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落地,乐无晏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方才那一瞬间,被明止剑的剑意波及,他差点想转身逃跑。
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乐无晏跳下飞行器,笑嘻嘻道:“仙尊回来得好早。”
徐有冥一点头:“嗯。”
身后秦子玉上前一步,恭敬与徐有冥行礼,将自己挑选的剑双手呈给他看。
徐有冥扫了眼,吩咐道:“今日起,每日将十三式基础剑法各重复两千组,不可懈怠。”
秦子玉一愣,恭顺应下:“弟子领命。”
乐无晏却嚷了起来:“各重复两千组,那不得从早练到晚?他还要不要修炼了?”
徐有冥没搭理他,转身回屋去。
乐无晏喊了句“喂”,没好气地跟上。
一进门,乐无晏手中飞出十几只花花绿绿的蝴蝶,扑向徐有冥,绕着他飞了一圈,落至发间。
徐有冥并未驱赶,就这么动也不动地望向乐无晏。
乐无晏“噗嗤”一声笑了,徐有冥发间本只有一白玉冠束发,衬着他的冷脸,如今这些色彩斑斓的蝴蝶自他发髻一路延伸至垂下的发尾,像姑娘家的发饰,倒如清冷脱俗中显出了几分艳丽之色。
“仙尊这张脸,果真动人得很。”乐无晏笑叹道。
徐有冥平静问他:“这是何物?”
乐无晏:“去灵宝阁逛了一圈,没看到合心意的东西,就这小东西还有点意思,这些蝴蝶都是仿生的,却能以假乱真,很得女修们喜欢,随便落在发间还是衣裳上,都好看得很。”
徐有冥沉目想了想,手指轻轻一掸,几只蝴蝶飞回了乐无晏身边,在红枝间上下翻飞。
“分你一半。”徐有冥道。
本想捉弄人的乐无晏哼笑了声,一挥手,将那些蝴蝶收了起来。
徐有冥:“就只换了这一样东西?”
乐无晏随意“嗯”了声,往榻上一坐,推开窗,秦子玉已回去了他自己住处,也在院落前开辟了一片空地,远远能瞧见他这便已经开始练剑了。
乐无晏看了一阵问身边人:“仙尊为何每日让他重复练习基础剑法,他自学剑道已有不少时日,又非刚入门。”
徐有冥淡道:“他虽是单灵根,但灵根孱弱,难成大器,既一心向往剑道,不如专注此一项,若剑道上有所成,修为一样能提升上去,剑道之本在夯实基础,单调的重复练习是唯一之法,不可有丝毫懈怠马虎,待日后剑持于手,便如人剑合一,才算真正入了门。”
乐无晏闻言一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徐有冥一眼,他先前还以为这人是不耐烦教小牡丹,故意用这种方式打发人。
没曾想,这人竟当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
乐无晏笑了:“那我替小牡丹多谢仙尊,这般为他着想。”
徐有冥看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你替他?”
乐无晏头往后仰,午间日光映着他愈发灿烂妍丽的笑脸:“也是,小牡丹是仙尊弟子,仙尊悉心教他是应该的。”
徐有冥微垂眸,目光逡巡过他含嗔带笑的眉目,微微一顿。
乐无晏双手撑向身后,懒洋洋地笑着:“仙尊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无声对视片刻,徐有冥忽然弯腰下去,在乐无晏颤动的眼睫上落下一吻,轻如蝶翼。
乐无晏怔了怔,身后之人已站直起身,方才那一瞬间,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乐无晏垂下眉睫,下意识伸手想触摸刚刚被亲吻的地方,眼前全是徐有冥靠过来时,那浓密的睫毛在眼尾拖出的影子。
这人从前也是这样,最喜欢亲他这处。
徐有冥神色如常,帮他将被风吹散的发丝拨去耳后。
“……仙尊做什么呢?”乐无晏回神,心里有些不得劲,面上笑容也减了几分。
甘贰已将午间膳食送来,徐有冥敛了声音,提醒他:“去吃东西吧。”
“哦。”乐无晏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
一甩脑袋,懒得再想这些,跟着徐有冥去了外间。
第18章
筑基之后,乐无晏又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炼,镇日无所事事。
宿宵峰上冷清依旧,徐有冥是个闷葫芦,一众小妖躲在山腰下无事不敢上来,至于秦子玉,那小子从早到晚的忙着练剑,与乐无晏一日也说不上两句话。
乐无晏倒在檐下的竹台上,望着头顶的蓝天,郁闷地叹气。
身后屋门开阖,徐有冥步出门外,在他身侧盘腿而坐,衣摆自然垂下。乐无晏斜眼看去,先瞧见了一截白袍,再抬起眼,是仙尊大人冷如玉的侧脸。
“仙尊不用修炼吗?”乐无晏随口一问。
徐有冥垂目望向他:“既觉无聊,为何不去修炼?”
乐无晏瞥开眼,丢出句:“不想去。”
徐有冥似深思了片刻,问他:“你在看风景?”
乐无晏漫不经心地点头:“啊。”
再又笑了:“仙尊是不是好奇,这样躺着看风景究竟有何好看的?你要不也躺下来试试?”
