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单影奉终究年纪大了,看着自己的儿媳如此,也狠不下心肠再责问她。可坐在一旁的越然却忍不住,吼道,“你哭的是什么?黎国内乱已久,说到底,还不是皇族自惹祸端?你和你那弟弟若不是贪图权势,又怎么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堂堂七尺男儿,自己承担不起,你一介女流,又能替他承担多少?”
皇后止住悲声,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陛下……我那弟弟确实不如您英明神武,可他却心地良善,爱民如子。如此之帝王,为何算不得好皇帝?臣妾这样告诉自己的女儿,难道有错?”
“心地善良?爱民如子?”越然听她这么说,火儿更大了,站起身高声说,“为君者,施行仁政,使百姓丰衣足食,那是心地善良!听民之声,使国内无冤屈,无暴吏,那是爱民如子!如今黎国尸横遍野,百姓背井离乡,生无处,死无地!这样还能叫心地善良!这样还能叫爱民如子!他要真的如你所说,早就应该退位让贤了!赖在那位置上却任臣子为所欲为,他还算什么为人君的!”
越然这么一说,皇后惊的哑口无言,半晌才缓过神来,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这时单影奉才开口道,“锦如,今日这里不是朝堂,在这里的只有家里人,我们也不提什么为君之策,只说人心之事。”
皇后抬头看看单影奉,微微点了下头。
单影奉叹了口气,接着说,“母后知道你最终也就是想救你弟弟,可母后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救那鼠妖,又为何要将他藏在这皇宫之中?”
皇后想了想,说道,“方才臣妾听陛下说的,那鼠妖是被御逸公子诛杀,不知可否先告诉臣妾,御逸公子,你到底是何人?”说着,皇后望向了御逸。
御逸皱着眉头,一拱手,轻声说,“在下乃是兔族兽神……”
“什么?”皇后听到这话,立时瞪大了眼睛,重新仔细打量着御逸,低声自言自语,“原来……竟然……天意……天意啊……”
越然和单影奉等人都听得莫名其妙,可此后无论再怎么问皇后话,皇后都只是摇头,嘴里嘟囔着“天意”二字,什么都不说了。
越然问的急了,差点掀了明霞殿的顶,好在单影奉和御逸一个劝着一个拉着,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之后越然下了旨意,明霞殿就此封住,任何人等不得随意进出,没有皇帝的旨意,皇后也不得迈出明霞殿半步。皇后的饮食起居等闲杂琐事都照着往日一样,只是伺候她的人,都由小初子重新挑了人,全部更换了。
后宫之中的事情,原本是皇后执掌的,如今皇后失了势,丹妃马上跃跃欲试,想尽办法找越然要这宫中的大权。可越然几经思考,终于还是将后宫的印鉴暂时交给了惠妃保管。
越凝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也不能再由皇后看管了,越然也将她一并交给了惠妃。越凝虽然想要和兔子哥哥在一起,不过她也确实不敢再和越然吵闹,而且惠妃一直对她也很温柔体贴,所以她也乐得如此。
几日之后,皇宫之中才算是尘埃落定,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皇家兔子95(罪臣苏远)
后宫中喧闹的这几天,越然在朝堂上一样得不了清净。臣子们个个诚惶诚恐,怕受这件事的牵连。私底下,他们也都猜测着,那日同皇帝一起乘坐龙撵之人的来历。
他们越是这样,越然越是不愿意再把御逸拉出来给他们看了。
也正逢着黎国那边一直传过来加急的消息,所以给御逸加封这件事,越然也就暂时不提了。
越然命人暗中查出的与黎国和皇后串通的几个大臣,越然也都做了妥善的处置,对其余的人,也都是尽量安抚,没有过多追责。
经过这次的事,朝中再也无人敢提要发过书参与黎国内乱之事,越然也颁下旨意,全国所有的兵营都做好准备,按照老将军万荣昌的调遣,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百草寺之乱过后的第四天头上,刑司长司葛斌上报说,苏远已经招供了。
这些日子,太后单影奉一直帮着惠妃理顺后宫的事情,而上皇越弥则每日都往刑司衙门跑。
苏远的父亲和爷爷都在外面镇守边陲,越弥怕他们听到自己的后人犯下如此大错之后再做出什么傻事,所以想尽快从苏远口中问出个缘由来。
越弥见到苏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他祖辈的功绩说起,直说的苏远涕泪横流,最终讲出了真相。
原来当年皇后嫁入赤焉国时,苏远是迎亲的护卫长。从赤黎边境到赤焉皇城,期间车马走行了也有二三十天,就在这二三十天之中,苏远竟犯下了天大的罪过。
那年苏远正是三十出头的壮年,迎亲的队伍一路走走停停,住宿的地方都是当地官府精心准备的。那日他们正行到一个小县城,县城的主事官员便将他们一行人安排在自己的宅院中住下。
