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因为入宫伤心的吗,为什么?他不由感到不解:前世,她和陈括恩恩爱爱,甚至不惜为他算计自己,今世,她既然还留有前世的记忆,能有机会再与陈括在一起,该高兴才是,为何会如此伤心?
他很快又想到了更多奇怪之处,上一次进宫,她对陈括的态度疏远之极,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蒋让。
心中疑惑越深。他回过身,拿着衣服一步步走近她。
瑟瑟将手指打开一条缝,露出红红的眼睛向外窥探,见到那身衣服,露出嫌恶之色。
他面无表情地将衣服放到桌上,唤她的名字:“瑟瑟。”
她的声音被闷在手中,低低“嗯”了一声,才想起问:“这么晚了,您怎么忽然来我这里了?”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可这会儿,他望着她对他毫不设防的模样,忽然改了主意。不急,这个时候揭破真相,以她的倔强,只怕又会恢复从前浑身是刺的模样,不会告诉他任何他想知道的事。
他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哭?”
这一问,触到了她的伤心事,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逸出。
这是他前世永远接触不到的她的模样。
萧思睿的眉峰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有些恼怒心中忽然出现的抽痛。他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她低低开口道:“娘想我嫁给七皇子,可我不想嫁给他。”
果然!萧思睿审视地看向她。她和陈括间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
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泪汪汪地道:“您不是说过,我的婚事,如果我不愿意,您可以为我做主?”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想我怎么为你做主?”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他:“您,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想嫁入宫中!”
他试探:“七皇子乃天潢贵胄,温文如玉,年少俊才,瑟瑟为何不愿嫁?”
她不假思索地道:“我不喜欢他。”
这答案当真简单粗暴。可惜,又是在骗他。他心中冷笑,继续追问:“为何不喜他?”
她显然迟疑了下,这才答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理由。”她纤白如玉的手伸出,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雾蒙蒙的杏眼中满是祈求,“您会帮我的,对不对?”
萧思睿望着她,久久不语。有一点她说对了,这件事他会帮她。这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小骗子,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手上,他怎么能容许她再嫁给陈括!
只是,她这样欺骗他,玩弄他,若他就这样一口答应她,未免也太便宜了她。
他心中生起一个模糊的想法,声音低哑,徐徐开口:“你要我怎么帮?”
瑟瑟心情激荡,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犹豫了下:“您,能不能,能不能和皇后娘娘说,我顽劣不堪,不宜为皇子妃?”总不能说她看不上陈括。小小的燕家可承担不起皇家的怒火,若由燕家这边拒婚,只怕会惹祸。
他不以为然:“我的外甥女,怎么可能不宜为皇子妃?”
瑟瑟气结,以他在萧皇后跟前的面子,理由还不是随便编,只要他表现得不愿意,萧皇后自然不会强迫,他这会儿认真起来做什么?
可她也知道,他素来是这样一板一眼的性子,她甚至没法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今的她,还不该知道萧皇后和他关系有多密切。她想了想,出了个馊主意:“就说我和蒋家已经定了亲?”
他直接否定:“你觉得蒋家会愿意为了你得罪皇家?”
瑟瑟也知道行不通,一下子泄了气,索性将问题抛给了他:“那您说用什么理由?”
他眼中闪过冷意,沉吟半晌,徐徐开口:“最好的理由便是我看上了你。”
瑟瑟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地看向他。
他神色平静,仿佛刚刚说的只是“今天天气很好”这类的话。
瑟瑟思绪一片混乱,说话都结巴了:“您,您是在开玩笑吗?”
他望着她慌乱的模样,眸中冷意更甚:“这是最好的理由,陈括那小子总不好和长辈争妻。”
她道:“可,可是……您是我舅舅。”
他淡淡道:“我这个舅舅原本便是假的,我既然能认你,自然也能推翻。”
瑟瑟快疯了:“到时候该怎么收场?您总不能真娶我?”他不娶她,萧后迟早会明白他们骗了她,燕家依旧得罪了皇家;他若娶她,他得多大心,才能放下芥蒂,娶一个杀死过他的女人啊?休说是他,连她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真娶她?她做梦!等等……他心中一动,他怎么没想到?
