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持把抽签的盒子拿到傅泽明面前,傅泽明摸出一张卡片,见上面写着:请嘉宾与手机中的最近联系人通话,告知对方你怀孕了,孩子是他/她的。注意!需严肃表演。
傅泽明登时一怔,感觉自己太久不上综艺,跟不上时代变化,现在都这么玩了?
男主持从傅泽明手里接过卡片看了一眼,“噗”地一声笑出来,然后将卡片展示给其它人和摄像机看,大家集体喷笑。前几期节目输掉的特别嘉宾也要抽惩罚卡,但内容基本是喝恶心的混合果蔬汁、吃芥末之类,傅泽明抽到的惩罚其实算轻松,只是跟他一贯的形象差得太大,谁能想象傅泽明说这种话?
不过这样多半会很有娱乐效果,众人起哄要傅泽明交出手机。傅泽明也没有偶像包袱,他回忆了一下最近联系人是谁,难得有了恶作剧的兴趣,拿出手机交给女主持。
通话记录里的最新一条显示着“祝夏”,女主持人提前做过《请神》的相关功课,知道这是电影里的男三,做顺水人情又提了电影一句:“最近联系人是祝夏,听说在《请神》里你们有相当多对手戏,看来在戏外关系也很好啊?”
梁宇蓦地看过来。
傅泽明不想多聊私事,便笑笑,拿出标准答案:“是朋友。”
祝夏忽然在饭桌上打了个喷嚏,他正和郑艺博在簋街吃小龙虾。
今天他生日有假放,中午吃了师母一顿大餐,晚上出来跟朋友聚会。祝夏本来筹划生日在家里吃饭,就既能请傅泽明来玩,又和朋友一起过生日,一举两得。但傅泽明临时有工作,那他想请的人在北京的只剩郑艺博,而郑艺博在他家早玩腻了,俩人还是出门撒欢。
说起来,他们上次一起吃饭,还是上学期祝夏告白被拒后的那顿烧烤,祝夏跟郑艺博从头细论,发现告白这事是祝夏拍电影的源头:如果不是齐美心说她喜欢傅泽明,祝夏也不会跑去看傅泽明,如果不去工作室看傅泽明,也就碰不上方戎,碰不上方戎,当然就不会拍电影。
两个人顿觉世事难料,大发感慨,这么边吃边聊边喝,一不小心喝大了。
傅泽明的电话打过来时,祝夏和郑艺博都醉到七八分,他俩酒品不错,是不吐不闹的类型,郑艺博喝多了犯困,祝夏喝多了是腿走不动路加脑子转不过弯。
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祝夏摸出手机接听,口齿不清地问:“喂,谁呀?”
手机那边传来的声音很悦耳,是凉浸浸的好听:“我。”
第二十八章
傅泽明的声音很有辨识度,祝夏听出是他,莫名就很高兴,说:“哦,哥啊。”他一直觉得自己如果有亲哥,顶天好也就是傅泽明这样,但他们俩又不沾亲,祝夏不好意思上赶着叫人“哥”,现在喝醉脑子想不了太多事,反倒随便叫出来。
电话那边静了静。
《逃出生天》的录制现场,女主持人把傅泽明的手机开了外放,还把麦克风凑近手机喇叭,现场的人都听到这声“哥”,梁宇从电话接通后一直盯着手机看,现在转向傅泽明,表情颇为复杂。
傅泽明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表示,表情自然地好像他一直被这样叫,如果他表现出丁点的惊讶和意外,那节目播出后,一定会有人黑祝夏抱大腿。
现在还在工作,傅泽明将注意力转移到惩罚内容,惩罚卡上要求严肃表演,但“我怀孕了”这句话本身很荒诞,要达到严肃表演的效果,得先设置出一个相对合理的情景。傅泽明思考片刻,在脑中大概推演出流程,才对手机问:“你现在在哪儿?”
祝夏打了个酒嗝,带着醉意乐颠颠地说:“我在簋街吃饭,你过来不?”
现场有个嘉宾笑点低,听到这个酒嗝差点笑出声,迅速捂住自己的嘴。
傅泽明在演戏时很少笑场,他皱起眉,用不耐烦的语气说:“不去了,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婚期定好没有,你几月结婚?”
