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真连连摇头,为了强调自己不喜欢,还摆手道:“我就算了,我最吃不得苦味。”
太子妃却端起小茶杯,闻了闻,轻抿了一口,茶香淳浓,苦味在舌苔上迅速蔓延,可滑入咽喉之时,却味甘清冽,的确很妙。
“这是什么茶?” 太子妃放下茶杯,看向郁棠。
郁棠也抿了口茶,笑道:“此茶也是我大哥赠我,说是名为浮生三苦。”
“大表哥如今春风正得意,怎么送你这样苦的茶?” 福真忍不住摇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大表嫂呢?”
说是来探望孕妇的,但如今孕妇却不在呢。
郁棠道:“孕中多困乏,大嫂这个时辰在小憩,故而我私心便叫人在门口等着,只等你们来,便截了人过来。”
“阿瑶可还好? ” 太子妃与宋瑶也是关系极好,两人分别嫁给了太子和郁璟,成婚的时间都是同一年,不过一前一后罢了。
郁棠点头,微微笑道:“很好。”
太子妃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她与宋瑶同年成婚,如今宋瑶也已经有了身孕,她是真的着急。
郁棠见太子妃如此,便反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太子妃莫急,缘分总会来的。”
福真倒是个小机灵鬼儿,凑在郁棠耳边嘀咕了几句,郁棠忍不住露出笑意,连连点头。看得太子妃一脸糊涂,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
“怎么说起悄悄话来了?” 太子妃一头雾水。
郁棠笑道:“她一心想为太子妃分忧,便想让我替您问问大嫂……”
“不许说不许说!” 福真连忙上前准备堵住郁棠的嘴,却叫太子妃也笑了起来。
福真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嫂嫂今日不大开颜,叫我好担心。”
福真到底是皇室公主,怎么会不明白子嗣有多重要?太子即便尊重太子妃,想要嫡子传承,可到底位居太子之位,他的事总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太子妃久年不孕,也总是会叫人不得开心颜。
太子妃心疼地摸了摸福真,“嫂嫂无事,福真别担心。”
“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好物件儿想让太子妃瞧瞧,就放在我屋里,太子妃跟我来瞧瞧?” 郁棠微微笑,冲福真挑眉。
福真立刻点头:“去吧去吧,我也想去。”
太子妃知道郁棠的安排,起身从花亭与郁棠走进了屋子里,那边嬷嬷们见主子们动了,便想要上前伺候。燕云便适时添了点心,又道主子们身边还有旁人,左右也不过是在王府里,便不必客气这才留住了嬷嬷们。
屠大夫是已经在郁棠屋子里了,郁棠让方瓷带着太子妃去内室,让奉月和福真在外间同那虎皮鹦鹉逗趣儿,叮嘱了奉月几句,才跟着进了内室去。
太子妃见到屠大夫,心中还有些许不安,但见郁棠也跟着进来之后,心里就安定了。
说起来,屠大夫其实与应王也算是忘年交,故而郁棠才有机会得到屠大夫的医治。这么些年过去,屠大夫醉心医术无儿无女的,徒弟鹤山和应王府的几个孩子们就是他疼爱的晚辈了,当中也是以郁棠和鹤山为最。
郁棠请屠大夫帮忙查看太子妃的脉象,屠大夫倒也没犹豫就答应了,只是让她不要声张。
屠大夫先是看了太子妃的面相,倒不像是子嗣淡泊的模样,于是再给太子妃诊脉的时候又多了份上心。
郁棠在一旁瞧着屠大夫诊脉,虽说看不懂倒也能体会到屠大夫的慎重,太子妃更是紧张。
屠大夫摸了一会脉,突然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说道:“您放松些,只当寻常便是。”
太子妃有些无措地看向郁棠,她心中期盼多年,事到此刻,又怎么放松得了。郁棠轻声安慰了太子妃一会儿,不过太子妃到底也是身居高位之人,稍有一会,就调整好了。屠大夫再把脉时,神色轻松了许多。
等屠大夫收手的时候,太子妃也耐不住眼中急切,看向他,小声追问道:“屠大夫,如何?”
屠大夫脸色却不如把脉时轻松了,反而有些凝重,他问道:“殿下身边可有精通药理之人?”
