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哗啦……
360°环绕在耳边的金属碰撞声,如梦魇般纠缠不休,吵得人头疼欲裂。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抱着一个黑底红边的抱枕,呆呆地坐在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花园。
她有一头及膝的长发,发色是浅浅的灰,虽然颜色不算好看,但发质很好,顺滑又富有光泽。她有一双漆黑如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细密的帘,遮住了眼中的神采。
她穿着黑色的公主裙,袖是泡泡袖,缀着蕾丝边,坐在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里,活像一位刚苏醒的公主。可那手腕上的金镯,又在向世人昭示她的悲惨命运:虽然镯内垫了一层柔软的绒毛,从细节出透露出主人的宠爱,可那被束缚住的自由,让她像被折断翅膀的飞鸟,瞬时从公主,变成了阶下囚。
漂亮的侍女垂手站在离她叁米远的地方。
这栋宅子里的一桌一椅,一男一女,其外表无一不是同类里的佼佼者。在这一群美貌的东西中间,她还算不错的脸黯然失色,就像是闯进童话世界的小丑,那么的不和谐。
可就算是小丑,也是王的小丑。
想到昨天才死去的同伴,雅纱动作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眼睫。
所有的侍女里她资历最老,所以非常清楚,这间屋子在整座宅邸中的特殊地位。虽然主楼的布局从她来此工作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过,但是不隔音的屋子,只此一间,没有例外。
先生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是洗去风尘,第二件事就是来这间屋子里坐坐。但他从不宿在这里,只源源不断的往里运更贵重的东西,替换掉之前的物品。她心有疑惑,却不敢多问,曾几何时她对先生有过幻想——这宅子里,哪个侍女没对先生有过幻想呢?有钱,有权,有颜,洁身自好,还是她们唯一的主人。虽然有些喜怒无常,但这,在那些优势面前,哪里算得上什么缺点。
她是幸运的。看穿她的小心思后,二姐就安排她去了刑房。一开始她还对此心有怨恨,后来,见过了先生残忍的手段,还有那颗冷酷的心,她再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也是因此,在先生带回一个少女,径自进了那间从没人住过的屋子后,她没有心生嫉妒。在二姐召集她们,站在薄薄的门板前听那些淫词浪语的时候,她没有动情。也因此,她保住了一条小命;而对那些怀揣着不该有的心思,也因此被揪出来鞭打致死的同伴,她没有同情。
她只有惧意,对先生的雷霆手段,对这位荣宠无双的娇客。
她心里当然是有疑惑的。但她更清楚,作为一个侍女,她应当做些什么。
娇客幽幽地抬起眼,说了今天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肖子晔呢?”
她这话一出,雅纱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地位。
能直呼先生的名字,应当不是一般的‘宠物’。
“先生出门去了。”她抢答,“先生留了口信给您,说他大约下午叁点能回来,希望在那之前,您能好好吃饭。”
韩素澜嗤笑一声。
这声音很平常,但在这宅子里就显得很刺耳,更别说对象是对他们尊敬的先生。雅纱连忙低头装聋,对这位娇客未来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低头前她还顺带拉了身边的萝兰一把,暗示她收起自己的不满。
四周一片沉寂,韩素澜渐渐冷下了脸,嘲讽道:“调教下属这方面,他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我的活动范围在哪?”
她又问。
她没有明确说是在问谁,肖二却上前一步,先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回答道:“先生不在时,是这个房间,先生在时,您哪里都可以去。”
“这个哪里,是指他的势力范围吧。”
“抱歉,夫人,”肖二恭恭敬敬地回答,“这个问题先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韩素澜扯了扯唇角。
雅纱知道,她很不开心。
她没想过掩饰情绪。或者说,她没必要掩饰情绪。
“我现在在哪个城市?”
雅纱听见娇客又提出一个问题。
还是二姐作答,“是,夫人。您现在在鹤市,先生的私人宅邸。”
“这个问题你都能回答啊……他给了你回答范围?”
“是的,夫人。”
“是什么?还有把那个称呼给我去掉。”
“先生说了,但凡是我知道的,只要您问起,我就必须回答。但凡我不知道的,必须如实答‘不知道’,不能妄加揣测。”
二姐的姿态是如此恭敬,雅纱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这人的身份。她连忙收紧了小腹,微微抬头注视着韩素澜的表情,又不至于平视她,与她的视线正面遇见。这是最标准的礼仪,她做到最到位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视线撇向一边,刚想提醒萝兰,就见她收腹直腰,姿势比她还标准。
她不禁失笑:也是,萝兰虽然有时会看不清形势犯点小错,但她最会看二姐的态度,所以大错从没犯过。这次应该也是,二姐恭敬,她就跟着恭敬。
是她多虑了。
166、公主还是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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