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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侍应生:“一个小挂件,好像是钥匙扣。”说着,侍应生转身进去,走到前台把刚刚存着的东西重新拿出来,出来后递给他。
    景微酌拿那只夹着烟的手去接过,挂坠在他指尖下随着风轻轻摇晃,一半罩着他掌心的阴影一面披着餐厅门口璀璨的灯光,是一个镂空的小圆球,球里面一个抱着吉他坐在窗边夕阳下弹奏的女孩子,那头顺直的墨黑色长发,那面精致的侧脸与五官,居然是她自己。
    景微酌盯着在风里不断旋转轻摇的小球,薄唇轻抿。
    侍应生刚刚在他们用餐时路过几回餐桌旁,知道他们好像不熟的样子,所以只问道:“您看,您方便给我们她的电话吗?我打电话请她回来拿,好像挺精致的一个小东西。”
    景微酌眼睑微动,想起刚刚离开时她在拢衣服,天挺冷的。手又不舒服,那时候在瑞典是他把她带去医院的,不然她不会执着一定要请客。
    他扫了眼侍应生,轻抿着的薄唇捻动:“我拿给她。”
    “好,谢谢您。”
    第5章
    把那个精致的小圆球收进另一只手的掌心后,景微酌迈腿跨下餐厅门口的几级大理石台阶,走到路边的停车位。
    旁边的车位是空的,刚刚主人已经把车开走了。
    他瞥了眼,开门进去,坐下后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手刹旁边的盒子里,圆球在里面滚了一圈,称着车厢中的羸弱灯光,外面镂空的白色钢圈泛着浅浅细碎的光,很漂亮。
    景微酌偏着头盯了两秒,回头,放开刹车。
    车子退出车位后,他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往她刚刚离开的方向另一边开去。
    初春的夜里确实风凉,路边的雪花偶尔被袭来的一阵夜风卷起,吹开,扑进车轮下,被碾压过去。
    开了一段后,景微酌也自认有点冷,叹了口气,默默把车窗升起来剩下一条缝。
    车厢中随即没了外面的纷杂喧嚣,他不多时敲了敲烟灰的手顺着就去按了车载播放器。
    跳出来的一首就是公司品牌推广曲,大气优柔的曲调出来时,他正准备去屏幕选歌的手顿住,最后收回来,把烟重新放进嘴里。
    卢潇的曲风在圈内很明显,大气又细腻,能驾驭很多种词曲风格,接的广告曲目都是想要什么调什么调,又来来回回都是按着她的风格走的,才华过甚,所以从来不会因为是广告的歌曲而失了特色,掉过名声。
    经常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时候,所以广告商相当青睐。
    虽然是产品的推广曲,但after的官方网站每次打开时,歌曲可以点它播放,它也不止这首曲子,全站这么多年来请了好几位大牌音乐人合作过,但是几年下来,播放量排在首位的一直是她写的那首。
    就是……别具一格。
    景微酌一支烟抽完,歌曲已经来回循环两遍,他没去按,烟继续点,继续听。
    听着听着,含着烟的嘴角不知不觉轻弯起。
    当初也不知道怎么选上她的,那时候请好像挺容易,不像现在,意料之外的遇上了点坎坷。
    景微酌斜了下头瞥旁边车子走动后不断在盒子里转动的小圆球,收回目光,夹着烟的手虚搭上方向盘,转了转,往家的方向开去。
    到了住的房子,他看了眼刚刚搜索出来的长长一串写着作词作曲卢潇的曲子,意犹未尽的拿着那颗小挂坠,进屋,上楼。
    外套丢在床尾时,手里的挂坠随手也丢到了床上,小圆球在软绵的蚕丝被滚了滚,转出一小圈痕迹后就安静的停了下来。
    随后他转身进浴室洗漱去了。
    忙了一整天,景微酌泡了个澡,和着浴袍出来后,拿了个电脑放在床上。
    弯身给电脑开机时,他随意瞥了眼旁边安安静静披着灯光泛着细碎光芒的小球,唇边一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下。
    电脑亮起来了,他转身出去倒水。
    回来时屏幕暗了一分,景微酌盘着一条腿坐在床边,喝了口水,修长的手指摸上鼠标键。
    卧室里屋顶旋着一颗硕大亮澄的灯泡,照得四处通明不已,电脑屏幕有些反光,他调暗了一度灯,随后单手手指开始在键盘上刚刚打开的播放器里打上卢潇两个字。
    歌曲出来一整排,各色各样的歌手都有,男男女女,景微酌随手扫了一眼,点开一首,人拿着水杯卧入床头,听歌。
    他没有插上耳机,就那么用着电脑的播放器放着,宽大简约的房间里,除了沙发和床,就是满屋子充斥在个个角落里的灯光,歌曲由低到高,起起落落,精美的旋律在房间的每一处空气中转动,使得夜色好像不知不觉中更加柔软,美妙。
    景微酌把手指里虚握着的水杯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脑海里随着旋律浮现出在芬兰遇见的场面,后面在瑞典的时候,他就决定要再请她的。
    有点后悔,她说的是累,想休息,那after可以等。
    忘记把这句话告诉她了。
    喝完水,他的手又不知不觉去摸起了烟,低头点火的时候,眼睛又瞥到旁边被子上那颗小球。
    收起打火机,景微酌弯身去捞了起来,左手夹着烟,右手中指与食指指尖夹着小挂坠的黑色绳子,眼睛透过细密的钢圈投进去,盯着里面在夕阳里抱吉他的小人。
    那副精致的五官在夕阳里漂亮非常,阳光里似乎有股晚风吹起她披肩的长发,看着看着,他觉得那股风伴着电脑播放器里旋律一起卷过了他心口,有股酥痒的感觉。
    他薄唇轻抿了抿,看着小圆球缓缓往后靠上了抱枕。
    继续后悔中。
    …
    卢潇还没发现她的挂坠不见了,还不知道她的小球、她自己不见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车轮不断碾压过朦胧灯火,她脑海里一片繁杂,眼前不断闪过许多事情,场面。