太子妃一愣,摇头道:“并无。”
郁棠追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屠大夫看了郁棠一眼,慢慢道:“她长期服用算浣花草,此乃避孕之用,怎么会有孕。”
“什么?” 太子妃低呼出声,面上尽是震惊:“怎会如此?”
郁棠也觉得奇怪,太子妃求子心切,又怎么会服用浣花草呢?
屠大夫看了郁棠一眼,道:“若她不知倒也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郁棠问。
“因为老夫医术高超,故能从她的脉象中探查出浣花草对她产生的细微影响,若换了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屠大夫道:“我方才把脉,脉象上显示的确是有长年避孕之象,绝对不会错。”
太子妃闻言,几乎都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姿势,还是郁棠和方瓷上前扶了一把,才稳住了她。
“浣花草,该是如何用的?应从哪个方面入手去查?” 郁棠看向屠大夫,心中疑惑丛生:“若旁的大夫诊脉能看得出吗?”
屠大夫道:“熬制成汤药服用,应当是饮食方面。只是殿下脉中浣花草对身子的反应很弱,想来是有些日子没有用上了。至于旁的大夫,那就得看旁的大夫是个什么水准了。方瓷,过来看看。”
屠大夫这些日子教导方瓷的内容除了郁棠的病,自然还有不少女子病痛之事,孕事之类也包含其中。这会儿叫方瓷诊脉,也是叫郁棠看一看,到底能不能出问题来。
方瓷看向郁棠,郁棠点点头:“你试试。”
太子妃也对着方瓷伸出了手,方瓷便搭手上去,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收回来,一言不发,只默默点头。
太子妃顿时心中恨意丛生:“我竟不知我身边还藏有这种高人在!”
郁棠握住了太子妃的手,也是一言不发。
要让太子妃避孕有多难?首先就要避过太子夫妇的眼,还要避过皇后的眼,最重要的是太医院的人也得听话……而可怕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存在太子妃身边还让人毫无察觉……
这样的事越想越觉得可怕,现在还只是浣花草,若是□□呢?又或者,是一击毙命的毒药呢?
太子妃和郁棠都想到了这个可能,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是难堪。
“可有怀疑的人选?” 郁棠侧目看向太子妃:“此事怕是不宜声张,最好现在谁都别说。”
太子妃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身边的都是经年用惯了的人,我的女官也是随我从家中入府的,实在是不能想到有谁这么厉害。”
屠大夫闻言,摸着短短的胡茬沉思了一下,说道:“也不一定是身边得用的人,但凡接触得到殿下饮食的都有可能。”
郁棠深知宫中诸事繁琐,能接触到太子妃膳食的人,说实话还是挺多的。
屠大夫见郁棠不语,有些为难地扣了扣他的胡茬:“那不然从太医院查也好啊?没道理方瓷诊脉看得出,作为太医院的大夫还看不出吧?”
作为一个自由且不受宫规压迫的大夫,屠大夫是准确地在太子妃心上扎了一把刀。
是啊,作为最高水平的太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那么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让太医院里给太子妃诊脉的太医都闭口不言呢?是……谁呢?
太子妃不敢细想,可她却忍不住握出了一手的汗。
“别,别这么紧张哈。” 屠大夫可能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些不太对,又补充道:“这也不是不能治,再者说了我观殿下的面相应是子嗣兴旺之象,没什么大问题的。”
屠大夫这么一说,太子妃就更难受了,她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心中正犯愁呢。
郁棠轻拍了拍太子妃,手上微微用力地放在她肩上,轻声道:“事情还未定论,您不要吓唬自己。这当中还有许多猫腻,需要您去查清楚才是。”
太子妃抬头看了郁棠一眼,见郁棠眼底的坚定,她也恢复了些心气儿来:“你说的对,既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该想到会有这一天。说到底还是我疏忽了,此事我一定会查明白的。”
太子妃很清楚自己多年不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很清楚有可能下手的人都有谁。
但……只要不是她想的那位,其他的人她都没什么可怕的。
身为太子妃,在宫廷之中生活,手段是必不可少的。林尔蕴今日算是被人狠狠地踩到底线了,她素来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方式为人处世,却不想这个法子在皇家是行不通的。既然温和手段行不通,那就换一个。
郁棠颌首,同屠大夫询问了一些相关事宜,最后决定让方瓷跟着太子妃回去。这理由么,随随便便说一个也就是了,到底是太子妃,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几人也不在屋内久留,又一同出去了,还把虎皮鹦鹉也带了出来,那边嬷嬷们瞧见了,也只当是主子们逗鸟玩,便也不再观望。可燕云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个嬷嬷的眼神不太对劲,她暗自留心记下了。
才坐了一会儿,宋瑶就来了,见到太子妃也很是高兴,问起了近来京城可有什么八卦没有。
娘子们在一处,自然说的八卦才最吸引人了,那太子妃也是不例外的。
“这个我就不如福真灵通,问我倒不如问她。” 太子妃神色如常,全然没有方才的愠色,反而笑盈盈的。
福真被太子妃这么一说,小脸就皱起来了:“说起这个我就有些来气,你们远在小鹿山不知道,可我听着气坏了!”