“结婚?”祝夏懵了,“我不结婚。”
录制现场的围观群众也有点懵,大家本以为傅泽明会开门见山,直接跟祝夏说“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没成想人家不走套路剧本,另辟蹊径。
傅泽明沉声道:“不结婚?这是你做的决定?你不是小孩,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对方怀孕了,你决定不结婚,那是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他现在的言辞语气,俨然是面对有了孩子却不想负责的弟弟,感到恨铁不成钢的兄长。
手机另一边的醉鬼明显被傅泽明义正言辞的语气唬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十分迷茫且很不甘心地嘀咕:“可我还没跟女孩子睡过觉啊……”
这次有好几个嘉宾都在憋笑,那个笑点低的嘉宾扶着身边的人憋到浑身在抖。
傅泽明不紧不慢地挖坑,说:“我没说是女孩儿。”
祝夏很不明白地问:“那谁怀孕了?”
傅泽明终于有点绷不住笑,女主持人拿着手机,站得离特别嘉宾最近,她看见眼前的青年低下头,用指腹蹭了下鼻尖,是在掩饰翘起的嘴角。傅泽明之前在节目里也会笑,他一笑摄像机就对准他,常让女主持暗叹美色煞人,但现在这个笑与之前都不同,让人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才十九岁的年轻人。
傅泽明一本正经地说:“我,孩子是你的。”
到这里惩罚其实已经完成了,但录制现场还是没人出声,都在等祝夏的反应。
祝夏应该被这个惊天大雷劈糊了,大家听到他小心翼翼地说:“哦哦,这样,但我们俩也没睡过吧?”
傅泽明不再忍笑,他现在就是在逗人玩儿,偷换概念道:“有,我们在一间屋子里睡过。”
祝夏无可辩驳,他干巴巴地道:“是啊,那你生,我养,你等一下……”
扬声器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有酒瓶碰撞的声音、衣物摩擦声,另一个年轻男孩子困倦地“嗯”了两声,问:“推我干嘛?几点了?”
祝夏的语气跟梦游一样:“郑艺博,他怀孕了,我有小孩了。”
“怀孕?”困倦的声音瞬间变得精神,郑艺博震惊地问:“怎么回事儿?”他是喝多了就想睡,但睡一会儿能醒酒的类型。
祝夏继续梦游:“我也不知道,他打电话说怀孕了。”
郑艺博犹疑地说:“不能吧,你哪有这能耐,我记得你进展最好的一次,也是打个啵就被甩了,哪个妹子怀了,我认识吗?”
祝夏持续梦游:“不是妹子,是我哥怀孕。”
手机里安静了几秒。
郑艺博怒道:“……你喝傻了?你一个独生子女哪来的的哥?这他妈接的是骚扰电话吧?手机给我。”又是一阵响动,“叮叮叮”几声应该是在按音量键,随即喇叭里传出少年人火气十足的声音:“怀孕?怀你奶奶个腿儿!有病得治,早点去安定医院挂个号!傻逼!”
电话挂断了,只有那句响亮的“傻逼”回荡在录制现场。
这个惩罚任务的发展实在峰回路转、画风清奇、不走寻常路。
按照正常流程,应该是傅泽明打电话过去说惩罚内容,对方要么哈哈笑要么吓一跳,然后录制现场的围观群众忽然出声吓对方一大跳,嘻嘻哈哈地解释我们在录节目,对方表示理解理解,再聊几句和嘉宾的友情、夸一下你们节目真好看,齐活。
但今晚先是傅泽明认真发挥起演技,接电话的小子又是个喝多的醉鬼,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也好,偏偏还有路人甲横插一杠,用一句“傻逼”收了尾。
不过不算录制事故,节目效果虽然诡异了点,也还怪萌的……
等节目录制结束,傅泽明本来想给祝夏打个电话说今晚录综艺的事,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祝夏今晚喝那么多,现在应该已经回家睡下,就先不打这个电话,傅泽明跟主持人和其它嘉宾道完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他和元元一路走到地下停车场找到停车位,拉开车门准备上去,斜对面的车忽然按了一声喇叭,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傅泽明视力很好,认出来人是梁宇,他略略一想,站在原地不动。
元元也看到人了,她想起节目录制之前,在化妆间门口梁宇奇奇怪怪的表现,小声嘀咕:“他今天到底想干嘛呀?”
