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深先对任炎晃着酒杯说:“那天谢谢学长送我们!”
这话在她听来,谭深当时的意思是任炎去接栗棠,顺便送了他,他因为蹭到车而感谢。可实际情况却是任炎专程去接他,栗棠才是蹭车的那个。他这样说,其实是玩了个巧妙的文字游戏。
她记得栗棠当时就着谭深的话对任炎说:“一直来不及跟你道谢,后来想和你吃饭你又一直忙。借着谭深提起来,我也想说,任炎,谢谢了!”
她现在仔细一回想,就会发现其中的逻辑问题了——假如当初任炎真的为了接栗棠不惜在就餐中途离席,栗棠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他怎么又会在接了栗棠之后一直不给栗棠一起吃饭的机会?
但那时她再聪明,也想不破这是因为任炎和谭深是兄弟而引发出来的结果。
后来在那次海归聚会上,栗棠问她和谭深是什么关系。
谭深回答说,她是他的前女朋友。谭深把“前女朋友”三个字咬得特别重。现在她回想,这几个字,谭深分明是对任炎说的。谭深在提醒任炎他和她的关系。
那时栗棠是怎么回话来着?
栗棠晃着红酒杯,对她轻笑一下,说:“我比较了解谭深,他很优秀的,各方面。做她女朋友,你会很幸福。”说完这话栗棠还挑了挑眉梢。
现在她回想,那话是别有深意的话,那副样子也是别有深意的样子。栗棠说“他很优秀,各方面。”“你会很幸福。”
她现在明白了,栗棠是在当着她和任炎的面,用暗语跟谭深调情——栗棠其实在说,谭深他那方面很厉害,你跟他会很性福。
楚千淼现在越来越觉得看不明白栗棠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对任炎、对谭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态?
对了,那天栗棠说完那句“做他的女朋友,你会很性福”之后,她记得任炎把酒从红酒杯里晃了出来,溅在手上。
——他八成又想到该死的发财鱼什么的了。
但她不打算现在告诉他发财鱼的真相。只要他有一点在意,她都不告诉他。她想要他的全不在意。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抬头问任炎:“我记得那天后来的时候,你和谭深都去了饮品区,我看到谭深和你说着什么,你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但马上就挪开了眼神。然后你直接就走了。谭深回来栗棠问他和你在聊什么,现在回想,栗棠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她应该是怕谭深跟你说她和谭深发生过关系吧?”
楚千淼顿了顿,继续说:“谭深当时说,在和你谈工作的事,希望你给他拉项目资源,还说你是被公司临时的电话叫走的。”
任炎看着楚千淼,目光幽深,说:“那天在饮品区,我问他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他说是带给我看的。”
谭深那天笑嘻嘻地对任炎说:我的亲表哥,我跟你说实话,这么多女孩里,我就对楚千淼不太一样。我本来想追回她,但她说现在还不想这事儿。我知道你也不希望她受伤对吗?那这样,你呢,以后离她远一点,我就也离她远一点。你不招她,那我也不招她。咱们俩谁也别招她,ok?可你要是想和她有进一步发展,那我可就坐不住了,你知道的,我本来就见不得你和哪个女人幸福快乐,万一这个女人你又选了楚千淼,你觉得我能让咱们仨有人好过吗?
谭深对他说这些话时,他抬头看向卡座,看向楚千淼。
她安安静静漂漂亮亮地坐在那,值得最好的男人捧给她一份最好的爱情让她幸福。他怎么能把她拖进糟污里?
如果他远离她,能换得谭深也远离她,那他愿意这么做。他愿意有个更好的、家世清白的男人,能全心全意地给她幸福日子过。
所以他听完谭深的话直接就走了。
楚千淼记得的,在那次海归聚会之后,任炎对她的态度明显地发生了变化——他明显地躲着她,疏远她,他只有开会的时候才到嘉乐远,并且他很长时间不再去撸喵喵了。
后来就是她在嘉乐远加班写材料,结果电脑坏掉了,她懊恼得想跳楼。(52)
是任炎,他简直像个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他开着车带着她去修电脑。
她被他发现了,她私存着他的一张照片,放在一个叫“重要”的文件夹里。
就是那一晚,她没抵挡住月光的温柔,也没抵挡住他带她修电脑带她吃肯德基的温柔。她对他告白了。
结果他把她拒绝得那么彻彻底底密不透风。
“两个问题。”楚千淼问坐在对面的任炎。
“当时在我的电脑里,看到我把偷拍你的照片放在‘重要’文件夹里,你是什么感觉?”