见徐有冥沉眸不动,乐无晏啧了声:“算了,仙尊这样端方持重之人,又岂会做这等毫无仪态之事。”
徐有冥看他片刻,移回视线,静坐于乐无晏身旁,再未言语。
乐无晏顶着秋日午间难得明媚的日光,沉入梦乡。
恍惚间,又回到了逍遥仙山的洞府,重复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
徐有冥立于他身前,明止剑凌厉迅疾,将蜂涌而至的正道修士一一挑落,剑尖染了血,却不沾他身上白袍半分。
有人在痛心疾首地叱骂,那人眉目冷冽,神情坚定不动半分,只有那一句:“他若为魔,我亦然。”
再睁眼时,日头已偏西而去。
乐无晏怔神片刻,抬眼看去,徐有冥仍坐于身侧,阖着眼像已然入定了,却在听到些微动静时,将目光落向他。
乐无晏干笑了声:“我睡了多久?”
徐有冥:“一个时辰。”
乐无晏伸着懒腰坐起身,不太想搭理身边人,远远瞧见山腰上秦子玉似要出门,喊了他一句。
秦子玉上来,与他二人行了礼,乐无晏问:“小牡丹你要去哪?”
秦子玉解释道:“去明德堂上课,新入门弟子的内学课,自昨日起每日一个时辰,由宗门内各长老轮流授课,为期一个月,所有新弟子皆须到场,不得缺席。”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徐有冥一眼,再道:“昨日第一堂课,是由仙尊授讲。”
乐无晏闻言转头问徐有冥:“你和小牡丹昨日几时去上课了?我怎的不知?”
徐有冥淡淡看向他:“我出门时你还在打瞌睡。”
乐无晏:“……”
好吧。
他又问:“我能去吗?我也是新入门弟子吧?为何不叫我去?”
徐有冥:“你是我道侣,若不愿去,自可不去。”
乐无晏想了想,反正他也无聊,于是跳起来:“我跟小牡丹一同去。”
徐有冥招来两只仙鹤,让他二人一同乘仙鹤而去。
见乐无晏坐没坐相趴到仙鹤背上,抱住了鸟脖子,徐有冥目光微微一沉:“早去早回。”
乐无晏摆了摆手:“仙尊去忙你的吧。”
明德堂在主峰附近的另一座大峰上,是内门弟子念书之所,后头还有成片的藏书殿。
落地之后乐无晏四处瞧了瞧,便觉这地方建得恢弘气派,一看便知是宗门重地。
秦子玉一脸向往道:“除了宗门内学课,门内各位大能长老也时常单独在此开课,每一次都是人山人海,尤其仙尊讲学时,听学之人能从山顶排到山底,甚至有人提前三五日便过来占座。”
乐无晏却不信:“真的假的啊?你不是才入宗门?你又没见识过,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秦子玉笑道:“都是这么说的,凡听学之人,能悟得仙尊只言片语中的深意,便能有所得,听仙尊一堂课,胜过自己闭关修炼三年。”
乐无晏:“呵。”
他二人并肩走进明德堂大殿,周围不时有各样打量的目光落过来。
一个是仙尊道侣,一个是仙尊弟子,走到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秦子玉还有些不自在,乐无晏却老神在在,随意找了个位置拉着秦子玉前后坐下,问他道:“昨日仙尊授课讲了什么?”
秦子玉:“昨日第一堂课,讲的都是宗门规矩,因这次弟子选拔是由仙尊负责,故而由他与众人宣讲。”
乐无晏心道那幸好自己没来,不然课上能直接睡过去。
说了几句话,原本喧哗的课堂骤然安静下来,端着脸从内殿走出来的男子,是今日的授课师傅——泰阳尊者,大乘初期的长老。
乐无晏瞧了一眼,这老头个头瘦小,面有沟壑,观其外貌结丹应在三十岁以后,天资只能算平庸,能混到如今的修为和地位,想来也有几分本事。
但见他身后还跟着四五弟子,且各个神情倨傲,另有仆从十数人,排场也是真大。
乐无晏还在其中看到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向志远,他也是这泰阳尊者的弟子。
乐无晏皱了皱眉,……早知道不来了,晦气。
泰阳尊者冷漠扫视过堂下一众学生,视线落至乐无晏时稍顿了顿,再又移开。
一众新弟子起立行礼,乐无晏不情不愿,做得分外敷衍,腰都没弯,一拱手又坐下了。
向志远就立在泰阳尊者左手下侧,瞧见这一幕,沉下脸冷哼了一声。
之后的授课内容讲的全是炼气基础,一众新入门弟子听得聚精会神,唯乐无晏一个,几次打哈欠。
他已经后悔了,宁愿对着徐有冥那张冷脸发呆,都好过来这里受折磨。
泰阳尊者目光几次略过乐无晏,隐隐不快,修为至化神期以后,他已有数千年未再尝过被人轻视的态度,偏这个筑基期的小子敢如此这般。
但想到那日在太极殿,徐有冥对他这位道侣维护的态度,又生生忍下了。
最后两刻钟,是随堂测试,泰阳尊者先一步离开,留了他的几个弟子下来监考。
考卷发到手中,乐无晏扫了一眼,兴致缺缺,连笔都懒得提,撑着脑袋打瞌睡,打算一会儿直接交白卷。
扶鸾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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