他要报复她,有什么比娶了她,把她放在他身边更方便的呢?她成为了他的妻子,生死荣辱,便全系于他手,再由不得他人。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有何不可?”
瑟瑟:“……”只觉得自己气都要透不上来了。他疯了吗?如果不是他疯了,便是自己疯了,产生了幻听。
萧思睿望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自从知道自己受骗后憋着的一股火越烧越旺,却又有隐隐的快意:她不是装着没有记忆,装着爱慕他吗?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继续骗他?
瑟瑟好不容易缓过来:“您,您实在不必为了我如此委屈自己,您……”
“不委屈,”他打断了她的话,慢条斯理地道,“我先前是没想明白。反正我总要娶妻,娶谁不是娶?顺便还能解决你的难题,也算是我们甥舅一场,做件好事。”
瑟瑟:“……”她固然不想嫁给陈括,可更不想嫁给他啊!一想到嫁了他以后,两人朝夕相处,她每天都要努力骗过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一不小心还可能露了陷,她就眼前一黑,只觉前途无亮。
她垂死挣扎道:“还是不要了,我……”她现在改口说自己愿意嫁给陈括了,还来不来得及?
萧思睿忽地逼近一步,俯下身去,与她脸对脸,鼻尖对鼻尖,仿佛下一刻就要贴上她。瑟瑟心跳如鼓,想要往后躲,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别动。”
瑟瑟身子僵住。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乌溜溜的瞳仁,幽幽问道:“瑟瑟不是一直说心悦于我吗?怎么不见欢喜,反而别扭起来了,难道从前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若有若无的气息随着他说话拂过她抿紧的唇,温暖而暧昧。瑟瑟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待混沌的脑子一点点接受了他的话意,她顿时一个激灵。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我错了,我愿意嫁给陈括(┬_┬)
舅舅:想反悔?做梦!我还等着天天把你蹂/躏哭呢~
感谢以下小天使,挨个么~
林亦槿今天也是世最可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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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烛火已熄,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入,光线一片昏暗。他抵着她,离得那般近,近得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他眼底漆黑幽深的光。
“没有。”瑟瑟心里想哭,面上却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只是您认了我为晚辈,我岂能再对您有非分之想?”
他重复道:“非分之想?”
瑟瑟的脸红了,是她想歪了吗?怎么觉得这几个字在他口中缓缓重复说出,竟显得说不出的暧昧。
她勉强镇定道:“我知道您想帮我,可您根本不喜欢我,何必勉强自己亲自娶我?别人也……”
“别人?”他神色淡淡,却姿态睥睨,“除了我,又有谁敢和皇家抢人?”
瑟瑟心一横:“可我,我已经……”
正想说她已经收回了对他的喜欢,他已缓缓道:“傻丫头,我知道你心里苦。是我先前没想明白,辜负了你。现在你不用再为难自己了。”声音中竟隐约有几分怜惜。
瑟瑟张口结舌:“不是,我……”
他微微皱眉,又露出让她心惊的审视之色:“我娶你,你不欢喜吗?”
一个“不”字在舌尖上滚了几滚,终究没有勇气吐出。瑟瑟心里发苦,面上却不得不做出赧然的模样:“我欢喜得很,只是觉得做梦一般,不敢相信。”
他露出一丝笑意:“是吗?”
她心下微松,下意识地点头,却忘了他们此时的距离。小巧的鼻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激起一阵战栗。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头向后仰去,慌乱间一下子撞到了椅背,疼得直抽气。
他望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缓缓站直,将一只手搁到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脖颈,覆上她的后脑,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因着他的动作,她近乎被他围在怀中,额头正抵在他胸口和小腹之间。薄薄的夏衫几乎无任何阻隔作用,布料下肌肉的触感和温度异常分明。随即,他的胸口震动起来,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问:“还疼吗?”