梁宇走过来,喊了句:“师兄。”
这句一出,元元立刻紧张起来,因为这声“师兄”和化妆间门口那句不一样,梁宇声音里全是敌意。
傅泽明微微皱起眉,一言不发。
梁宇是偶像男团出身,身高颜值自然不差,挑起眼时更是盛气凌人,他站在傅泽明的面前,用挑衅的语气问:“傅师兄,你是gay吗?”
元元瞬间变了脸色,这家伙今天真是来找事的!她讽刺道:“怎么没听说您转行去做狗仔了?”
梁宇不理她,就看着傅泽明。
娱乐圈里gay多,傅泽明在圈子里呆了这么多年,也碰到过不少明示暗示表白约炮的,有几个“开门见山型”,来表白的第一句台词就跟梁宇一样,问他是不是gay,但梁宇这架势又不像要表白。
傅泽明懒得多想和废话,直接用了拒绝表白的专用句式:“不是,不约,先走了。”说完他让元元上车,自己再上车关上车门。
第二十九章
老话讲喝酒误事,这话一点不虚。
祝夏和郑艺博各自回家后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上课都迟到了,一个在屈教授家挨骂,一个在教室门口罚站,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即将上电视。祝夏的体质是喝醉后睡一觉,醒来啥也不记得,郑艺博则以为昨晚只是接了个骚扰电话,就没和祝夏提电话的事。
于是下午傅泽明打电话过来说录节目的事,祝夏直接愣了:“节目连线?昨晚你上节目有给我打电话?”
傅泽明说:“是,你不记得了?”怪不得现在“哥”也不叫了。
祝夏对昨晚最后的记忆,就是盘子里有一大堆小龙虾壳,说:“我一喝多脑子就断片,你上节目为啥给我打电话啊?”他心里挺美的,等傅泽明回答“节目组让打给最好的朋友”之类的话,唉,虽然对不起郑艺博,但谁让他不会做饭也只是一般帅?祝夏在剧组第一次吃到傅泽明做的夜宵时,就决定把傅泽明扶正,郑艺博从此只能屈居第二好朋友的位置。
傅泽明哪知道祝夏脑子里转着什么幼稚想法,如实道:“是节目里的惩罚环节,让我打给通讯录里的最近通话人。”
一听不是打给“最好的朋友”,祝夏语气平平地“哦”了声。
傅泽明想到昨晚那通电话,就觉得好笑,问:“你不问昨晚连线我们聊了什么?”
“你不要剧透。”祝夏听傅泽明语气这么轻松,觉得昨晚肯定没聊坏事,浑不在意地说,“反正七号你要过来玩,到时候一起看呗,剧透了多没意思。”
祝夏不想听剧透,其实傅泽明也不是很想说,他想看到时候祝夏的反应,便笑着说:“行,我七号下午到晚上都有空,几点去你家?”
祝夏想说十二点过一分,但想想也知道傅泽明说的下午不是这意思,就问:“两点行不行?”
傅泽明说可以,两人又随便聊会天,屈教授赶祝夏去背书,电话挂了。
傅泽明这会儿正坐车赶去拍tvc广告,他收起手机看向车窗外,又笑了笑,觉得逗小弟真是挺好玩的。
元元从他们打电话开始就在旁边暗搓搓地听,吃糖吃地正快乐,但瞅见傅泽明这个笑,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忙默念三遍群训:真情实感地磕rps都是要遭报应的!
虽然祝夏的作息已经被屈教授扳正,但仅限于周一至周六,周末放假他还是一觉睡到十一点,等爬起来洗脸刷牙叫个外卖吃完,看看表差不多要十二点。祝夏把外卖盒扔到厨房,迅速冲上楼开始收拾自己房间。
打扫屋子的阿姨每周来两次,上一次来是三天前,家里总体来说保持得挺干净,就祝夏自己的房间已经乱成狗窝。祝夏费劲巴拉把床单被套全换了新的,然后将旧床套和脏衣服一起塞进洗衣篮,再三下五除二把满地乱扔的玩具、书、零食归置好,等他收拾得差不多,门铃也响了。
祝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楼开门,就见傅泽明戴着帽子和口罩,扛着一个大果篮站在门口。祝夏一看就乐乐,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朋友来玩送果篮,边给傅泽明拿拖鞋,边笑话他道:“来玩你还这么客气,上门带点儿礼,带礼吧你又不是上医院,给我拎这么大一果篮,我舅没回来,我一个人得吃到哪天去?”
