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我很有些感动。方刚和老谢之前有过两次过节,还打过架,他对老谢印象也一直不太好,总说他是老狐狸,不太瞧得起他。但在老谢需要帮助的关键时刻,方刚却从来没犹豫过,始终把他当成好朋友。
我先去银行取了五万泰铢出来,回到病房交给阿赞洪班。拜托他这几天照顾老谢,洪班点点头。看到老谢斜躺在病床上正在输血,脑袋侧歪着,时不时呕出几口血,都吐在地上的一个塑料盆里。屋里全是血腥气味。我对他说了事情经过,老谢急了:“啊?原来是、是要对付你田老弟的呀,可我怎么这么倒霉……”我连连道歉。
方刚说:“老狐狸,你就别埋怨田七了。要不是他那天晚上惊醒,搞不好中降头的就是你们俩,现在至少有个没事的。”
“我们已经打听出那个阿赞尤的底细,这就动身去柬北,你就放心吧。”登康说。
老谢颤抖着向我伸出手,我以为他要和我握手告别,就紧紧握着。老谢说:“田老弟,你、你们可不能跑了就不回来,得救我呀。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不少人等着我养活呢,我可不能死啊!”
这话气得我把老谢的手甩开,方刚用手抽了老谢脑门一下:“老狐狸,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要是想跑还用找借口?早就跑掉了!”老谢连忙点头,又吐了几口血。
老谢说:“你家里不是只有个老爹了吗,哪来的下有小?这么快就又结婚生子了?”
“不、不是孩子……我的意思是说,老家有个、有个女的等着我呢……”老谢支支唔唔地回答。我和方刚都很惊讶,连忙问怎么回事,老谢这才说实情,原来这几个月,老谢的爸爸给老谢介绍了一名中年妇女。也是仙桃本地人,比老谢大三岁,但长得挺年轻。丧偶几年,有个女儿,以前没成家是怕女儿受苦,现在女儿已经结婚,她就想再找个男人成家。老谢回国和她见过两次面,双方感觉都不错。就开始商量明年要是没问题的话,就去登记了。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那天我和老谢吃饭,他不想掏钱请客,我说你家里没有病人等钱用,你咋还这么抠门,老谢当时说“总有用钱的地方”,我以为是只他的托辞,没想到原来这老狐狸也开始找母老狐狸了,现在做生意赚的钱,是要为以后的半路夫妻做打算。
“女大三,抱金砖,不错!”我打趣道,老谢也尴尬地跟着笑。
方刚嘿嘿笑着说:“你这家伙居然也能找到老婆,不容易。”老谢不高兴地说我为什么不能,方刚说:“你就放心吧,冲你湖北老家还有个女人等着,我们也不会扔下你不管!”
老谢连连表示感谢,又开始往出呕血。医生走过来劝我们转到其他医院,我告诉他先让老谢在这里输几天血,我们马上要去柬埔寨寻找解救方法。
医生没明白:“柬埔寨能有什么解救方法?那里的医院还不如泰国,要去也是新加坡和文莱啊。”我没多解释,只拜托医生好好给这名患者输血,可别让他因失血过多而早早上西天。
阿赞洪班听说我们要去柬埔寨东北部的深山里寻找隐居的降头师,就对我说:“你留下。”
很明显,身为修法者,每个阿赞和降头师都希望能见识到更多更厉害的人,他想让我留下照顾老谢,他跟着方刚和登康去柬北,其实我非常不愿意冒这种险,之前去找勒泥,那心情和这次完全不同。
第0799章 劳差
刚想答应阿赞洪班的提议,方刚却说:“不行,田七必须去,祸是因为他起的,现在老谢成了替罪羊,他怎么能安安稳稳地留在医院?”