    没想过回来后会有交集,也没有想过两年前合作后会在这个时候在芬兰遇见,接触,但是回来后重新交集,最后却没有什么结果,不免有些遗憾。
    卢潇打着方向盘转弯,脑海里划过见面的场景,和回来的前几日一样,总时不时去想。
    那天的芬兰气温还是零下,她到的时候走久了有些疲倦,在入住的酒店前台办理手续的时候,转头看了看外面白皑皑一片的雪。
    有些刺目,正低头拿羽绒衣袖口露出来的几根手指捂住眼睛,旁边就有人撞到了她。
    只是伸手递东西的时候手肘轻轻擦过,没什么感觉的。
    但身边随即就响起一声低低清澈好听的男声,用着一口美式英语说了句抱歉,同一时间,前台小姐也问了她句话。
    她只听清楚了那句抱歉,随后抬头去看人。
    他也正自然而然的低头看她,两人原本就挨得很近,不然手也不会撞到,抬头的瞬间挨的就更近了。
    目光交缠在一起的时候,看清眼前人的轮廓的时候,她清晰的感觉自己有些愣住,眼前的人眼里也有微微的惊讶一闪而过。
    几年前在after大厦远远目光交接而过的画面在脑海里出现,接着还有许多后续的画面,关于合作的内容的画面,使得那张脸即认识又陌生。
    前台人员又问了一句,她回神,只能偏头去听、回答。
    在那个空档,身边的人就转身离开了,离开前,好像认真看了她一眼。
    但她扭头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背着她的高大身影在往前走,往电梯的方向去。
    她办好手续,拿了东西随着他的脚步往宽阔的电梯口走去,隔着十来米远,视线在白日笔直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朦胧。
    这时候,他旁边的电梯走出来三五个人,远远的模样看着也是东方面孔。
    见到他,好像认识,都朝他点头寒暄了两句,随后有人转头看到她,眯眼看了半晌,忽然问身边的人:“那是卢潇吗?西艺的卢潇。”
    “不知道,看不太出来,好久没见了。”
    “有点像,我只在学校名人榜看过她的照片。”
    她听出来了,是比她小一届的校友,多年前组建了一个乐团,满世界演出,名气日益壮大,依稀好像在校庆的时候在学校有过一面之交,有些人可能当时不在。
    一群人正困惑又好像有些期待的时候,忽然好像有人想起什么,看向旁边双手抄在口袋里的男人。
    而他也不负所望。
    她很快清晰的听到一句,“是她。”
    那一声坚定的话用着那副极好听的声音投来,像块雪砸落进清澈的水池里,肉眼能清晰的看到雪在水中迅速化开。
    那一瞬,她就清晰的知道,他认识她的,一秒就知道她是谁的,因为他们合作过。
    两年前她受邀给他的公司做过品牌推广曲,虽然那会儿没有真正近距离见过面,但他是知道她的,而她的长相从来不是秘密。
    她闻声抬眸扫过去。
    他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手抄在口袋里斜睨了她一眼,唇边一角勾起。
    像是在打招呼,她轻颔了颔首,用着这无声的方式,打了个意料之外的招呼。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她从羽绒衣里抽出手,扬起嘴角一个个打招呼,握手。
    到他那边的时候,一时不知道该握不握。那部电梯可能没有他要到的楼层,所以他还站在一旁。
    最后还是伸了过去,轻声道:“巧。”
    他眼睛扫过她,伸出手,薄唇轻抿,颔了颔首。
    “啊,原来你们不熟吗?还以为应该很熟了,是一起来的。”
    她转头,乐队中的一个主唱,是个女孩子,对方新奇意外的看着他们刚松开的手,又看看分别投向她的两道目光,不好意思一笑。
    “毕竟两年前那首歌很火,那次合作很成功。”她一副没想到幕后两个人在这种地遇见,居然陌生的握握手的模样。
    这要是放在外面被拍到,也是一条新闻了。
    她微愣了下后,掀起眼皮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收回手插进口袋,一笑。
    是啊,他们不认识,确实有些奇怪。
    但她低调,确实当时没和高层打交道。
    那女孩子见他们是不熟的,并不是一路的,就转道问:“卢小姐来干什么的?”
    她手指在羽绒服里展开,摩挲着暖和的棉取暖,回他们道:“叫我卢潇就好,不用客气。来玩的,你们来演出?”
    “嗯,三天后,你有空吗?给你票。”
    她说她就待两天,不好意思。
    问了下是不是巡演,回头到别的地方捧场,他们说总共六场,这是最后一站了,是公益演出,最后收入全部捐给学校的。
    她有些惊讶。
    一群人男男女女,个个青春正好,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一群人的缘故,说说闹闹的,她一个人加上性子安静的原因,和他们比起来要成熟得多的样子。
    他们看着她的目光也总有一股尊敬,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就大了一届,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聊了起来。
    “公益演出,那真是辛苦了。”
    “偶尔而已,比不起你。”他们马上谦虚否认,“你每次拿奖的时候,都能为西艺打免费的广告,每年的演讲也能吸引来一大堆学生。”
    她听完,微笑起来,总算明白他们眼里的尊敬从哪里来的,笑道,“那是因为没钱,只能从别的地方出力。”
    一群人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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