傅泽明对去朋友家做客没什么经验,只知道第一次去别人家里拜访不能空手,但也想不到该带什么,干脆订了个豪华大果篮。他看祝夏一边抱怨果篮大,一边笑地露出虎牙,觉得自己这果篮应该没买错。
其实祝夏会笑和果篮一点不沾边,他就是高兴傅泽明来家里。他虽然朋友多,但里面一大半人是浮云情意,聚就玩散就算,只有特别喜欢的他才往家里带,这么多年来他请到家里来玩过的人,加上妹子也两只手可以数清。
两人在客厅里坐了不到十分钟,祝夏给傅泽明拿了瓶水,傅泽明喝了两口,祝夏就拉他满屋子转,恨不得把自己家犄角旮旯都让傅泽明看看。
傅泽明由他带着自己逛,两人呆地最久的地方是影碟收藏间。这栋房子是祝夏爸妈留下的,父母出事后祝夏不想搬,卢云波就住进来,他的行李中最多的是碟片,就腾出一间客房改成影碟收藏间。后来祝夏喜欢上看电影,和卢云波一起收藏碟片,这么多年下来,收藏间里的置物架增加了两个架子。
傅泽明也在买碟,他的碟片比祝夏多,但跟卢云波比是小巫见大巫。收藏室里,卢云波的收藏按国别、导演、风格分门别类放置,整理得井井有条,国外的碟片有费德里科·费里尼、让-吕克·戈达尔 、黑泽明、弗朗索瓦·特吕弗、谢尔盖·爱森斯坦等导演的全集;国内的更全,《神女》、《野草闲花》、《恋爱与义务》这样的默片有,《火烧红莲寺》、《侠女》、《新独臂刀》这样的武侠片有,《爱奴》、《唐/朝/豪/放/女》这样的风月艳情片也有。
祝夏和傅泽明在收藏间里玩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把家里逛地差不多,两人去祝夏房间玩,一起打游戏、看书、吹水聊天,他们在重庆时,只要不拍戏,经常这样一整天只在房间里玩,完全不会觉得闷。傅泽明忽然从漫画和画册中翻到一本相册,问祝夏可不可以看。
祝夏看到相册愣了一下,很快想到相册应该是之前收拾房间和画册混一起了,相簿里有他小时候很多可笑的照片,祝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你看吧。”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翻相册,头几页是祝夏的婴儿时期,很多张都是被父母抱着,照片上的夫妻还很年轻,英俊美丽又神采飞扬,可以看出祝夏既像爸爸又像妈妈。傅泽明很快翻过这几页。
再翻下去,照片上的祝夏进入幼儿园时期,被大人抱着的照片大大减少。他小时应该很不安分且不爱穿衣服,照片上不是光着屁股到处跑,就是露着小鸟神气活现,还有一张被大人恶趣味地扑了腮红、涂了口红、点了红色的眉心痣,看着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不过这个年画娃娃在口水滴答地吃蜡笔。祝夏自己尴尬得不行,不停催促:“你快翻快翻。”
傅泽明其实想再看会儿啃蜡笔,但见祝夏马上要急眼,便好笑地继续往后翻。接下来是小学阶段,豆丁从三头身进化到五头身,已经能从五官中清楚地看到现在的影子,相册里卢云波取代年轻夫妇频繁出现,他带祝夏出门玩、一起参加学校的活动、给祝夏过生日……看得出是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家长。
傅泽明看到一张过生日的照片,应该是祝夏十岁左右拍的,照片上的小孩儿戴着金色的小皇冠,手里端着一碟蛋糕,鼻尖和脸颊上沾了一些奶油,站在电视旁对着镜头快乐地笑。
祝夏看傅泽明盯着生日照看了好一会儿,不明白地问:“怎么了?”
傅泽明指向照片上的电视机,有一点不确定地说:“电视上好像是我?”
“你等等!”祝夏忙把照片从相册里取出来,拿到眼前细看,他从小到大看这照片,没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但从没注意过电视上在放什么,现在仔细一看,电视机上是一个少年在剥果冻。
祝夏看看照片,又看看傅泽明,奇道:“好像真的是你。”
傅泽明想了想,说:“我初一的时候拍过果冻广告,应该就是我。”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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