既然方刚这么说,我也不好拒绝,阿赞洪班又提出。能不能雇佣一名护工来照顾老谢,他想和我们同去。登康摇摇头:“最好还是你留下,因为我们说不好几天能回来,以老谢这个情况,如果病情严重,你还可以用巫术暂时控制一阵子,这样总比没办法的保险。”
辞别老谢之前,他紧紧拉着我的袖子,说:“田、田老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连忙问什么,老谢说:“医院这边的医药费,你得管啊。”我气得半死。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关注这个,真是老狐狸。
方刚瞪着他:“田七已经付过五万泰铢了,不够回来再交。肯定不让你出半毛钱!”老谢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大家商量好之后就立刻开动,我在附近的酒店订机票,三人到机场从曼谷飞到金边。这是柬埔寨最北部的机场,由金边到东北部只能乘客车,当地交通不便,只有几个较大城市与首都之前有固定的班车来往。似乎也有小型的飞机可供从首都开往东北部的腊省,但不是每天都有,所以我们还是在机场雇了一辆小型货车,辗转来到邦隆地区。
到地方之后已经是晚上,这里就是纯粹的柬埔寨偏远乡村,居然有水有电,已经让我感到惊喜。在这里意外地遇到一名中国人,是到邦隆地区考察当地学校项目的。我很奇怪,这么偏僻的地点也能有学校,因为我看这种村子全算上可能也没有五百户居民。在他的帮助下,我们三人就在村中唯一的学校借宿,说是学校,其实就是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十几套歪歪斜斜的桌椅。另有一间带有木板床的房间,就用来给我们居住。而饮食方面,我们就和中国老师一起吃,由他来做饭。
与这名中国人交谈中得知,他在上海某联合国教育机构当小语种老师,长年到东南亚各国考察教育项目,还经常给当地人提供帮助。他告诉我们,柬埔寨有很多民族,人口最多的是高棉族,和中国人的情况差不多,中国是汉族最多。柬埔寨的少数民族基本都聚集在东北部腊省,也就是我们来的这个地方。这些民族长期与世隔绝,也很少到中部和南部。与高棉族和比较先进的地区交流。
所以,这些民族不但保持着原始的生活习惯,民风也很彪悍,他们习惯称柬埔寨中南部的人为“内地人”,在二三十年前,只要有内地人来到东北部这些少数民族的居住区,就会被他们抓起来,赶到深山里自生自灭。山里不但有毒虫野兽,还长年瘴气缭绕,进去就很难出来。后来柬埔寨政府发现东北部风景如画,就趁机计划开发成旅游区,也开通了水电,还能缓解内地人和东北部居民的矛盾。
“原来是这样,”我感叹,“幸亏我们来得晚,要是几十年前来,是不是也得被当成内地人赶到深山中去了?”
这中国老师笑着说有可能。方刚哼了声:“被赶进深山也不错,免得我们还要找人打听,反正早晚都得进山。”
晚上睡得很不安稳,蚊虫太多。幸好方刚采购了驱蚊药水,不然我估计都得被蚊子给吸走半斤血。第二天起床,因为之前登康和鬼王通过电话,得知鬼王他在七八年前曾经来到过邦隆这个地方。还去深山里找过劳差。而这名中国老师懂柬语,方刚就拜托他们向当地人打听,附近是否有那种修法的师父,专门给人驱邪治病的那样。
当地人告诉我们。在邦隆以北靠近柬老边境的地方,是有一名巫师,就住在树林边上的木屋里,平时村中有驱邪施法的仪式,都是由他来完成。
中国老师帮我们找到那名巫师的住处,此人大概四五十岁左右,很瘦,浑身上下没有四两肉。连肋骨都看得清清楚楚。长得很像怒目金刚,撇着嘴,看谁都带着火气似的。他说:“前几天已经有人在打听劳差,怎么又来问?”
