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闲笑看着她,终于说道:“像是你这样聪慧的女孩子,我也是打心里喜欢的。何况咱们还有一段缘分。你很好,放心就是了。”
说着看阿照:“好生收起来。”
陆尔思见她收了,脸上略也露出几分欢悦之色。又坐片刻,问道:“如何不见太子殿下?”
西闲心里也正牵挂,说道:“早上给皇上带了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陆尔思立即察觉西闲有挂念之意,便道:“可见皇上真心疼爱太子,如此才肯亲带在身边照料,他们父子情深,皇上一定会照看的很妥当。”
西闲笑道:“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是白牵挂罢了。”
陆尔思窥西闲似有倦意,便起身告退。西闲又特扶着阿照起身送了几步。
陆尔思去后,阿照笑道:“娘娘,这位陆姑娘果然是大家子的出身行事,很是讨喜呀。那样的山参可谓珍品,成色委实罕见,难为她竟孝敬了娘娘。”
西闲叮嘱道:“你叫人仔细收藏,我留着有用的。”
阿照一怔:“娘娘不自己用?”
西闲道:“我虽不懂,却也知道这是真正的好东西,我才多大,又有多大的福气,怎能就消受这种罕物,自然是给能消受的人。”
阿照想了会儿:“难道娘娘想……”
西闲笑笑不答。
阿照亲自去把那山参收了起来,回来后,却见桌上还搁着一叠东西,阿照便对西闲道:“娘娘,这是从凤安宫里带回来的,娘娘可要现在看?”
西闲扫了一眼,那自然都是各家贵女的年庚、影照图之类的东西,她想到方才陆尔思,又看看这些,便摇摇头:“先放着,我小憩片刻起来再看。”
西闲在暖阁里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天已黄昏,忙先问泰儿。
伺候的宫女回答已经回来了,西闲喜出望外,忙收拾下地。
出来暖阁,见泰儿趴在她日常看书的桌子上,手里握着一支毛笔,一笔一划的不知在写些什么。
西闲先前虽也教导过泰儿写字,只是他毕竟才两岁多点儿,那小手儿握毛笔都觉着吃力,只勉强会画两下罢了,而且泰儿也仿佛不喜欢练字,所以西闲也并没十分勉强。
如今见他跟着赵宗冕去了一趟,突然竟这样认真起来,真是出息了,西闲又是意外又且喜欢,便笑唤道:“泰儿。”
泰儿本是跪坐在椅子上,趴着的姿势,抬头见是西闲,便把毛笔扔掉了:“母妃!”
西闲见他匆匆忙忙的,生怕他摔着了,便道:“慢着点儿。”
泰儿从椅子上探脚往下,迎着西闲,才要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向着西闲行礼:“参见母妃。”虽仍是奶声奶气的,却也像模像样。
西闲笑道:“好的很,越发长了本事了啊。”
泰儿听出是在夸奖自己,高兴的跳起来,这才撒娇似的抱住她:“母妃,泰儿好想你呀。”
西闲抚过他的小脑袋:“还以为泰儿在外头玩的高兴,忘了母妃呢。是了,你方才在做什么?是不是你父皇教了你什么?”
泰儿道:“先前有个太师教的,教我写字,只是还写不好。”
西闲道:“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拉着泰儿的小手走到桌边,低头看了眼,突然大惊。
原来面前桌子上放着的,本是那一叠从皇后那里拿回来的待选贵女的档册等等,可此刻却已经给泰儿涂抹的一塌糊涂。
最上面一张上墨渍淋漓不说,尤其让人吃惊的是,旁边有数张铺开了的,却都是夹杂在档册里的那些贵女的影照图,原本是千娇百媚的女孩子的图画,此刻却面目全非,一个个不是脸上给涂了一大团,就是给歪歪扭扭地写了字,有的直接就是画了交叉的两道,总之,几乎没有一个能看的。
西闲目瞪口呆:“这、是泰儿做的?”
泰儿道:“是啊,母后从哪里拿来的这些图画,一个个好难看,泰儿把他们改一改。”
西闲更加呆怔:“你……”
此刻阿照跟阿芷从外进来,西闲且不说泰儿,回头道:“怎么不好好看着太子呢?”
两人一惊,见西闲脸色不对,忙走上前,阿照眼尖,一下子看见桌上的东西,顿时也变了脸色:“这个怎么又拿出来了?”
原来先前顾恒送了泰儿回来后,因见西闲在休息,泰儿便并未打扰,只在外头玩耍,过了会儿,又叫说写字,叫宫女磨了墨,他一眼看见旁边那叠东西,便问是什么。
阿照知道他不懂这些,便随意说是从凤安宫带回来的,又怕他小孩儿玩心大,若是弄乱了自是不好,便命人特拿了放在柜子里头。
泰儿仿佛并没在意,只是小大人似的自顾自埋头练字。
阿照等见他如此认真,也不玩闹,便都放了心,才没有特意围着他。
没想到这半晌的功夫,却竟弄出这个来了。
阿照知道坏了事,忙跪在地上请罪。
阿芷等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见阿照如此,均吓的不轻,纷纷跪倒。
泰儿小声问道:“母妃,是泰儿做错了什么吗?”
西闲叹了口气,便道:“都出去,阿照留下。”
众人谢恩退到外头,西闲才对阿照:“你该知道太子顽皮,就该不错眼地跟着他,岂有都走了的道理?”
阿照道:“是奴婢疏忽了,请娘娘降罪。”
西闲道:“你虽然看管不力,到底是泰儿太顽皮的缘故,罢了。只要你记得今日的事,以后加倍小心。”
阿照磕头道:“奴婢遵命。”
西闲才又吩咐,“另外,此事别对外面说起。起来吧。”
阿照迟疑着起身:“可是弄坏了这些东西,皇后娘娘那边如何交代?”
