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她的手，不敢用力往外拽，只敢轻轻地一点一点地用力。这时虚拟机感应到陈小琳的手指要被拔出，发出尖锐的警告声，同时有一股巨力在拉扯她的手指，不让它往外跑。我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因此也完全拉不出去。
    “小琳……”我心如刀绞，一想到手指拔出来，她将有可能再也无法清醒，此生将在床上永远沉睡下去，手上根本不敢用力。我知道我逃避不了，不然我连躺在床上的她都见不到，只能见到一块冰冷的墓碑。
    算了，一切的罪责都由我来承担吧。当初是我带她过来的，早应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2016年那次事件终究还是被时间冲散了我对它的警惕，才会导致今天这件事情发生。
    我心一横，一把将她的手指拔出。拔出的时候莫名觉得释然，好像这个世界跟我没有关系了。
    陈小琳的身体此时没有半点力气，完全瘫软在沙发上，神志不清。我摸了下她的脉搏，有点微弱，但却在慢慢变得有力起来，而且她的身体也不像刚刚那么冷，渐渐回暖，脸上也出现一丝血色。
    这看起来是可喜的变化，可惜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知道这只是她脑干的工作恢复正常而已，大脑或许永远熄灭了。
    我呆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希望她能突然睁开。但是她眼睛上的睫毛纹丝不动，完全没有任何要睁眼的迹象。我突然想起“睡美人”的故事，心里萌生出一个可笑的念头——若是亲她一下，她会不会就醒了？
    这时突然有人按门铃，我知道是李昊他们来了，起身跑去开门。门一开李昊就带着几个人冲进来，紧张地问我：“她在哪里？”
    我将他们带到陈小琳身边。除了李昊之外，领队罗恩斯也来了，还有几个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抬着担架，连鞋都没脱，围住沙发上的陈小琳，给她检查身体。
    “怎么样？”我问医生。
    没想到医生居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收起听诊器，说：“并无大碍，带她到医院休息几天就行了。”
    说罢，他们将陈小琳抬上担架。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心里惊讶莫名——不是说拔出手指之后，就会变成植物人吗？为什么医生跟我说没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也一起来吧。你是她男朋友？”李昊用英语问我。
    “不是。我要是她男朋友，现在早哭了。”我木然地回答，在他后面出了门。别墅外听着一辆救护车，医护人员把担架抬进后车厢，我们也跟着坐进去，车里全是消毒水的浓烈味道。
    一上车，我就迫不及待地问医生有关陈小琳的具体情况。他倒是很耐心地跟我解释，只是我英语水平过于有限，很多医学术语我全都听不懂，只能连猜带蒙，大致知道陈小琳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是否真的没有问题。
    “你别太担心，万一她真的有事，俱乐部会承担一切责任，安抚好她的家人。”李昊安慰我，估计以为我怕她爸妈要飞美国来把我吃了。
    “不，我想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现在回过神来，问他。
    “很严重的事情。技术部那边说，检测到一股强大的电子脉冲，扰乱了服务器的正常运转，导致其陷入无限重置的死循环中。”罗恩斯接过话。
    “来源呢？”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我有向高层反映，但那边是死一样的寂静，不知为何。”罗恩斯忧心忡忡。
    “估计得等晚上才有消息。”李昊拿出一根烟，但意识到这里面不能抽烟，又把它放回口袋。
    “恐怕又是人工智能。”我说，“如果小琳真的出事，我跟它们没完。”
    ……
    晚上，我没有回别墅，一直守在陈小琳的病床边。医院给她做了一次全身检查，认为她并不是陷入深度昏迷，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植物人，苏醒的希望很大。
    卜鑫和苏安夏也来了，还有维克多他们。罗恩斯有尝试联系布隆，但打过去全是忙音，十分罕见，而李昊则站在病房的阳台外抽烟，一个人在星空下伫立。
    “没打通。”罗恩斯放下打电话打得滚烫的手机。这种专用手机很容易发烫，用没一会儿就烫手。
    但就在他放下手机的一刹那，突然收到讯息。他连忙打开，正是布隆发给他的：
    “杰·罗恩斯：
    它们已经动手开战，这是最后通牒。下午有颗氢弹在南极爆炸，将一座巨型冰山炸出，移动速度很快，现在正顺着南极环流进入西风漂流，不久之后恐怕将会沿着秘鲁寒流北上。刚刚专家算出预测数据，如果这座冰山完全融化，全球海平面恐怕要升高十几厘米。
    另外，距爆炸中心20千米以内的南极科考站无一幸免，已经确认所有人员都已遇难。这颗氢弹是朝鲜在2018年秘密制造的，事情发生之后朝鲜政府也已承认。
    事已至此，如果不出差错，你们明天也要应战了。
    布隆·r·弗雷尔”
    罗恩斯刚跟我们念完这则消息，李昊也掐灭烟头走进病房，手里拿着手机，显然也收到了讯息。
    “抱歉，我可能要先离开一会儿，有紧急会议。”李昊说，“各位今晚得好好休息，明天……明天要出征。”
    说罢，他快步离开病房，留下还在发愣的我们。
    “他说什么？”卜鑫问我。
    “他说明天要出征。”我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陈小琳。她的体温和脉搏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呼吸也很平稳，面色红润许多，看起来就像是在睡觉。
    “出征好。这一个月不知道都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事都不干。”卜鑫斗志高昂，“早该打了，替台妹报仇。”
    “易。”维克多也附和，“我们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带人战一场了，就像以前那样，‘龙’和‘白桦’。”
    我没有说话。人工智能既然敢主动动用武器，必然有办法阻止我们，不过是驴子是马，得拉出去遛遛才知道；是最强还是嘴强，打过才知道。
    就看明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