“我们的一位好朋友中了血降,连鬼王派的人都解不开,”方刚让中国老师帮翻译,他也会简单的柬话,但远没有中国老师熟练。“前几天打听的人也是我朋友,是我托他们问的。听人说施降的黑衣阿赞以前曾经跟劳差学过巫术,估计也只有他能解得开,所以我们来找他帮忙。”
这巫师说:“我在四五年前和劳差见过一面,那时他从山里出来给人做驱邪法事,那人是村里教孩子识字的老师,不知道得罪了谁,成天吐血流血不止。我试过给他解降,但没成功,于是村里派出几个人进山,把劳差给请出来,最后是他解开的。”
听了中国老师的翻译,我连忙说:“对对对,我这位朋友也是中了血降!”
巫师告诉我们,现在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劳差住在山里的什么位置,只有送米的知道,他每两年才给劳差送一次。我连忙打听那送米的人在什么地方,经巫师指点,在邦隆这个小镇上找到米商。他说以前是每两年要进山给那位叫劳差的巫师送两袋大米,最后一次送米是在两年多前。劳差告诉他说以后都不用送了。
“为什么不用送?”方刚问。中国老师帮翻译过去,米商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只管送米,别的也没多问。
我们向米商打听,那位劳差师父具体住在山中的什么位置,米商说:“光靠说有些困难,我只是记得那条路。不太好走,骑摩托车单程也要近两个小时。在山里很多地方只能推车走,最后还要走路半个多小时。对了你们要找劳差师父干什么?”
登康说:“有个朋友中了邪降,好像只有他才能解开,你能带我们进山去一趟吗?我们不认路,怕找不到。”
米商挠了挠头皮,说路不好走,也太辛苦了,不想去。方刚哼了声:“你送两袋大米能赚多少钱,不是也一样要跑腿吗?”
“我送米给劳差师父能赚几十块呢!”米商不服气地回答。翻译过来后我才知道,他指的几十块是美元。中国老师告诉我,柬埔寨的经济至少比中国落后三十年,因为太穷,通货膨胀巨大,所以一块钱人民币能顶好几百柬币。而在柬埔寨,很多地方都用美元,就连普通老百姓在市场买菜,也是用美元来结账。
米商折腾这趟活儿能赚到五十美元,合人民币也就是四百块左右,但对邦隆这种柬埔寨东北部的小镇来讲,已经是大买卖了。
方刚从皮包里掏出两张千元泰铢的钞票扔给他:“不用找了,明天就带我们进山!”这米商显然对泰国货币很熟悉,连忙接过钱揣进裤兜里,好像生怕方刚反悔,再给要回去。
他说:“总共四个人,要两辆摩托车才可以,我只有一辆,还要去朝别人借。”说话时候都在颤抖。我心想也对,就又掏出两千泰铢递给米商,他捏着钞票的手直哆嗦,马上表示这就去借摩托车。
米商弄来的两辆摩托车似乎是组装出来的,所有零件都很旧,整体呈灰黑色,挂着副油箱,看来是专门为跑远路而改装过。东南亚国家的摩托车远远比汽车多,一是公路建设落后,二是很多地方都是并不宽敞的山路,只能用摩托车代步。
第0800章 深山鬼影
除了摩托车,米商还拿出一个大背包让我背上,估计里面是应急的东西,还有食物和水吧。次日早晨我们出发,米商不知道从哪找来四根结实的木棍,当成手杖用,末端磨得油亮,看来已经被人用过很久。跟两个背包捆在一起,让我和登康背着,米商和方刚分别骑摩托车带着我和登康,从邦隆西部的一条小河开始朝山里进发。
摩托车在山路中行驶,山中根本就没有路,高高低低坑洼不平。要不是米商对路熟悉,我们自己就算有路线图,也打死都找不到。在米商的带领下。摩托车开了近两个小时,有时在河床附近全都是光秃秃的岩石,一阶一阶的,摩托车开不上去,只能让人先迈过。再到前面把车头抬起来,艰难地将摩托车拽上去。
“当初他送米的时候,一个人是怎么把车和米袋拉上去的呢?”我提出疑问。
方刚说:“等从山里回来,再找那个中国老师翻译吧,我的柬语只能勉强日常对话。太复杂的不行。”
上上下下折腾了好多回,我们三人都累得不行,而米商显然体力比我们好得多,看起来还很轻松。登康咒骂:“还不如走路进山呢!”我喘着气说,摩托车开两个小时。走路没六个小时都到不了。
后来到了一个山坳边缘,米商把车停下,示意我们从这里开始,就得用自己的双腿丈量。再走近两小时,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累个半死,幸亏我穿的是运动鞋,不然这脚非残废不可。心想降头师这职业应该是世界上最苦逼的了吧,居然住在这种鬼地方。最不能理解的是,这位劳差师父又不接生意,只在深山中修法,还不是什么正统的佛法,而是黑巫术,到底图个什么呢?
