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进入她的幻境。”
    姜辞星一如初见那般看着萧元昭，道：“你能保证娘亲平安醒来吗？”
    萧瑶月捏了捏姜辞星的手，也望着萧元昭。
    虽然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面上的信任与往昔并无不同。
    “爹爹，娘亲会平安醒来的，对吧。”
    萧元昭伸手摸了摸姜辞星与萧瑶月的头，郑重的向两个孩子道：“我保证，她会没事的。”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姜绵脸上，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似乎要将每一处都烙在心里。
    阿召的记忆完全与他共享，他不禁回想起进入秘境前夜心中的异样，今日看见姜绵从空中坠下时的心慌，接住她时双手的颤抖。
    明明以姜绵的实力，就算是摔在地上连皮都不会擦破，更何况定天塔器灵就在她身边，它是不会让姜绵处在危险下。
    可那时他完全是下意识的用最快的速度到她身边接住了她，似乎不接住她，她就会消亡死去。
    那时的恐惧还未完全从心底褪去，自己在恐惧，恐惧她会死去，害怕她度不过心魔幻境，斩不了心魔。
    多新鲜，他居然也会有这种情绪。
    萧元昭摩挲着她的脸颊，突然笑了，他声音虽轻却异常的坚定，他重复道：“她不会有事。”
    “好。”
    姜辞星颔首，道：“我相信你。”
    奶包子权衡再三也终于松口，它严肃道：“若非迫不得已，你不可擅自插手。”
    “若是她能成功度过心魔幻境，自是最好。”
    若度不过，不，不会度不过。
    萧元昭轻轻一笑，低下头与姜绵额头相抵，闭上了双眸。
    姜绵与他早就有过神识相融，因此他异常顺利的进入了姜绵的意识海中，也进入了姜绵的心魔幻境中。
    萧元昭睁开眼，他看见了地狱。
    人间地狱。
    姜绵睁开眼，看清眼前的环境，眼瞳一缩。
    这是一座地下城池，不见日月，但是城墙房顶上都是镶嵌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将整座城池照耀的如同白日。
    这里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与寻常街市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衣香鬓影，个个修为不俗。
    姜绵看着这一切，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她口中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死域。”
    明明她前一秒还在镜园中，文鳐鱼将一颗紫色珠子丢给了她，怎么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死域中。
    “啪！”
    一声鞭响，姜绵转头看去，那是一个一身漆黑的黑袍人。
    他戴着青面獠牙的小鬼面具，一手长鞭甩的啪啪响，瞧着凶神恶煞。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那些贵人是你们能直视的吗？赶紧走！”
    他瞪了姜绵一眼，大约是没料到姜绵居然敢看他。
    姜绵收回目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满满的伤痕，下意识的摸在了腹部。
    她一直不动，那个小鬼扬起鞭子朝她抽了过来。
    鞭子的破空声让人心惊肉跳，姜绵目光一厉，伸手直接抓……抓了个空。
    “啪！”
    这一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到了她身上，直接抽破了她本就褴褛的衣裳，在她肩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鞭痕。
    “快点！赶紧走！”
    姜绵眉目间煞气氤氲，她已经完全肯定了。
    这是五年之前。
    她初到死域之时。
    五年前她初到这个世界，青州姜家老宅那一场大火将大宅烧了个干净，什么都没剩下。
    上京姜氏已经完全放弃了她，恨不得她直接死在了青州。
    那时她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身无半两银。
    而前世她更是生活在一个和平年代，根本想不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血腥残酷。
    她以为自己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然后，她就被人卖了。
    她拥有修行的资质，直接被人卖到了死域。
    死域，是东洲潜藏在暗处的一个势力，掌控着巨大的能量，整个东洲的地下势力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他们搜罗整个东洲贫苦人家的有修行天赋的孩子，培养出一个又一个的杀人机器。
    姜绵她便是从这里活着走出来的怪物。
    她冷冷的再看了一眼抽她鞭子的人，那道鞭子落的位置分毫不差，她无法干涉。
    所以这到底是记忆还是幻境？
    “还看！一双招子再乱看便挖了！”
    姜绵眉梢一挑，神情微微变了变，当时这个小鬼可没再说这话。
    看来这是一个幻境，还能根据她的反应制造出实打实的伤害的幻境。
    她心里大概有数了，文鳐鱼擅编织幻境。
    文鳐说她要助她结丹，人族修士结丹期都会经历心魔劫。
    所以，文鳐给她编织了一个心魔幻境吗？
    姜绵不再有所行动，默默地跟着前边的人前行。
    他们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走在街上，但是却没多少人在意他们，很快他们就被分成了三波。
    不出所料，姜绵看了一眼眼前栋建筑漆黑如墨，上名“阎王殿”三字。
    死域有三殿，分别是阎王殿、冥王殿与鬼王殿。
    其中，阎王殿主杀，冥王殿主财，鬼王殿主人。
    她依旧是按照记忆中的轨迹被分在了阎王殿这里。
    当初，她无尽惶恐，因为阎王殿内进去的人九死一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而这一遭，姜绵心里古井无波，冷眼看着自己被送进了小鬼楼。
    小鬼楼，是阎王殿活生生的狩猎场。
    他们每一个被送进去的人都是猎手，也都是猎物。
    成功出来的，就是阎王殿的小鬼。
    没有出来的，那就是死了。
    在小鬼楼前，依旧站着一个与阎王殿外那个小鬼差不多的小鬼，只是他带的面具比外面那个小鬼更复杂了些。
    面具之上纹路的复杂程度，就代表着阎王殿内的地位。
    地位越高，越是核心小鬼，那么面具就越复杂。
    显然这个小鬼比外面那个小鬼的等级高。
    他对着已经进入小鬼楼的百人说道：“进了阎王殿，便只有小鬼，没有活人。”
    “三日后，活着出来的三个，便是阎王殿内小鬼。”
    然后小鬼楼的大门就关上了，这里很快就将变成杀戮的盛宴。
    姜绵看着周围惊慌四窜的人，恍然大悟，她算是明白了她的心魔是什么了。
    “原来这是我的心魔，活下去。”
    来此世多年，哪怕她现在已经有了强大的力量。
    但是她最恐惧的，还是在这个世界里能不能活下去。
    “五年前我能从中活着出去，这一次，心魔，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吗。”
    三日的最后一日，小鬼楼内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萧元昭睁眼看见的便是姜绵站在小鬼楼唯一的一块干净地方，她的身边一丈内没有半点血迹，干净的就像是黑纸上的一团空白。
    而她双眸血红，杀气都快凝成实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