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崔不去喝道。
几乎是同时,秦妙语将手中香辛料撒出,那虫子似也十分畏惧这种味道,当即身体一僵,秦妙语伸出手将它捏住狠狠往外一拔!
虫子尾部竟还倒钩住身体,被捏出来时,连带勾出一点血肉。
秦妙语一手涂满香辛料,却也不敢碰那虫子太久,当即就朝地上甩去,虫子落地,凤霄食中二指一枚石子弹出,将虫子钉死当场!
却见那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突然也吐出一口黑血,平平无奇的面容迅速枯萎衰老,瞬间从三十四岁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叟,黑色罩袍之下,露出一缕华发。
他这一死,剩余几棵树木竟也迅速缩水败落,迷雾消散殆尽,香气无影无踪。
方才神智大乱的众人神情萎靡,纷纷呕吐起来。
元三思方才也被黑衣人和虫子的诡异吸引去心神,一时忘了落井下石,现在幻境消失,凤霄又跟崔不去会合,他再想下手也晚了,当即神不知鬼不觉悄然离去。
待宁舍我发现时,元三思已经不见了。
他在心里暗骂对方,一面对凤霄和崔不去拱手笑道:“多谢两位搭救,要不是你们,宁某现在还被困在阵里出不去呢,只是没想到世上除了范先生,竟还有如此厉害的用阵高手!”
崔不去却道:“对方的阵法并不厉害,他厉害的是这个。”
他指的是黑色长虫。
宁舍我虚心请教:“敢问这是何种毒虫?”
崔不去看他一眼:“我为何要告诉你?”
宁舍我被噎了一下,没敢生气,依旧笑呵呵的:“说的是,宁某对二位心服口服,还请二位放我一马,今日之后,我金环帮绝不敢越过长江一步,二位若是南渡,金环帮必也鞍前马后誓死效劳!”
崔不去冷冷道:“我要你去给萧履传话。”
这样说就是间接说明今日不会杀自己了,宁舍我略略放心,忙道:“崔尊使请讲!”
崔不去:“今日之事,你一五一十告诉萧履,问他愿不愿意就此事合作,若是愿意,到京城左月局找我。”
宁舍我捉住其中重点:“就此事合作?”
崔不去忽然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如果除去共同的敌人之后,我与云海十三楼就依旧还是敌人,这一点,想必萧楼主和宁帮主都明白吧?”
宁舍我也笑:“自然,宁某明白!”
他最忌惮的其实不是崔不去,而是凤霄,说话间时不时瞟向后者。
凤霄问:“老宁啊,你观我容貌如何?”
宁舍我一愣,笑道:“凤府主是我生平仅见,最为出色之人!”
他这话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全身而退在拍马屁
凤霄笑了笑,又叹道:“可惜啊!”
宁舍我觉得手痒,但他还是笑得真诚,甚至带了点孩子般的好奇:“可惜什么?”
凤霄:“可惜我这样的玉树临风,每日都得花许多工夫去维护,比如说沐浴的时候,须得用山间泉水,最好是初霁的雪水,再比如说,我身上这衣裳,得是蚕丝所制,柔软细腻,才不会划伤我的皮肤,你懂吗?”
宁舍我:……
他目露茫然,根本不知道凤霄想要表达什么,宁舍我自忖精明圆滑,在南朝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听得懂无数绵里藏针的话外之音,唯独听不懂凤霄的话。
想他宁舍我也算叱咤一方的豪杰人物,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这样自作聪明,早就被他一挥手拖下去喂鱼了,可宁舍我现在非但不能发火,还得琢磨凤霄的言下之意。
“宁某鲁钝,还请凤府主……明示?”
崔不去冷冷道:“他的意思是他是一只吞金兽,时时刻刻需要很多钱,让你识相点,拿钱买命。”
宁舍我恍然大悟,忙从身上摸出所有金银铜钱连带腰间一块玉佩:“宁某出来得匆忙,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物事,还请凤府主笑纳,回去之后我必当筹集十万贯钱送到解剑府上!”
凤霄不满:“就你一个?你那些帮众的呢?还有元三思的呢?他既然走了,他的那份就得要你来交了。”
宁舍我差点吐血,心说元三思逃之夭夭,自己还干嘛要替他交钱?但人为刀俎,他不敢不从,忙让帮众精英拿出身上值钱的东西交过来。
不多时,地上就堆起一座小小的“钱山”。
有金有银有铜,还有镶嵌宝石的匕首,或成色不那么好的玉饰。
单一份也许价值一般,但所有东西集合起来,足够凤霄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吃喝一年了。
凤霄感慨:“漕运九帮油水不少啊?”