郁棠眉头一挑,她多半说的就是容韵锦的事了,果然——
“滇王府的那个大娘子!是叫陆知意的那个!她不过是个侧室庶出,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竟敢伙同容韵锦诋毁我们阿棠!气死我了!” 福真一下就气得跟个河豚一样,小脸鼓鼓的:“还说什么容韵锦同陆黎青梅竹马!她到底要脸不要!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什么!” 宋瑶立刻就拍桌子表示不快:“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大表嫂你当然不知道,若不是我听苏羡南说,我也不知道!” 福真气死了,恨不得把人抓起来打一顿:“那容韵锦我还特地查了查,不就是老太师的孙女,旁人给她几分面子,她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那做派,我真是恨不得去抓花她的脸!”
“有这种事以后要带上我!”宋瑶强烈复议。
太子妃和郁棠对视了一眼,两人分别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歉意。
太子妃:是我一下没管好妹妹,见笑了。
郁棠:彼此彼此,殿下别客气。
气归气,福真说完扭头看向太子妃,眼睛滴溜地转了一圈,卖乖道:“嫂嫂,我知道你也可疼阿棠了,不能对她受委屈的事儿坐视不理啊!”
太子妃看了郁棠一眼,忍住笑点头:“那是自然。”
“那咱们把陆黎叫来问一问,如果真的是什么鬼的青梅竹马,叫六哥揍他一顿,以消我心头之恨!” 福真跃跃欲试。
宋瑶也觉得可以,当即点头:“我觉得也可以!公主殿下真是聪明!”
太子妃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郁棠,郁棠忍不住扶额,“怎么您也跟着闹了……”
太子妃正色道:“我与阿瑶作为你的嫂子,自然是要关心你的。我觉得福真说得很对,这边让人去把陆黎传来问个清楚。”
郁棠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哪里是关心我,分明是想承包第一手的八卦才对吧。
不管郁棠如何,太子妃还是把她身边的女官白芷派了出去,让她去滇王府把陆黎请过来。
郁棠忍不住摇头,她有一种感觉,那憨货想必不会让人失望的。
——
当白芷来滇王府请人的时候,恰好滇王妃也在,知道是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又是把人请到应王府去。那她立刻就差不多明白了白芷来的目的,便即刻让人去把陆黎请来了。
在等陆黎来的过程中,滇王妃笑着对道书说道:“本王妃就知道她们不搞点事出来是不会安生的,且瞧着吧,这块铁板可不好踢呢。”
道书沉默了一下,若旁人听了只怕是会觉得滇王妃说的铁板是应王府的和宁郡主,但她知道,王妃说的铁板,是他们家小王爷……
陆黎本来遍寻暖玉不着,正苦于没有什么理由去应王府见小仙子阿棠棠,可女官白芷来传话,他立刻就高兴了,乐颠儿乐颠儿地就跟这白芷走了。
滇王妃看着儿子那副蠢样子,啧啧道:“他知道他是去挨骂的吗?”
道书想了想,默默地摇头:“应该……不知道。”
滇王妃笑了笑,“若不是我去不太好,我可真想看看他怎么应付太子妃和福真公主。”
道书觉得她家王妃最近对小王爷真是越来越恶劣了,如果将来等和宁郡主过了门,大概小王爷连靠边儿站的资格都没了吧?
啊,人的心都是偏的,老偏了。她们家王妃的心是歪的,想歪向谁就歪向谁,反正不是小王爷。
陆黎毫不知情地就被带到了应王府,进了撷芳院之后,便被带到了花亭,被告知太子妃和福真公主世子妃都在,陆黎也老实地一个个请安。
京门第一宠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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