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一个月，才让徐楠接电话, 她声音里无意间透露出来的疲惫, 让程礼感觉呼吸一窒，心口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她刚起床, 坐在木质桌椅跟前, 轻轻搅动手里的勺子, 她在国内很少喝咖啡, 来这边后也开始入乡随俗了。
    “还行, 时差已经调整好了, 你怎么还没睡，那边很晚了。”
    “刚洗漱好，打算睡觉前再碰碰运气。”
    他每天加班到很晚，虽然很累，却又刚好挨着她起床的时间点，这些天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抿着嘴盯着马克杯里的漩涡，突然间特别没有喝的**，于是把杯子推到豆豆那边，伸长脖子对那扇半开的门喊道。
    “你一会儿不用冲咖啡了，喝我这个。”
    “好！”
    听着这边的对话，他捏捏鼻梁保持清醒。
    “才起床就喝咖啡？”
    “被豆豆带的，她一天能喝好几杯，老实说，我还是不太适应，味道还比不上板蓝根。”
    在国内的时候，家里没有喝咖啡，母亲爱酸酸甜甜的果茶，父亲偏爱龙井，也就偶尔见程礼喝咖啡。
    “不习惯的话，去买点茶叶，不习惯那个味道是正常的。”
    “再说吧，我这个人太懒了，实在不行喝白开水也可以。”
    她这边意志消沉的厉害，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让电话这头的男人很是心疼。
    “如果不想继续留在那边，就回来吧。”
    才一个月没听见她的声音，思念就像藤蔓一样，把他紧紧的束缚在内，用尽办法都撕不开、逃不掉。
    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徐楠乐了，弯着嘴角说道。
    “那怎么行，当逃兵是要被鄙视的，过一阵子我应该能完全适应。”
    她英语水平不差，在对话方面却不怎么精通，再加上出国的时候在他那里受了打击，心态一时半会儿没调整好，刚开始的几天根本不想说话，更不想用英语和人交流，亏得大小姐脾气的豆豆难得有耐心，在她身边给她当传话筒。
    “机场的事，是我的错，我像你道歉。”
    “我妈和我说了，说你来了，故意不见我。”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桌上的纹理，撇撇嘴苦笑着说。
    “你的心为什么那么狠，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一次又一次，他的理智总是能突破她的想象，在她最怯懦的时候，把她推进风雨，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尽快学会飞行的能力，却没考虑到她的承受能力。
    “我们俩，总得有一个人狠下心来，我不想逼你做那个人，所以还是我来吧。我宁愿你恨着我。”
    听完，她紧紧抿着唇瓣，抬手擦了擦眼眶边的泪，低头吸了吸鼻子。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劝我回去了？当初你不是一心想要我出来长长见识的吗？”
    “我心疼了，想你了，怕你在那边过得不好，怕你在那边受委屈。”
    这两年，他一心想把徐楠推出去，让她做到真正的独立，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准备了两年的心理防线，在她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彻底崩盘了。
    “没人给我委屈，这么久以来，只有你给过我委屈，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是你。”
    她觉得这句话该在吵架的时候喊出来才更有气势，可是今天她真的没有力气，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众人皆知的事，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程礼的胸口。
    并不一定是嗓门大，就更有杀伤力，那种静如死水的感觉，才真叫人难受。
    “我知道，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将来我慢慢还，这些账你先记下，以后慢慢找我讨。”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计划好要和徐楠耗一辈子，现在欠下的债，将来一点点去还。
    “谁要找你讨了，你少自作多情，我都不想理你了。”
    那天本子上的那句话，是她情绪酝酿了好多天才写下的，刚来这边过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天一黑就把自己关在放间，打开手机看以前的照片，看着看着眼泪像泄洪似的往外流。
    发过去之后，也没见他回复，她以为程礼终于也放弃了。没成想隔了两天他又打电话过来，她狠心咬牙拒接后，他就发了文字信息过来，故意忽视她的那句话，自顾自的聊他的工作。
    “我很想理你，特别想。”
    现在，他总算学会了怎么直白的表达感情，但她已经跑到了大洋彼岸，只能隔着电波来倾诉。
    “不害臊。”
    她低头笑了笑，揉揉鼻子看了看时间，“你睡吧，我要准备出门了，晚安。”
    “早安！”
    挂了电话后，程礼嘴角的笑容半天落不下去，虽然他很有耐心，可以一直打下去，但是今天能听到她的声音，真的让他轻松很多。
    从这天起，徐楠不再拒接他的电话，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和他打很长时间的电话，随便聊几句可能就会挂电话，即使是这样，和她通话也成了他每晚睡觉前最期待的事。