夜间,苏远巡查了守卫,闲着无事,便四处闲逛。不想这小县城的小小官员,家宅却甚为阔绰。他一路欣赏着庭院,绕来绕去,绕到了后院花园之中。
令苏远想不到的是,他走到那花园之中,竟发现一个人躺在一颗桃树边。他上前查看,却发现躺着的是个美貌姑娘,这姑娘被利刃所伤,苏远抱起她时,血还不停的从她咽喉之中涌出。
苏远刚要去叫人来查看这是怎么回事,皇后,也就是当时的锦如公主却出现在他身后。
当时的锦如公主虽然年纪不大,却精于世故。她先是装着害怕,而后便一口咬定是苏远企图对那姑娘无礼不成,遂将其杀害。
苏远是武将出身,虽然也算饱读诗书,却没经过这样的事情。他眼见着自己全身是血,腰上还带着兵刃,对方又是刚嫁过来的贵人,自己简直百口莫辩。
就在他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锦如公主突然变了模样,称赞了他一路的护卫周全,又表明了自己没有恶意,只是受了惊吓。最后,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悄悄把那姑娘的尸体丢进了花园的古井之中。
第二天,他们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离开了那小县城。
自此之后,苏远总是心神不宁,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直到后来越然登基,锦如公主成了赤焉国的皇后,而他自己也被封为皇城护卫兵营总管之后,这件事情的后续才算正式开始。
皇后先后派人给他送了几封信,信中不仅提及了当年的事情,而且还详尽的给他解释了这件事情如果暴露,会给他自己以及苏家造成多大的影响。
苏远,这个时候才开始怕了。
他怕自己身败名裂,更怕自己给苏家抹黑。
于是后来皇后让他做什么事情,他也只能一一照办。起先皇后只让他做些传递书信的小事,可逐渐的,只要是苏远能接触到的军情线报,皇后一样都不放过,让他全数通报。
苏远就这样越陷越深,直到后来皇后让他策反,苏远才想清楚,当年那事,说不定也是皇后设计好的,为的就是套住自己。她一定是在路上听说了苏家的家世,所以才设计陷害自己,等到自己官位达到一定程度了,才善加利用,一步步把自己引入这个漩涡。
苏远虽然后悔自己当年的草率,如今却也无法补救了。他透露出的那些消息,他与黎国来往的情报,他为皇后做过的那些事情,这些随便拿出一条来,他苏远都已经是卖国的大罪了。所以到最后,苏远万念俱灰,只求一死。
越弥也问了,他既知如此,为何还要行刺皇帝。苏远闻言,苦苦一笑,低声说,“若我当时杀了皇上,江山易主,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越弥将苏远的口供给了葛斌,自己回到皇宫之中。他在祥轩殿的暖阁中与越然谈了很久,次日便带着太后单影奉离开了皇城。
葛斌一连上了几本折子,都是关于皇城护卫兵营的调查结果的。越然亲自去巡查了几次,从兵营中提拔了几个年轻将领,又从其他地方调回了几个心腹。
至于苏远等人的处置,越然都交给了葛斌,让他按照律法审讯上报,这些事情,越然便不再亲力亲为了。
如此忙活了一阵,那边的事情也总算是有了着落。
这天越然总算是处理完了手边的事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祥轩殿。大殿门口,御逸如往常一样站在那里等候着他。
越然一见到御逸的身影,疲劳顿时便消失了一半。他跳下龙撵,大步跑过去,揽着御逸的腰身进了大殿。
进到大殿中,越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表情也变得柔和了,整个人也像摇摇欲坠一样粘在了御逸身上。
“陛下……今日又……处理很多事么?”御逸吃力的撑着越然的身子,生怕他摔倒了。
越然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很多事啊……有事的没事的都得趁着朕忙乱的时候给朕找点事儿……好累……”
御逸一步一步努力的往暖阁那边挪,低声说,“陛下你……撑着点……到那边去……歇着……”
越然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不禁直起身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么一直起身子,御逸如释重负,长出了口气,皱着眉头嘟囔,“陛下自己能走还要这样吓我……”
越然止不住笑,拉着御逸跑到暖阁里,一把把他推倒到暖榻上,然后自己趴到他的身上。
“陛下!好重!”
“哈哈哈……朕动不了了……本来就很累……你又逗朕笑……又让朕拉着你跑……这次真的动不了了……”越然说着,还不忘了在御逸脸颊狠狠吻上一口。
御逸觉得他是开玩笑的,可又有些担心他是真的很累了,所以只用手挡在自己脸颊上,皱着眉头说,“陛下很累就躺好了休息!趴在我身上怎么行……”
越然抱紧御逸的腰,使劲儿一翻身,换成了御逸趴在自己身上,仍是笑着说,“不让朕趴在你身上,那就这样。这样如何?”
