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却高兴应着:“妈,你放心,我一定听你的,和有田好好过,把小饼小馍抚养长大。”你就放心死吧。
这一刻,她不怕了,有傅老太这遗言在,傅有田就绝不会和她离婚了,傅老太就还是早点死了好,免得看着添睹。
傅老太笑着对方芳点了点头,突然手上一松,无力的垂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妈!你走好!”方芳假模假样的哭喊起来。
傅有田愣了愣,然后跪了下去,好半天才颤抖着喊了一声:“妈!”
傅小饼四个也扑向前哭喊起来:“奶,你别死啊,奶!”
这戏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傅老头和傅冬月都给看愣了,也想嚎几嗓子来着。
“药来了,药来了!”这时,傅有粮端着碗药匆匆而来。
傅有田转头红着双眼:“三弟,娘她……走了!”
“啥?”傅有粮假装一脸悲痛,但还是说:“死马当活马医,先把药给娘灌下去,说不定能把娘给救回来。”
傅冬月立即应和:“三哥说得没错,快给娘吃药。”
傅有田赶紧让开,奈何方芳听说要救傅老太,扑向前将傅老太挡了个严实,傅有田恼火一把将她拉开扔了出去。
方芳被破抹布一般甩在地上,嘴巴蹭在泥巴地面,破了皮出了血不一会儿就肿了起来,她委屈得直想哭,但看所有人都围着傅老太抢救,压根没有人理她,她又堪堪将眼泪憋了回去。
药给傅老太灌了下去,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过了好一会儿,傅老太缓缓睁开了眼睛,大家欢喜万分:“活了!”
方芳痛苦不已,她想死!
傅老太看了看大家:“你们是谁呀?我这是在哪?”
傅冬月见傅老太演戏演上瘾了,忍不住想笑,但怕穿帮,又极力忍住了。
“娘,我们是您的亲人,您在家里啊!”傅有田急忙答。
傅老太又看了看所有人,摇摇头:“不,你们不是。”
“奶,我是小饭,您最小的孙子。”傅小饭凑到傅老太面前说。
傅老太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
傅小饭嗷嗷叫:“奶不认识我了,咋办啊?”
屋里所有人都往傅老太面前凑了一遍,傅老太都说不认识,最后方芳硬着头皮向前喊了一句:“妈。”
“夏月,娘的好闺女哟。”傅老太抱住她嚎了起来。
所有人:“……”
傅老太将大家伙都赶了出去,只留了方芳一个人在屋里照顾。
傅有田不安的对傅老头说:“爹,再请耿大叔来给娘瞧瞧吧,娘咋我们都不认识,就只认识小饼他妈了呢?”
“不必了,估计你娘是得了失忆症,这病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也许小饼他妈给在跟前伺候几天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傅老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傅有粮和傅冬月表示赞同老爹的话,傅有田只好也作罢,担心的往屋里看了一眼,又跟着傅老头上工去了。
这大好的天儿,家家户户都在上工挣工分,就他们老傅家闹腾,这都折进去半天功夫了,再不去上工又得扣工分,到时候分粮了,别人拿箩筐挑,他们家只能拿簸箕装,这一大家子不饿死也会羞死。
原本傅有田想让傅有粮在家照顾着老娘,傅老太却发话了,傅冬月留在家照顾李秀芝和傅小雨,其余人都出去上工,而她自是让方芳照顾,婆媳俩决定寸步不离。
傅有田见老娘还记得三弟妹母女,想着应该问题不大,像老爹说的过几天也就好了,父子三人带着四个孩子放心的出门了。
傅冬月准备去劈柴,听到西屋李秀芝在喊她,忙进了屋:“三嫂,咋啦?”
“小雨一直闹着要出去,估计是屋里太闷了,你把她抱院里透透气。”李秀芝无奈的将傅小雨递了过去。
“晚上估计要下雨,天沉闷沉闷的。”傅冬月接过管闲事的小丫头:“小雨乖,满姑抱你出去玩儿。”
刚来到院里,傅冬月就听到正屋传出方芳的喊声:“妈,你咋尿了?我让冬月给你洗,啥,让我给你洗?不不,不是不愿意,愿意,我愿意!”