    想着她在国外孤苦伶仃的，程礼觉得不管怎么样都得抽个时间去看看她，思来想去觉得圣诞节最好。
    原本是想瞒着她，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想到让谢弈明这个大嘴巴知道了，转头就告诉给徐楠，还告诉了别人。
    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他才刚起床，看着手机上的号码，怀疑是哪里出问题了，这么长时间她第一次主动打过来。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他一开口就把问题想得很严重，徐楠挠挠头，觉得这个男人最近神经的厉害。
    “没有啊，听谢弈明说你圣诞节要过来，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就不和豆豆去别的地方玩了。”
    他张着嘴没急着回答，思考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很低，但她却能感受到那种从他胸腔里传来的震动，徐楠不好意思的挠挠耳朵，有些搞不清状况。
    “你笑什么？”
    “笑你啊，出国几个月还真的学聪明了，会套我话了。”
    提前透露自己可能出去玩的事，逼得他没办法继续说谎。
    她嘟着嘴无辜的瞪着眼睛，“都是你教的。”
    如果她不补最后那句话，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说实话，可她今天就只想听真话。
    “去，我在想办法给自己请假呢，具体哪天先不告诉你，因为我也还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东西，如果能带过去，我就给你带过去。”
    “什么都不需要，这边什么都能买得到，你自己过来就行，要是有本事，把我爸妈、我弟弟也一起带过来。”
    “你想什么呢，我是去看你，又不是组织大家出国旅游，带了他们，你眼里还能看见我吗？”
    闻言，她揉着酸痛的脖子，认真的想了一下。
    “不能！”
    她有的时候就喜欢过分耿直，弄得程礼相当头疼，即使知道她是故意的，听到这个答案，他还是会觉得心塞。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我一个人过去，圣诞节你别到处跑，等我过去当一回圣诞老人。”
    有了他的确认，徐楠悄悄地长出了口气，谢弈明说的时候她根本不信，但又放不下心，还是打电话过来，说来说去还是心里有期待，期待能见见他。
    “圣诞老人？那你得先增肥啊，你的体格不太够。”
    见她故意阴阳怪气的拿自己寻开心，程礼摇摇头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照你这个说法，我可能还差几头驯鹿、差一身标志性的行头。”
    “你要是能搞到这些装备，我也不介意呀，到时候我就拉上一堆留学生出来看国产的圣诞老人，标准的made in china。”
    “你又皮，我是去看你的，没心情给人表演钻烟筒，想要什么礼物，你直接说吧，免得我准备的不好，坏了你的心情。”
    “随便呀，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收礼物只看一个标准……”
    她故意拖长语气，却没想到被他抢了先。
    “贵不贵！”
    徐楠撇撇嘴并没有一点心虚表情。
    “对呀，这你都知道了。”
    “你真俗气。”
    他语调上扬，也没有一点讽刺的态度，她吐吐舌头笑着说。
    “我俗气，那一直对我穷追猛打的你，算什么？”
    “我也俗，所以咱们俩刚刚好。”
    听到这话，徐楠停下来，捂着嘴乐不可支的站在路边，心里不住的摇头，心道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几个月不见，你脸皮真是厚的让人找不出词来形容，我知道一款不错的洁面乳，去角质的水平特别好，要不要我推荐给你，女士的产品，男人用了也没关系吧。”
    “你是在暗示我，圣诞节给你买一套护肤品？”
    论装糊涂，程礼真的是一把好手，完美避开她的调侃，还把话题拉到另一个角度。
    “且，不要，除非护肤品的包装瓶是黄金做的，上面还镶嵌满了钻石和宝石。”
    “你说的这个东西上哪儿找，得定做才行，现在时间肯定来不及，等结婚的时候，我送你这个。”
    “……”
    她眯着眼，无语的望着天，沉默片刻后说。
    “我不嫁抠门的男人，一个瓶子就想收买我，你做梦去吧。时间不早了，你该起床上班了。”
    “我也没说只送这个，好要什么聘礼，你不妨现在写下来，我慢慢准备，等你毕业就把东西全送你家门口去，再把你绑到我家去……”
    他心情大好，没完没了的往下说，徐楠发了个白眼，非常不给面子的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撇撇嘴一言难尽的吐出三个字。
    “蛇精病！”
    第55章 意外
    十二月中旬起, 程礼就不再每天打电话过来, 徐楠估计他是在忙工作, 好腾出时间过来看自己，所以也没敢去打扰他。
    22号起, 她就有些失眠的征兆, 晚上睡觉不敢关机，手机有个风吹草动，立马能翻身坐起来, 白天坐在客厅里等着门铃声响起。
    她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 成功逼疯了同在屋檐下的豆豆，作为房东的豆豆, 收拾了一些必需品“离家出走”了。
    后知后觉的徐楠, 半天之后才发现家里少了个人，打电话过去被豆豆嘲讽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