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扬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传说中的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人影不愧是从远古走来的至强者，哪怕实力不在了，但修道经验方面，不知又要比自己强多少倍。
    和这样的至强者聊天论道，就算是只言片语，也能获得无尽的好处。
    “等等……不对……”
    武扬刚想到这里，突然又是心头一动。
    他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可问题是，道理归道理，人影留下的这条大道，的确算不得真正的至强之道，那也是事实。
    既如此，他又何必要去主动融合？
    念及此，武扬心头猛地一震，“这人一出现，就极力鼓动自己去吸收融合那条大道之中的规则道韵，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其中，就不会有什么阴谋算计？”
    人影心思剔透，见武扬脸色不断变幻，时而明朗，时而阴沉，顿时又轻笑道：“武扬，你是否觉得老夫在算计你？”
    武扬闭口不答。
    姜是老的辣。
    对方这种从远古时候走过来的老东西，就算只是一段记忆，他也不能等闲视之，能少说话，那就尽量少开口好了。
    人影微微一笑，接着又有些怅然若失，“老夫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名讳，那是觉得没这个必要，既然年轻人你有所怀疑，也罢，那老夫就直说了吧。
    在当年，老夫和许多开创一宗一族的至强者一样，本身，并没有具体的名字，不过是后来接触的人多了，有了一些名声，为了方便称呼，才渐渐被人冠上了一个名讳。
    在那个年代，诸多认识老夫之人，都习惯称老夫为‘灭’……”
    说道这个字时，人影的语气突然充斥着一股强烈的自信，骄傲。
    很明显，灭，在当年万族争辉的年代，肯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
    见武扬还是笑而不语，灭突然有些无奈。
    曾几何时，当年叱诧风云的灭天圣，竟然已经沦落到去求别人继承自身大道的地步了？
    “武扬，你可知道，就是你刚刚口里提到的九圣人，在当年，有好几个见了老夫，都得尊称一声老师？”灭看着武扬淡笑道。
    “什么？”
    武扬心头再震。
    他感觉得出来，这个灭，并不是在故意说空话，在当年，他应该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告诉你这些，老夫并非是想炫耀什么，只是想让你明白，老夫的道，不弱，在当年，想要拜入老夫门下的万族天骄，更不知凡几。
    老夫劝你融我大道，没有别的想法，当然，说一点私心都没有，那也不太可能。
    你应该知道，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存在的，或者说，除了时间，任何东西都有泯灭的一天。
    老夫这条大道也是一样。
    如果任其这样存在下去，或许再过一些年，便会彻底消散于岁月的长河之中。
    老夫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既然有大道留下来，自然还是希望能够有有缘人来继承，如果可以，更希望有人能够把老夫的大道发扬光大……”
    “可是你的道，并不强啊，我武扬，也不想做你这种废物大道的传承人啊……”
    武扬心头呓语，脸色微微变幻了一下，当然，这种话，他肯定不会明白说出来的。
    灭再次笑了笑，又深深看了武扬一眼，突然问道：“武扬，老夫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在你心中看来，道，是否存在高低和大小之分？”
    废话，道当然有高低强弱之分了。
    若是没有大道和小道的区别，那当年万道之争，也不会一口气陨落那么多假圣伪圣了。
    灭就好像看破了武扬的心思，突然嗤笑一声，颇为不屑道：“如果老夫告诉你，道，其实并没有高低强弱之分，也没有大小之别，任何三千大道，条条皆是至强之道，只要能够走到极致，条条皆可证道圣人果位，不知你信是不信？”
    武扬神情微变，“道没有高低大小之别？这？”
    “呵呵，怎么？不信吗？那你告诉老夫，如果道有高低大小的区别，现在三界的九圣人里面，你觉得他们之中，谁的道最强？最符合你心目中最顶级的至强之道？
    是命运圣人的命运之道？还是因果圣人的因果之道？
    又或者是其他人的变化之道，轮回之道？”
    “这？”
    武扬愣住了。
    无法回答。
    九大圣人里面到底谁的道最强，这个问题，他是真的无法回答。
    莫说是他，三界之中，或许就没人能够回答得出这个问题。
    见武扬再一次被问得哑口无言，灭再次开口笑道：“所以说，一切大道，其实都是平等的，也没有高下和大小的区别。
    真正有区别的，不是道，而是人。
    当年的万道之争，之所以是命运因果他们九人笑道了最后，那并非证明他们的大道就是真正的至强之道，仅仅只能够说明，他们九个人的天赋才情，比其他人都要高明一些……
    说得更加直白一点，道无高下，人有仙凡。
    决定一个人未来高度的，从来都不是他掌握的‘道’，而是他这个人本身的心志、毅力、天赋才情，甚至是刻苦程度……”
    灭的一席话，就好像是一道闪电轰在了武扬的意念之中，更仿佛是给他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拨云见日，瞬间明白了许多东西。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到了地球上一句老话。
    存在即合理。
    只要是出现在诸天万界之中的道，都是平等的，又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同样是因为灭的一番话，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决定一个人成败的因素，从来也不是他道的高低，而是他这个人本身。
    这个道理，说穿了其实非常简单。
    就好比两个人修习同一种功法，可最后的结果，绝对是有人强有人弱。
    具体到大道，也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最强的道，只有最强的人！
    武扬思绪翻飞。
    就在这个时候，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体内。
    星空世界、本源世界，乃自识海之中，滚滚道念不断涌动，他一身的规则，也开始迅速的完善。
    他甚至都没有运转任何功法，也没有刻意感悟任何的天地规则，但在灭的眼中，他整个人却似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到最后，无穷无尽的道韵在武扬身周不断翻滚不息，形成实质般的规则大龙，似下一刻就会冲破霄汉，冲破这片浩瀚的混乱界，直接进入到大宇宙之中。
    灭神情微变，本就模糊的影子，突然变得更加的虚幻和淡薄了。
    以他的身份和定力，此刻竟也被武扬表现出的气息给惊到了。
    在他当年生活的那个混乱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天骄神子，他也的确见过不少惊才绝艳的大天才大天骄。
    可如武扬这般，仅仅因为他几句话，便瞬间顿悟，改变了自身大道方向，完善了自身大道规则的逆天之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子如果不中途陨落，未来，未必不是又一尊九大圣人的存在，或许，超脱圣人之上，也不是不可能……”
    灭喃喃自语，对于武扬，越发高看了几分。
    而此刻的武扬，终于从那股顿悟中醒悟过来，下一刻，他直接长身而起，朝灭的虚影一揖到底，“前辈金玉良言，恩同再造，异日若是晚辈有所成就，绝不会忘记前辈进入之恩赐！”
    灭笑了笑，模糊的面容上神情有些复杂，也有些失落，一些唏嘘。
    他是真的很想去见证一个天才年轻人崛起，成长为九大圣人一般的存在，可惜，他早已陨落，此生，怕是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这时，却又听武扬沉声道：“前辈恕罪，你留下的这条规则大道，请恕晚辈暂时还是无法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