她浑身血液都往头上冲去,身体僵直,脑中嗡嗡,哪里还能分辨疼还是不疼,忍不住叫了声:“睿舅舅……”
那声音又细又颤,宛若猫爪,一下子挠上了他的心。
他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微暗,不着痕迹地从她饱满的菱唇掠过,喉口发干。
她恳求道:“您放开我,这样不好。”
他看着她羞窘可怜的模样,止住动作,慢慢将手收回。就算他再怎么想狠狠地欺负她,想看她哭着求他,这会儿也不能操之过急。万一她起疑心跑了,叫他报复谁去?
他退后一步,神情淡淡,负手而道:“我要回去了。明天你只管跟你母亲进宫,不用担心,剩下的事我会安排。”
她兀自未从血液逆流的冲击下回神,呆呆地“哦”了声。直到他从窗户跳出离开,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他到走都没有说,他为什么会夜探她的闺房?而且,他怎么就忽然想娶她了,喜欢她自然是绝不可能的,是不甘心她再次嫁给陈括吗?
可解决的办法千千万,何必非要娶一个害死过他的人呢,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只觉眼前盘旋着大大的“完了”两字。
不嫁陈括就要嫁萧思睿,她究竟是怎么把自己陷入到这样两难的境地的?
瑟瑟心事重重,一夜都没睡好觉。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身,把亲自过来盯着她穿衣打扮的萧夫人气得够呛。
瑟瑟却没精力照顾母亲的情绪。嫁给萧思睿是绝对不行的,她实在没有信心不露馅。可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一个妥当的脱身之计,这会儿又是沮丧,又困得要命,坐在梳妆台前也在支着下巴打盹。
萧夫人忍了又忍,才把说教的话咽了回去。瑟瑟困成这样,只怕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会当成耳旁风。
只是,这个模样怎么见人?萧夫人百般无奈,只得叫王妈妈拿了自己的妆盒来,亲自上阵,为瑟瑟敷上薄薄的粉遮盖眼底的青色,又为她描眉画目,轻染胭脂。
瑟瑟闭着眼睛任萧夫人折腾。她的底子本来就好,一张脸儿生得鲜艳妩媚,妍丽如画,萧夫人的手段更是高明。这样一妆扮,粉面流霞,美目盼兮,便是抱月这般见惯了瑟瑟美貌的,也不由倒抽一口气,看呆在那里。
萧夫人却还不满意:“你苦着一张脸做什么?娘昨天和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明白过来吗?”
瑟瑟昨天哭了一场,又被萧思睿要娶她的事吓到了,倒把对萧夫人的那点期盼全折腾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被说,心中微微刺痛,却也不像昨日般伤心生气了。她掩唇打了个呵欠,一脸无辜地道:“我困。”
萧夫人精致的眉深深皱了起来。
瑟瑟懒洋洋地随口安抚她:“您别生气啦,我在车上睡一会儿,保证到了宫里精精神神的,不丢您的脸。”
萧夫人看着她惫懒的模样头痛欲裂,开始后悔自己有些太心急了。她应该过几天再入宫的,也有时间好好教导女儿。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她也只得提心吊胆地带着瑟瑟上了驴车。
瑟瑟一上车,果然裹了一条毯子倒头就睡。等到萧夫人将她叫醒,她茫然了半晌,眼中才渐渐恢复了神采,问道:“到了吗?”她撩开帘子看了看,奇道,“不是还没到吗?”又想倒下去继续睡。
萧夫人拦住她,塞了一个纸袋过来:“就快到了,你早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先吃点东西垫垫饥。”
瑟瑟正想拒绝说自己不饿,忽然看到萧夫人期盼的目光,心中微讶。她低头看去,望见了纸袋上“胡记”的标记。
她怔了怔,不由微微恍惚。胡记的米糕又甜又糯,香软无比,小时候她最最爱吃,却身子弱,吃多了不克化。那时候,她还跟着周老太君住在松鹤堂,被看管得严。有时候实在馋得慌,她便会抱着前来看她的萧夫人撒娇。萧夫人总会冷着脸说她一通,回头却叫人将米糕买回来,掰半块给她解馋。
想不到萧夫人竟然还记得。
萧夫人见她久久不动,讶道:“怎么不吃?”
瑟瑟叹息道:“娘,我现在已经不爱吃这个了。”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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