任炎看着她,目光幽深:“很喜欢,但因为喜欢,也很难过。”
楚千淼心里一酸。
“第二个问题,”楚千淼问任炎,“你拒绝我对你的告白,不婚主义的原因占了百分之多少?谭深的原因占了百分之多少?”
——假如没有谭深,你会因为不婚主义拒绝我吗?拒绝当时还对婚姻有着美好憧憬的我。
任炎看着楚千淼,说:“拒绝你,是我至今后悔到不敢想起的事。”
他在海归聚会之后,在一个周末和外婆、谭深一起吃饭的时候,又被外婆恳求了一番。
外婆说:你弟弟跟我讲,你现在工作合作方有个女孩子,你好像对她有兴趣?但她是你弟弟交过的女朋友,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她都来家里和你弟弟过夜过的,你不能和她谈恋爱,听外婆的话,换一个吧孩子。
饭后谭深又堵着他,对他说:你也别吊着楚千淼了,你直接跟她说,你不喜欢她,也不准备跟她在一起,直接拒绝她,让她对你断了念想。不然的话,我要是再发现你们黏黏糊糊,咱们仨谁都别想好过!
所以他拒绝了她的告白。拒绝得心失了血似的疼。
所以当谷妙语给她打电话时说:请求你别吊着千淼了。(53)
他对自己自嘲地冷笑起来。
这是除了谭深之外,第二个对他这么说的人了。他们都觉得是他吊着楚千淼。可他其实想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听到这里,楚千淼眼圈红了。为任炎的苦衷和隐忍,和为自己不知情的那些难过伤心。
任炎倾身向前,抬起手臂。他的手指温柔划过她脸颊,划走那一滴从她眼眶里滚落的眼泪。
“你别哭。我最怕你哭。你一哭我就不会思考了。”他摸摸她的脸颊,说,“都过去了,别哭,好吗?”
他拒绝了她的告白,他以为从此两人划出界限、拉开距离,大家都可以重新回归自己的人生轨道。
后来她表现得一如她所说,她把他当成菜谱上一道不吃的菜,翻过去了。真的彻底地翻过去了。她对他的态度毕恭毕敬,跟着他只是谈工作,对他再也不表现出任何男女方面的好感之类。
她如此说到做到地把他放下了,倒换成了他私下里的牵肠挂肚。
后来嘉乐远的项目申报上去了,他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单位,不再见面。
下一个项目他想他一定不会再叫她的律所合作,一定会躲开她。
不再有见面的机会,慢慢也就放下了。时间会淡化一切的。
他这么想着,这么开解着自己。
可就是这个时候,张腾爆出了出轨的事情,原来的律所他待不下去了,跳了槽。
她爱憎分明,拒绝了张腾带着她一起跳槽的邀约。她留在鑫丰律所,变成无主的小兵,处境艰难。
他一面想放下她,一面又忍不住关心她。但他不叫任何人发现他对她的关心,他把它们压抑起来,隐藏起来。
直到乔志新那个混蛋想要欺负她那一晚。那一晚他豁出去地想,不行,他得把她看在身边。只有把她看在身边,她才最安全。
第133章 解开加请求
时间回到那件事发生的那天晚上。(59、123)
楚千淼从楼上跑下来, 撞进迎面而来的任炎怀里。任炎把她交给谷妙语,叮嘱着:把她带回去,给她敷敷脸。
他目送她们上车, 自己反身上楼,直奔鑫丰律所。
到了鑫丰律所门口, 任炎把乔志新套到门口来。他扯着乔志新的脖领狠狠打了他。
之后他把乔志新拖到走廊暗角里。他之前在那抽过烟, 记得那里没有摄像头。
他在那狠狠地修理了乔志新。
想到楚千淼肿高的脸, 仓皇的神色,发抖的身体,任炎心里的愤怒层层暴涨,挥下去的一拳比一拳重。他打红了眼, 停不下来。
后来是因为堵车耽搁在路上的雷振梓, 紧赶慢赶总算赶了过来, 总算在乔志新快被任炎打死之前,来得及把两个人分开。
雷振梓让任炎冷静点:“你打死他, 然后为这个人渣吃官司值得吗?再打两拳也就得了哈!”他边说边在乔志新身上挥了两拳。