傅冬月抿了抿嘴,今时不同往日,二嫂还想投机取巧把活推给她是不可能的了,她抱着小雨在院里溜弯,时不时听到屋里传出方芳的惊叫。
“妈,你咋又拉了?好好,我给你洗。”
“妈,你咋把水倒被子上了?行,我来洗。”
“妈哟,我的亲妈,我刚换的被子,你咋把痰吐上面了?呕……”
傅冬月听不下去,赶紧带着傅小雨回了西屋,见傅小雨高兴的挥着小肉胳膊,她朝李秀芝乐道:“三嫂,娘在磨我二嫂呢,都整的恶心巴啦的事儿,我都听不下去了。”
李秀芝也听到几句,方芳喊得实在太大声了,她笑了笑,搂过精神头十足的闺女:“小丫头,看了一响午热闹了,还不睡觉觉?”
睡!傅小雨作势打了个哈欠,耳朵却还是竖起来听正屋的声音,听到二伯娘几乎要给奶跪了,她在心里乐起来,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第11章
连续半个月,方芳都在没日没夜的干活,每天却只有一顿饭吃,因为傅老头说家里以后要立新规矩,干活才有饭吃,以前的八年多,方芳总共也没给傅家挣几个工分,得把以前的活补齐了才可以正常吃饭。
方芳想用夏月的身份到傅老太面前博同情,傅老太却犯起了糊涂,把屋里弄得一团乱,反而给她增加了工作量,她欲哭无泪,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干活干活再干活,短短几日下来,整个人累得瘦了一圈,看着没有半点城里人的优越感,反而比李秀芝还显得像村妇了。
以前方芳有傅有田宠着,不用下地干活,整日打扮得干净整齐,穿着花格子衬衣,剪了时下最洋气的齐耳短发,脸上又白白净净,看着与村里的妇人很是不同,就连在那些知青里也是出类拔萃,别提多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就是因为她长得好,傅有田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如今她看着镜子里面黄肌瘦,佝偻着背,双眼无神的自己,想哭,却又不敢,因为在这个家里,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她不高兴而团团转了,反而她只要一哭,傅有田就会吼她,赶她走。
她不能走,哪怕在这个家当牛做马,她也要留下来。
“夏月,出来帮你侄女洗尿布。”傅老太在院里扯着嗓子喊。
方芳放下镜子,站起身跑了出去:“妈,我来了,尿布在哪?”
傅老太坐在一张藤椅上,嘴里含着一颗小馍塞给她大白兔奶糖,随手一指:“呶。”
方芳笑着看过去,见一旁的盆里放着一堆沾满便便的尿布,虽说奶娃娃的粑粑不臭,但她向来爱干净,穷讲究,而且连自己两个儿子的尿布都没洗过,如今看到这一堆排泄物,胃里一阵翻腾,好恶心!
“快去洗吧,趁着有太阳,给小雨晒得香喷喷的好用。”傅老太吸了吸浓香的奶糖,面不改色说。
方芳强撑着笑应了声,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憋着气端起来往河边去了。
傅冬月抱着傅小雨从西屋出来,和老娘相视一笑,捧腹大笑起来。
傅小雨也跟着咯咯直笑,为了帮奶虐二伯娘,她可是憋足了劲吃,然后拉拉拉,才给二伯娘攒了一盆粑粑尿布洗,看她对二伯娘多好,呼呼。
方芳早上出去,到中午饭才回来,好在尿片都洗得白哗哗的,往院子的杆子上一晾,透着一股肥皂的香味儿,傅老太还算满意,中午多给她打了一勺子红薯粥。
看着一大家子都在吃干饭,只有自己吃稀的,方芳委屈巴巴的将眼泪落进了粥里。
大家伙却没看到一般,吃得饱饱的,歇了响午觉又出门上工了,方芳没得午觉睡,继续洗粑粑尿布,因为一上午的功夫,傅小雨又拉了三四次,她又得端着臭哄哄的尿布出去洗。
弄得李秀芝以为闺女坏了肚子,准备请耿老头来看看,但看女儿精神极佳,又没哭没闹的,还比以前吃得多了,感情是吃得多所以拉得多,这才放下心来。
自傅小雨出生后,天气就开始正常起来,出几天太阳下一阵雨,地里的庄稼喝饱了水,又晒足了太阳,长得生机勃勃,生产队慢慢的恢复了生气,大家伙干活都特别卖力,今年下半年终于不用再挨饿了。
转眼傅小雨就满月了,傅老太决定给宝贝孙女办满月酒,不大办,但把亲朋好友请来庆贺庆贺,现下这个时节,青黄不接,要省下一点粮食是一点,指不定哪天就断粮了,一家子得喝西北风,许多人家是不会给孩子办酒的,更何况只是生了个丫头片子。
但傅老太坚持要办,不为别的,就为小雨是个丫头片子,用她的话来说,是个小子她还不办了。
老傅家亲朋好友其实挺多的,但走得近的也不过两三桌子人左右,一家子根本没怎么忙活,因为活全部交到方芳手上了,只是做菜的时候由傅冬月掌勺。
傅冬月炒菜的时候,傅老太就在旁边训方芳:“你看你四妹,才十几岁就炒得一手好菜,家里地里一把手,干起活来老爷们儿都比不过,你都这把年纪了,咋啥也不会?你娘是咋教你的?”
