微亮,林虞和陆悯乘马车到达林府,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虽说下午时分才送亲,现下已然忙碌起来,因着是冬日,天气寒冷,林府凡是能摆席的屋子都支上了饭桌,院内也安排了几席。
厨房里人来人往,厨子比平时多了两倍不止,紧锣密鼓准备待客的菜肴。这样多的人,陆悯只觉得鼓噪,径直进了林虞的闺房,休息去了。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林虞也不介意,穿过中院,来到林杉的院子,林杉倒是淡定,刚刚起床,正在洗漱,昨夜婆子给她绞了面,脸上一丝汗毛也无,光洁的像一白玉。
林虞忍不住赞叹:“二姐姐的肌肤真好!”
林杉莞尔一笑,抬手摸了一下面颊:“突然绞了面,感觉怪怪的,有些不适应呢!”说完看向林虞,林虞嫁人嫁的仓促,没来得及绞面,脸上还长着细细的绒毛,像一颗新鲜的桃子,又软又娇嫩。
林杉接着道:“成了亲的女子都要绞面呢,我帮妹妹绞一绞吧!”
女子嫁人之际,将脸上的汗毛绞了,不仅表示成人,还意味着洞房之夜与夫君欢1好,所以绞面还有另一个名字——开脸。
不知为什么林虞突然就想起了沐浴时做的那个春1梦,她羞憨一笑,也没拒绝,主动坐到梳妆台前,客气道:“那就劳烦二姐姐了!”
丫鬟捧来一条白色丝线,林杉扯住丝线两端,快速在林虞脸上绞了起来,绞脸也不算疼,只是有些微微的刺痛感,林虞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脸色微微带红,光洁如明月。
林杉拿出一盒凝露,递给林虞,温声道:“刚绞了面,脸色难免发红,你抹上这凝露,一会儿就舒爽了。”林虞打开盒子,指尖挑出一点凝露,在脸上匀开,清清凉凉,十分舒适。
丫鬟拎着食盒推门进来,林家没有在寝屋用饭的规矩,因着林杉要出嫁,不适宜出门子,朱氏特特吩咐了将饭食送到屋内。
早饭很简单,只半碗梗米粥,两个小花卷,丫鬟垂立在一旁,对林杉道:“少夫人特特吩咐了,让奴婢告诉二小姐,今日一定要少吃东西,婚服繁琐,穿戴不易,吃的多了少不得要出恭,不方便的。”
朱氏总是这样妥帖,事事周全,若不是忙的脱不开身,定会亲自过来叮嘱的。林杉露出感激的神情,对丫鬟道:“替我谢过嫂子,她的好意我晓得了。”
丫鬟应声褪下,林杉坐到桌边,用了半碗粥。说不紧张是假的,若说紧张,似乎也算不上。朱家七郎是好人,朱家伯母也很善良,断不会给她立规矩。
但她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为人妇与做姑娘时的定是不一样的,需要应酬,需要管家,需要与形形色色的人相处,她性子绵软,也不知能不能应付过来。
踌躇半晌,林杉看向林虞,问道:“小妹,给人家做媳妇是什么滋味?”
林虞认真想了想,陆家是个虎狼窝,侯爷、侯夫人、王云潇虎视眈眈盯着凌园,陆悯性子又怪异,刚嫁进陆家时,她整日都绷着一根弦,生怕被人害了。
现在有陆悯撑腰,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怕了,感觉为人妇跟未出阁时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以前还要舒适,想出门子就出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似乎一丝束缚也无。
林虞对林杉道:“二姐姐,朱家是难得的家风清正之家,给朱家做媳妇定是极轻省的,你只管欢欢喜喜出嫁即可。”
林杉“嗯”了一声,唤丫鬟将婚服取来,大婚时的发型讲究多,需得先换上婚服再梳发,才不容易把发髻弄乱。
嫁了人的姑娘不比闺阁小姐,总不好老窝在闺房,林虞瞧着林杉换好婚服,又说了一会子知心话,就到花厅帮朱氏处理庶务去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今日天气好,天际布满红霞,喜庆非常。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而来,岁哥儿穿着红衫子,像小大人一样,堵在大门口,奶声奶气道:“此地是我家,此门是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小小的脸蛋一本正经,逗的新郎和宾相哈哈大笑,红包也给的格外实诚。
给病娇叔叔陪葬后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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