中午时分,我们都坐下休息吃饭,米商让我打开背包,我看到里面有很多用树叶包着的米饭团,打开后居然清香扑鼻,里面混了碎鸡肉和盐,还有红豆,每人分了一个,就着水吃。方刚坐在岩石上,边吃边抽烟,嘴里发着牢骚:“田七,你小子上辈子是不是屠夫转世。哪来这么多仇敌?好不容易搞定了方夫人,又出了个熊导游!”
我觉得非常委屈:“这事也不能怪我吧?从根源来讲,还得找陈大师。”方刚问为什么,我说要不是陈大师成天盯着阿赞nangya想见她,我也不会建议她到香港开法会,更不能遇到巴老板。要是没有这些事,怎么能知道熊富仁和阿赞尤的事?
登康把吃剩的叶子团成一团,用力扔掉:“那个该死的熊导游让我颜面扫地,所以我才给他下降头,没想到居然能被阿赞尤解开。这就是天意,我早晚会遇到这种对头,今天不结仇,明天也得结,迟早都得解决掉一个,不是他就是我了。”
方刚哼了声:“幸好阿赞尤给老谢落的是血降。要是别的什么降头,没两三天就送命,咱们以后想当面嘲笑老狐狸,恐怕也没机会。”
其实到了这时候,我还没明白,为什么熊导游会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休息十几分钟之后继续走,四个人拄着那根木棍当拐杖,在米商的带领下,从下午一点多走了三个小时,也没找到那位劳差师父的住处。
我累得双手扶着膝盖,都快直不起腰了。米商站在一片开阔地,用手搭着凉棚四下看,表情很疑惑。方刚过去问他,两人简单对话后,方刚告诉我们,米商说这个区域两年多前好像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变化。登康问:“他不是说对这条路很熟吗?以前送过六七次,每两年一次的话,要送十几年呢!”这时,米商指着远处那片岩石坡。说了几句话。
“他说这里以前好像有山崖,可能是被雨水冲垮了。”方刚说。
这下大家才明白,暴雨改变了深山中的道路情况,所以连米商也都认不清路。这就没了办法,只好碰运气去找,希望米商能再次找到他熟悉的路。
又走了两三个小时,天渐渐黑下来,转了好多地方,方刚每隔五分钟就问米商一次,可他都是在摇头。满脸迷惑。后来方刚生气地说,你要是今晚天黑之前找不到路,就得把那四千泰铢退回来一半。
米商很焦急,但急也没有用,就是找不到。后来我累得实在走不动。这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米商摇摇头,从背包里掏出一团黑色的破旧帆布,居然是顶帐篷,打着很多补丁。我们四个人吃了些东西,晚上就挤在这顶大帐篷中过夜。
我问方刚:“这米商找不到劳差的住处,会不会到时候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方刚看了我一眼:“你以为他能找得到?”我大惊,问那怎么办,方刚哼了声,说到时候再说,现在还没找到劳差,后面的事想也没用。我心想也是这个道理,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帐篷里的味道很难闻,四个大男人满身臭汗,不难闻才怪,再混上防蚊虫的药水,简直能把人熏昏。幸好我累得半死,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我被尿给憋醒,刚要出去,似乎听到帐篷外有什么动静,是那种细细碎碎的声音。我以为是谁出去方便,转头一看,发现这三个人都在互相挤着熟睡。