西闲道:“不妨事,娘娘那里我自有交代。”
回头看看那一桌子的狼藉,又道:“把东西整理起来,另外,今儿似格外的冷,叫人加一盆炭吧。”
阿照忙按照吩咐,先收拾了那些给画坏了的档册,又命小太监准备了炭。外头那些伺候的众奴婢未免向她打听惹了什么祸事。
阿照记得西闲的话,只说道:“还问呢,因为你们都偷懒没在跟前,太子殿下从椅子上下地的时候几乎绊倒,幸好娘娘察觉的早才没有闪失,不然的话大家可都怎么活呢?”
众宫女太监都悚然后怕,阿照趁机说道:“甘露宫里两个主子的安危,就是咱们的性命了,以后可万万不能再怠慢分毫,知道吗?”
大家齐齐应声。
剩下泰儿跟西闲在殿内,泰儿问道:“母妃,泰儿闯祸了吗?”
西闲把他抱入怀中,叮嘱说:“以后不许拿大人的东西玩了,这些还罢了,尤其是你父皇那里的……可记着千万别碰,知道吗?”
泰儿眨眨眼:“父皇那里没有这些丑丑的女人。”
西闲才要笑,又忍住:“难道你是觉着那些……不好看才画了的?”
泰儿吐吐舌头:“都没有母妃好看。泰儿讨厌他们。”
西闲本是要教导他的,听了这句,便把他紧紧搂在怀中,半晌才说道:“好了,这件事不提了,泰儿也别再对任何人说起,你把今儿在外头跟着你父皇的事儿,告诉母妃好吗?”
是夜,赵宗冕并没有来到甘露宫,小江子自作主张偷偷地去打听,听说皇帝独自一个人歇息在勤政殿内。
次日早上西闲起身,整理妥当,便去凤安宫请安。
一时来到凤安宫,同吴皇后见礼,皇后道:“妹妹今日来的早些,却也是好,昨儿内务司送了些缎子过来,你挑几匹,让他们裁衣裳。还有一些新的头面首饰,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内宫皇后跟贵妃的衣裳头面等,都是有定例规制的,皇后如此说不过是显示大度罢了。
西闲笑道:“臣妾的衣裳首饰甚多,很不必再添了。”
皇后道:“其实我跟妹妹的心意一样,但只有一件,这毕竟是皇上才登基的第一个春节,我们自然不能灰头土脸的,倒也要收拾收拾,簇然一新的好,也是个吉祥的意头是不是?你放心,李夫人跟柳夫人那边也都有。”
西闲这才答应。于是皇后同她便把那些布匹首饰之类看了一遍,西闲略点了几样。
两人重又落座吃茶,皇后问起道:“是了,昨儿你拿了那些东西回去,可看过了不曾?”
西闲听提起来,便道:“回娘娘,都看过了。”
“那你觉着哪些好呢?”
“臣妾……觉着都很好。都是极难得的。”
皇后微微诧异:“是吗?你没有格外喜欢或者不喜欢的?”
西闲似有不安之色:“臣妾……没有。都很好。”
皇后问道:“妹妹,你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西闲这才忙把茶杯放下,起身行礼道:“臣妾请罪。”
皇后大惊,忙起身扶她:“这是什么话,快起来,是怎么了?”
西闲道:“臣妾昨晚上熬夜查看的时候,因为困了,一时失手,把那些要看的帙卷都掉在了火盆里,要抢救已经来不及了。因怕娘娘责罚,所以才……”
吴皇后微睁双眼看着西闲:“都烧了?”
西闲道:“请娘娘降罪。”
半晌,吴皇后才微微地吁了口气:“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谁没有个失手不察呢?”
西闲忐忑道:“只是毕竟是各家精心准备的,臣妾于心不安,不然,就当全都过了便是。”
吴皇后笑道:“傻话,哪里有照单全收的,总要筛选下几个去,不然,还以为天子的后宫什么人都能进来呢。”
“那……可怎么办?”
吴皇后望着她,慢声道:“也不妨事,叫他们再准备就是了。”
此事之后,一直道除夕之前,京城内的各高门女眷频繁进宫,一来是拜见皇后,二,却是给贵妃请安。
因人人都知道,各家呈现给皇后的选秀卷宗,给贵妃“失手”烧了。
贵妃是不是失手,大家不敢妄自猜测,只不过这样一烧,倘若把各家小姐的前程也都烧光了,那可如何是好。
原本大家都知道后宫皇后掌管,林贵妃又对皇后娘娘从来恭敬顺从,凭着娘娘说一不二的。
所以在送女进宫这种事上,自然只要皇后说声就是了。
却给西闲这一“失手”,让大家都回过味来。
更有人想起当年太上皇的端妃娘娘请众人进宫赴宴,林妃娘娘在那场宴席上,跟废太子妃争锋,那种当仁不让的气势。
于是各自暗呼失策,幸而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甘露宫从原本的门可罗雀,到众人纷至沓来,热闹非常。
这日,甘露宫又送走了来请安的工部侍郎夫人,阿照送人的时候,正柳姬笑嘻嘻地进门。
殿内西闲正在吃茶,柳姬上前躬身道:“给贵妃娘娘请安,请贵妃娘娘原谅奴婢这几日懒散怠慢,不登门之过。”
西闲抿嘴一笑:“恕你无罪,平身吧。”
柳姬向着她努了努嘴:“好呀,还真的摆起贵妃娘娘的谱来了。”
第1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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