御逸双手拍在越然胸前,支起身子说,“这样陛下不是更累!”
“哈哈哈……”越然笑的开怀,“兔子趴在朕身上,朕高兴着呢,不累不累。要是兔子再做点别的什么……朕就更不累了……没准今晚还能多吃两碗饭呢!”
御逸望着越然,呆呆的问,“做点别的什么?什么?”
越然抬手抚摸着御逸的头发,轻声说,“兔子再好好想想……”说着,他的手指缓缓滑下来,顺着御逸的脸颊滑到他的唇边,轻轻的抚过他那柔软的唇。
御逸这才明白,顿时红了脸,想都没想,一把拍开越然的手。
越然笑吟吟的望着御逸。
御逸皱着眉头,也望着越然,过了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轻轻的吻在了越然的唇上……
皇家兔子96(酒不醉人人自醉)
越然那边忙着宫中和朝廷的事情,与此同时,百草寺这边也没有停止搜寻伤员和治疗病患。
越永又带人搜索了一天,便交代了稳妥的人继续核对人员,继续搜索。他自己则回到皇城之中协助葛斌去调查皇城护卫兵营的事情了。
拜那狐仙大人云凌所赐,到第三天头上,那几个原本受了重伤的人便都醒过来了。虽然身体仍有些虚弱,但身上内伤外伤却都痊愈了。公孙老头一直留在百草寺观察着他们,见到他们一个个醒过来,高兴的同时也不禁感叹,这世间奇闻异事众多,并非自己这百八十年的寿命所能看清的。自己穷尽一生学到的医术,也不过如此。自然之中,许多奥秘,仍非常人能够了解。
越鸣见兄弟们都陆续醒过来了,伤的轻的人照着那方子上药,也都有所好转,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无影朱凡正片刻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到了吃饭的时间就按着他吃饭,见他在各个房间转悠的时间久了就把他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亏了他这样照顾,越鸣总算是健健康康的,每日乐颠颠的帮忙端水拿药。
沉浸在郁闷中的,似乎只有良素。他也连续奔忙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清晨,他疲劳过度,险些摔倒,才被容溪强行抱到百草寺后面的别院休息。
睡了整整一天,等良素再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摘耳侧听,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声音。良素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轻薄的衣服,原本穿了两天的那些衣服已经被换下去了。
是容溪做的吧。良素笑着想,这笨和尚看来还没有笨实心儿。之前寺中出事的时候,他也是一刻不离的跟着自己。鼠妖从天而降的时候,容溪一直警惕的护在自己身边。后来自己四处救人,他也默默地帮自己做这做那……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门一开,容溪和尚快速闪了进来。良素也马上看到,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大食盒。
“啊,你醒了啊。”容溪见良素坐在床上,笑着把食盒放下,跑过来仔细看看他,问道,“休息好了没有?”
良素点点头,一指那食盒,“吃的?”
“是啊!我猜你醒来之后一定饿了,所以去给你弄了些吃的东西……”容溪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个大披风递给良素。
良素裹紧了身子坐到桌前,看着容溪一样一样的往出拿食物。
百草寺是大寺庙,常有些皇亲贵胄来上香,来不及回去的,或是有意留宿的,百草寺都要好生招待。因此百草寺的素斋做的也都非常精致。
可良素看着一盘盘的素斋,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正当他皱着眉头想说不吃的时候,容溪居然从食盒最下层拿出了两个酒袋。
“我现在也没办法去给你弄野味,我让厨房做了最好的素斋,你也将就将就。这酒是我从护卫兄弟那里要来的,不知道好喝不好喝……”
良素望着容溪,心中突然有了些感动。他拿了两个茶碗,抓过酒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又把另一碗推给了容溪。
“和尚,你做的不错,赏你的。”良素爽朗的说。
容溪苦笑着摆手道,“我现在是主持,带着满身酒味出去……不好……”
良素一瞪眼,高声道,“你这和尚,怎么着?这就跟我摆起主持的架子来了?”
“不是架子……”容溪低声说。
“喝!”良素端起茶碗,一口饮尽了碗中的酒。
容溪忙拦他道,“你先吃点东西,别喝那么快啊……”
良素又给自己的碗里满上酒,然后夹着菜吃了一些。
“和尚,你是不是从前面过来的?尤柏他们怎么样了?”
容溪也夹着菜吃了一口,然后说,“公孙爷爷说他们没事儿了,再过一天,没准比没受伤之前还壮实呢。吕博涯他们也都醒过来了,公孙爷爷和几位御医给他们诊了脉,说是都一样,伤症一点都没剩下。善哉善哉,真是太好了。你也别担心了。”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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