难道是我听错?外面的声音仍然响起,我悄悄把帐篷底部掀开,月光很亮,外面只有密林,那种声响没有了,只有无休止的虫鸣和鸟叫。也许是什么小动物吧。我怕有毒蛇之类的毒虫钻进来,连忙把帐篷放下,撩开小门出了帐篷,走到密林边缘准备方便。
尿到半路,忽然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有人就站在我背后,而且非常近,可能连一米都不到。我迅速回头,四下扫视,什么也没有。开阔地中只有那顶帐篷。这种深山老林,连游客都不会来,就算那些喜欢冒险的人,恐怕也不会特意找到这里。这地方应该没什么不干净的气息,所谓阴气,大多数都是由死去的人类所发出,动物毕竟是低等生物,就算有些动物死后有怨气,也和人有关。但这地方长年人迹罕至,所以我觉得这里不应该有鬼。
尿完之后。我转身走向帐篷,撩开小门刚想弯腰钻进去,瞥眼看到斜对面的密林中似乎站着一个黑影。这人影就静静地站着,而且头也是转向我这边,似乎在注视我。我连忙直起腰,心怦怦跳着,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我横向挪了几步,那确实是个人影,但一动不动,就像泥塑似的。我不知道帐篷的背包里有没有手电筒。但此时我有些害怕,就又悄悄回到帐篷旁边,弯腰伸手进去,用力推里面的人。
睡在最靠外位置的是方刚,推醒后他迷迷糊糊问什么事,我朝他连连摆手,方刚是个警觉的人,他揉揉眼睛,从帐篷中出来。我指着那个方向,忽然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影。方刚问:“让我看什么?”
我用力挤了挤眼睛再看,还是没有。告诉方刚之后,他不高兴地说:“你小子分明是睡花了眼,以后看好再叫我!”
钻回帐篷继续躺下,回想刚才的那一幕,我几乎能肯定那不是什么眼花。难道有人暗中跟着我们?可这种地方,连兔子都不愿意来的鬼地方,谁能跟踪?
第0801章 地坛中枯骨
听着三人那均匀的呼吸声,我却觉得心里没底,不时地悄悄掀开帐篷底部向外观察。每次都不敢掀,怕再看到什么,在掀了十几次之后,终于被困意击败,沉沉醒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中,似乎听到耳边有什么低沉的声音传来,像是谁在远处讲话。我又醒过来,掀开帐篷底部朝外看,借着夜色,能看到有个黑影盘腿坐在帐篷前,正在低声念诵经咒。被帐篷挡着,只能看到半个和身影。
我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连忙伸手去推隔着方刚的登康。却没看到登康在帐篷里,我再仔细向外看,原来坐着的那个人就是登康。
他是在修法?我这样想着,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也许阿赞也是呢。正在我准备继续睡的时候。看到登康慢慢站起来,朝密林中走过去。我连忙钻出帐篷,当登康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时,我忍不住低声喊:“喂,你去哪?”
没人回应。我跑回帐篷再次将方刚推醒,他很生气:“你连失眠也要找人陪练?”