雷振梓后来说他从来没见任炎这么愤怒过。他简直震惊。他从认识任炎开始,就觉得这个人的七情六欲是有个开关可以加以控制的,他从没见过任炎可以为了谁情绪这样失控过。
也正是这样一向寡欲自制的人,一旦发泄出情绪, 那简直就是山崩海啸了。
雷振梓担心任炎在愤怒中会克制不住自己, 真的把乔志新打死或者打残。
他赶紧拖着乔志新,像拖条丧家犬,往电梯间方向走,边走他边对任炎说:“阿任你哪也别去, 就在这等我,我先去把他处理了!”
任炎靠在墙上喘气,冷静自己。
就是这个时候,谭深拎着食盒出现了。他来给楚千淼送外卖。
他们这两个在海归聚会上已经达成“谁也不碰她,谁都离她远点”协议的两兄弟,居然在她律所门口碰到了。
谭深来前喝了酒,酒劲上头,把食盒狠狠地向任炎身上丢过去。
他指着任炎鼻子愤怒地问:“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离她远点?你现在在干什么?你想对她干什么?”
谭深发了癫似的吼骂:“你他妈为什么又往她身边凑骚扰她?”
任炎当时被乔志新蒸腾起的怒气还没有消散,此时再看到谭深,再面对他的诘问,他也失去了往日的自制冷静,他冷冷地回答谭深:“你有什么资格反问我?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不是也在往她身边凑、在骚扰她吗?你又算是个什么好东西?”
任炎从来也不会骂人,这算是他一生里骂过的最狠的话。
谭深立刻疯起来,他向任炎扑打过去,一拳招呼在任炎的嘴角上。
“我让你骂我!我打烂你的嘴,我让你骂!”
任炎也回他一拳,然后推开他,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他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
谭深指着他的背影,使劲地叫骂,嗓子都破了音,在暗黑的走廊里,他像一只发疯的野兽。
“任炎,你背信弃义,你他妈就是个小人!任炎你放心,我一辈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任炎在他的吼骂和诅咒声里快速下楼。他怕慢一点自己会失去理智,反身回去和谭深打到至死方休。
他一路开快车回了家。
走进卫生间,他从镜子里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自己,面色铁青,眼底冷戾,身上带着杀气。
嘴角也被谭深打裂了,上面还挂着淤血。
他拧开水龙头,冲掉嘴角处的淤血,凉水一捧一捧浇到脸上。理智终于渐渐回笼。
冷静下来后,他做了个决定。他打算让楚千淼跳槽到力通来,把她放在他的手下,这样他才放心。
手机响起来,是雷振梓来电。
任炎一接通电话,雷振梓就震天响地问他:“在哪呢?在家吗?”
任炎回答:“在家。”
话筒里除了雷振梓的声音还传来出租车导航的声音。他在出租车上。
“我就处理一下那王八蛋的功夫,再回去找你你就不见了。那王八蛋可真他妈赖皮缠,不要脸起来,我都恨不得弄死他算了,我想给他打个车让他赶紧滚蛋,结果他就往地上一躺死活抱着我裤脚不撒手,非让我给他看病,还问我叫什么名,说要告我,我真他妈服了!我直到这会才摆脱掉他打上车!”
雷振梓又告诉任炎:“我正奔你家去呢!”顿了顿,他问任炎,“阿任啊,我说你今晚,没什么事吧?” (59)
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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