方芳委屈,她咋就一把年纪了,她才不到三十,还很年轻好吧,而且,老太太,您不是我妈吗?
但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声,不敢说出来,面上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认真看,认真听,认真点头。
傅老太看她死水一潭,也没了训她的兴致,出门招呼客人去了,让冬月教她做菜,方芳不想学,傅老太说:“明天开始家里的饭菜就由你来做,要是做得不好吃,你就别吃饭了。”
“我学,我学。”方芳立即点头哈腰答应。
傅老太走后,傅冬月指了指菜板上的鱼:“把鱼切片,鱼骨剔出来。”
“嗳。”方芳走过去,拿起刀怎么下刀都不知道,最后把自己的手指给划了道口子,鲜血直流,痛得直哎哟。
傅冬月又气又恼,从灶台下抓起一把灶灰就给她敷了上去,没好气说:“嚎啥嚎,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傅家娶回你这样的儿媳妇真是用来当摆设的,去烧火,我来。”
方芳只好委屈巴巴的去烧火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柴塞进了灶里,险些没把头发给点着了,一抬头,见傅冬月手里的菜刀舞成了花,不一会儿那条鱼就肉是肉,骨是骨的摆在了那里,而且每块鱼肉都一样厚度,看着晶莹剔透,非常有食欲,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傅冬月不再理她,刷锅做菜,不一会儿几道菜就香喷喷的出锅了。
傅老太来到堂屋,见客人们都围着李秀芝看乖孙女,忙挤了进去,开启了夸孙女模式,傅小雨听着自家奶王婆卖瓜,咧嘴直笑,十分配合,又萌又可爱,逗得大家伙再次一通夸。
饭菜摆上桌,李秀芝的娘家人却还没来,傅老太往门口去望了几遍,也没见着人,回到院里说:“小米他娘,你爹妈兴许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要不我们把菜给留出来,屋里老让客人等也不是个事儿!”
“成,我听娘的。”李秀芝看了傅有粮一眼,很懂事的说。
傅老太满意点点头,这个儿媳妇就是懂事。
三人准备进屋去,这时外面传来喊声:“傅有粮在家吗?”
傅有粮忙走出去,见是邮递员,应道:“在!”
“有你的包裹,是个大家伙,来,帮把手。”邮递员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撑好,走到后坐去拆绑带。
傅有粮满腹疑惑,难道是大哥寄了东西回来,这么大是个啥呀?却顾不得想太多,走过去帮着把东西拆了下来,然后签了名字,拿着一封信,扛着大家伙进了屋。
傅老太和李秀芝围上来:“啥玩意?”
“不知道,是大哥寄回来的。”傅有粮说着把东西放下来,开始拆包裹着的报纸。
堂屋里的客人也都出来看热闹,傅冬月做完菜一直抱着傅小雨没撒手,厨房收拾的活就扔给方芳了,她抱着小雨向前看:“三哥,这么大一个家伙,会是个啥?”
傅有粮一边一拆一边笑答:“我也不知道,拆开看看先。”
傅小雨看到这形状,心里已经有了大家伙的轮廓,不由得眉开眼笑。
傅有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好奇中,把层层包裹的报纸拆开了,露出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所有人都惊喜不已。
“哇,是自行车!”一些年轻人欢呼。
老一辈则喊:“是洋驴子,真气派啊!”
傅小饼为首的小孩子都围着自行车转起圈来,说不出的兴奋好奇。
傅家上下都欢喜坏了,傅老太乐呵说:“这才和老大说了没二十天,没想到这自行车就到了,我家有军性子就是这么急。”
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来傅老太这是在夸大儿子有本事,也不吃味儿,轮番将傅有军夸了起来。
就连迂腐的傅老头看着自行车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以后去哪可就方便多了不是?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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