宁舍我干笑:“凤府主过奖,宁某能走了吗?”
凤霄:“衣服呢?还有其他人的兵器。”
“啥?”宁舍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苦笑道,“凤府主,别开玩笑了。”
凤霄笑道:“你看我的样子像在跟你开玩笑吗?”
宁舍我嘴角抽搐,只得认命脱衣,其他人也一样,最后全都上缴兵器,脱剩一条亵裤。
寒冬腊月,又刚经历过一场激战,他们被冻得瑟瑟发抖。
凤霄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们。
“把这些东西都搬上马车,回去换的钱,今日出来的人都分上一份,伤者加倍,重伤和死亡者三倍。”
“多谢二府主!”秦妙语喜滋滋。
“我,我能算重伤吗?”裴惊蛰弱弱举手。为了捉出虫子,他被割了数道口子,血流了很多,看上去很吓人,实际不严重。
凤霄似笑非笑:“第四根横梁,嗯?”
裴惊蛰:……
在他们说话时,崔不去已经走到黑衣人面前,单膝跪地,用剑挑开他身上的罩袍和衣裳。
一个小铜罐滚落下来。
崔不去伸手去捡。
至半途,手腕被凤霄捏住,他看崔不去一眼,弹指将那铜罐打碎。
什么也没有。
也可能这个罐子原本用来装那些长虫,如今虫子全用掉,自然也就没有了。
崔不去蹙眉。
“毒虫?江湖上有什么用毒的行家?”凤霄也挺好奇。
“这是蛊,以命养蛊,以蛊入阵。”崔不去凝重道。
……
窟合真吐出一口黑血。
他低头解开衣裳,看着自己胸口出现的指甲盖大小的血洞。
“阿奇死了啊。”他低低叹息,“中原果然多能人,是我小觑了。”
仆从欲上前扶他,他摆手推开。
屠岸清河端坐另外一头,认真道:“我希望能与凤霄堂堂正正一战,还请七王子将他留给我。”
“自然,你不必担心,有人比我着急,我不过是做点小手脚而已,用中原人的话说,这池水本来就开始浑浊,我只是伸手将它搅得更加浑浊一点。”
窟合真微微弯起眉眼,他笑起来时,蓝色的眼珠天然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似一汪海水荡漾。
“听说,皇后病了。”
屠岸清河疑惑道:“前日您入宫觐见时,她不还好好的吗?”
窟合真点点头:“是昨日病的,于情于理,我都要入宫探望。”
他说罢,重新拢好衣裳,起身掸去衣尘。
“你不必随我入宫了。”
屠岸清河自然乐意,他宁可将时间花在练功上。
窟合真带着人步出屋门,穿过回廊,离开这座隋帝赐下的府邸。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喃喃自语:“咦,好像风雨将至呢!”
左右仆役也跟着抬头,却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是艳阳高照啊。
第165章
大兴城,正月十四,三更。
万籁俱寂,鸡眠马憩。
“天寒地冻,门窗紧闭!”
刘三儿长长吆喝一声,声音在静夜里传出老远。
他举起铜锣,旁边同行的老杨用梆子在上面重重敲了一下。
铛!
“杨老丈,我们得走上一整个晚上吗?”
刘三儿接的是他爹的班,他爹是个老更夫了,上个月心疾发作走得突然。
头一回当更夫,刘三儿还新鲜兴奋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觉得又冷又辛苦。
虽然没下雪,但不管裹得多严实,风总会千方百计从一丁点缝隙里钻进去,令人生不如死。
刘三儿开始想念自己小屋里那床被子了。
“当然!”老杨对刘三儿这种头一天就喊苦喊累的德行没好感,忍不住教训道,“我与你爹当差的时候,都是这么走的,你今夜跟我走一遍,若有时候不凑巧,就得你一人当值了,你得认认路!”
刘三儿脸色更苦了:“还有单独当值的时候?”
老杨一听这语气不行啊,年轻小伙子就好逸恶劳,怎么挣钱娶媳妇养家,便张嘴又训了他几句。
刘三儿本不是个好性子,但他这回却出奇沉默,既没反驳,也没不耐烦。
“你当更夫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老杨正滔滔不绝,冷不防被刘三儿打断,没好气道:“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第1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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