我说:“登康自己走进树林去了!”方刚连忙钻出来,我告诉他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方刚看到登康确实不在帐篷里,就去翻背包,里面果然有一支手电筒,拧开后发现光亮很差,但也比没有强。
方刚朝着我指的方向走去,我连忙让他等等我,虽然没有手电筒,但我的手机还带着,打开闪光灯,举着手机跟在方刚身后。进了树林中,我俩小心谨慎,可怎么也找不到登康在哪。大概又找了半小时,忽然我觉得背后发痒,还是那片纹刺经咒的位置。
“好像就在这附近,我这后背……”我挠着后背说。方刚四下一照,什么也没有。继续走了几分钟,忽然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方刚连忙将手电筒晃过去,人影又不见了。我这心怦怦乱跳,对方刚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登康可能一会儿自己就能回来呢。
就在方刚也犹豫的时候,听到远处有隐约的声音,像几个人在低声交谈。我俩互相看看,打起精神悄悄朝发出声音的位置摸过去,最后看到有人坐在地上,面前好像有个长条岩石。方刚示意和我分开,一左一右包抄,等再接近点的时候才发现。那人正是登康。
他盘腿坐在地上,低声念诵着经咒,双臂平伸,手里握着一串珠子。借着手机闪光灯的亮光,我看到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长条岩石,而是个简单的供桌,好像是木制的,上面摆着不少东西,有盘有碗,似乎还有一些骨头状的物体,泥草夹杂,实在看不太清楚。
我和方刚静静地看着,登康又念诵了十几分钟,慢慢站起来,伸手用力去推供桌。这供桌是木制的。很容易就被推翻,看到底下有个长方形木板,与地面平齐,从外表看,似乎是棺材的盖子。
“这是什么?”方刚忍不住发问。
登康并没理我们,而是伸手去掀棺材盖。他的动作很笨拙,好像在梦游一样。我忽然看到旁边有一根什么东西半埋在土里,过去伸手拔出来,是根铁锹,看来就是当初给这口棺材挖坑用的。不知道被雨水浇了多少次,锹柄上全是干硬的污泥。
方刚接过我手里的铁锹,用尖端去撬棺材盖,棺盖明显并没有钉牢,几十下之后就撬松了,登康用力一揭,整个棺盖都被揭开。方刚手快,拦腰将登康抱住往后拉,一股浓烈的腐败尸臭味涌出来,虽然我已经躲得很快,但还是闻到了。差点没吐出来。
登康盘腿坐下,又开始念诵经咒,这回声音大了很多,几分钟后,我和方刚才敢走上去,用光亮照棺材内部。里面勉强能看出躺着一具枯骨,半泡在腐烂的尸液中,身上穿着衣服,但已经完全看不出颜色。
我吓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方刚问:“这是什么家伙?”那边登康走过来。在棺材前重新坐下,把手里的那串骨珠末端扔进棺材里,右手握着另一端。忽然,登康停止念诵,大口喘着气。然后垂下头,一动也不动,连气也不喘了。
“他怎么不动了?”我问。方刚走过去,伸手刚要推登康,却听到把头垂到胸口的登康又在低低念着什么。这种经咒听上去很奇怪。以前从没听登康念过,似乎阿赞洪班、巴登和nangya他们也没有,但当初我和登康在那空沙旺以北的阿赞尤家中似乎听到的就是这种。登康似乎念得并不熟练,念念停停。
方刚连忙把手缩回,后退几步。生怕干扰到他。我觉得后背又痒又烫,疼痛难忍,把手伸到背后用力挠着,可怎么也没用。方刚看了看我,走过来把我的衬衫下摆撩起,用手电筒照着,低声说:“全都肿起来了,他妈的。”
我明白这些当初让阿赞nangya纹刺的驱邪咒,只要在阴气极重的地方就会有反应,这就像有些人纹了五条经。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觉得皮肤发热一个道理,只不过nangya给我刺的这个效果更加明显。
登康像行尸走肉似的念诵了二十多分钟,他慢慢抬起头,缓缓收回骨珠,戴在自己脖子上。再伸手从棺材中把那具尸骸的头骨抱出来。这尸骨显然已经在棺材里泡了几年,骨骼之间完全脱离,很容易就抱出来了。登康将头骨端端正正地放在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柄折叠小刀,撩起左臂衣袖,用刀从上臂划到手掌。割了长长的一条伤口。
鲜血瞬间流出,登康抬高左臂,将左手中指顶在头骨的顶部,让血缓缓流在骨头上,不多时,骨头就已经被鲜血浸满,一条条的血痕流下来。登康继续念诵那种奇怪经咒,十几分钟后,他喘气开始吃力,我想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可又不敢打扰。
这时,登康身体一歪,倒在地上,我连忙过去扶起,方刚把衬衫脱下来。用力系紧登康的左臂上方,让血液暂时流通不畅,以免流得更多。
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 第2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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