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口气跑到巷子里头, 林蕊还糊涂:“怎么了?我干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爸妈也怪怪的。”
苏木心中打着鼓, 同样忐忑不安。
他摇摇头, 相当不肯定的猜测:“不知道。大概是他气功突破大周天了吧。”
师父都练习了好多年,按理说大师伯都能御剑飞仙了,作为唯二的徒弟, 师父怎么也该突破大周天了。
“那不能。”林蕊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我妈最恨人练气功。”
据说耳朵鼻子嘴巴认字最红火的那几年, 钢铁厂也有职工一夜通灵, 掌握了眉毛认字这项充满创造力的绝技,就连《江州日报》还有电视台的记者都被惊动了。
结果钢铁厂的这颗卫星愣是没能放出去, 因为郑大夫直接戳穿了神人偷看的骗局。
后来还有记者以此为题材写了专题报道,但是因为各种错综复杂的原因,报道没能发表出去。
但经此一役,钢铁厂的神人倒是再也不敢瞬间通灵了。
要是知道干爷爷练气功, 还做菜喝酒呢,郑大夫不直接掀了何半仙的桌子才怪。
吃饱了撑的,不好好琢磨针灸术,出去看风水也行啊, 练什么气功!
林蕊琢磨着, 转过头问苏木:“我干爷爷最近都干嘛呢?买股票发财了?买彩票中奖了?”
“嗐,上哪儿买彩票去。他老人家能干嘛, 看坟呗,成天钻在坟堆里头转悠。”苏木一脸理所当然。
现在有钱有权的, 可相信这些了,尤其讲究祖坟的风水跟布置。
何半仙指点省里头的一位大人物将老父亲的坟墓迁回来祖籍。乖乖,“文.革”平反后原地踏步小十年的人立马平步青云,直接就上去了。
这下好了,何半仙名声大振,求他看风水指点迁坟的人都得各种托关系。没一般二般的面子,何半仙是轻易不出山的。
苏木悄悄跟林蕊咬耳朵:“咱们市教育局的那个水池,就是我师父指点着挖的。”
“有用吗?”林蕊相当怀疑。
真那么神奇,那干爷爷怎么不给自己也运作个官当当。她老怀疑她干爷爷之所以能在玄学界混出来是因为他天生心理学专家,最会投其所好。
“怎么没用。”苏木瞪眼,“我师父去香港前叫挖的,当时的局长现在可去了省里,听说下个月还得升。”
林蕊拍着胸口:“谢天谢地,只要他不是进牢里就好。”
“呸!”苏木没好气地白了林蕊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
林蕊叹气:“没办法,自古伴君如伴虎,权贵素来都不是好相与的。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上辈子,她可是在新闻里头看到不少倒掉的大师。基本上下台一位高官,后面就能摸出一位大师。而查清一位大师,那更不得了,牵出来的可是一串高官。
巷子口卤菜店的刘师傅听到林蕊的叹息,忍不住乐呵:“哎哟,蕊蕊你倒是想的挺深奥的啊。怎么,要点儿什么,花生米还是兰花豆?”
苏木阔气地摊开两张十元大钞:“照这个数目拿,店里头好吃的都要。”
现在百元钞票罕见,就算物价上涨厉害,十块钱依然属于大票子。
刘师傅看到钞票,惊讶不已:“哟,何半仙这是发大财了?”
林蕊赶紧收回十块钱,冲苏木瞪眼,明天不过了?
她转头朝师傅笑:“要五块钱的盐水鹅,三块钱的鸡爪子再来两块钱的卤干就行,要多点儿卤子。我妈还烧了锅鱼头豆腐汤,炒了韭菜炒蛋跟酸扁豆。买太多了吃不完。”
刘师傅笑着斩盐水鹅,倒上老卤:“今儿有什么好事?这么多好菜还要买卤菜。”
这可不符合郑大夫精打细算的个性。
林蕊摇摇头:“不知道,我干爹要跟我爸喝酒,还让苏木给他磕个头。”
刘师傅哈哈大笑,故意逗孩子:“哎哟,大喜事,该不会是给你俩订婚吧。过两年,咱们蕊蕊就当新娘子了。”
苏木面红耳赤,跳起来要跟刘师傅急。大人最讨厌,老喜欢拿这些事情捉弄人。
林蕊倒是淡定得很,摇摇头:“不会,临出门前,我干爹还让苏木叫我姐姐呢。”
真结娃娃亲,她干爷爷就不该是这个态度。
刘师傅一愣,旋即在干抹布上擦擦手,笑着给他们又舀了两勺油炸兰花豆用小袋子装好:“那就真是喜事,这个是我老刘恭喜何半仙的,让他今晚多喝点儿。”
他目光落在苏木脸上,仔细打量了一回孩子,才点点头,“好好给老何磕个头,以后好好孝顺他。你再大点儿就知道,老何是个好人。人家给他一口茶,他都能还人家一锅肉汤。”
苏木稀里糊涂,只能含混着应下。
两人拎着几袋子卤味回到何半仙的小屋,林母已经又上楼拿了空碟子空碗下来,好盛放孩子买回家的卤菜。
没等林蕊介绍刘师傅送了兰花豆,正在点香的何半仙就回过头,冲着苏木颔首:“跪下,磕三个响头。”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以至于林蕊一时间有点儿发憷。
干嘛呢,她干爷爷。弄得怪吓唬人的。
苏木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忐忑不安地走到檀香前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师父。
这不年不节的,是个什么讲究?为什么要焚香磕头?师父不是说心中一炷香就好,不用白花钱买檀香么。
何半仙半眯着眼睛在边上,也不知道究竟看苏木还是没看。
隔了老半天,林爸都等不耐烦了,喊了一声:“老何,再不喝酒,鱼头豆腐汤可就冷了。”
何半仙这才跟下定决心一样,下巴点了点:“你给我磕三个头。”
说着,他睁开眼睛,直直盯着苏木。
苏木不明所以,还是依言行事。“咚咚咚”三声,实实在在,听得林蕊都害疼。
何半仙摸摸口袋,掏出个红包塞到苏木手上,声音轻飘飘的:“改口费,以后你改口喊我爹了。”
苏木呆愣半晌,捏着红包迟迟回不过神来。
林母在边上干着急,一个劲儿催促:“傻了啊,苏木,赶紧叫爸爸。”
少年的身后,青烟一缕缕的,打着旋儿往上窜,红色的亮点一寸寸地往下移,倏然落下一截子香灰。
何半仙抬手,示意林母:“这是他自个儿的事,不用旁人劝。”
林蕊猛然反应过来,赶紧跪在苏木旁边,摁着他的脑袋继续磕头,催促道:“快喊!叫爸爸。”
苏木昏头涨脑的,含含混混跟着叫出了声:“爸。”
何半仙脸色稍霁,微微点头:“嗯,这也是我们父子的缘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本户口簿来,轻轻叹气,“以后咱们家里头就是咱爷儿俩。我估计不会给你找个妈。”
林蕊抢过户口本看。现在的户口簿也有塑料外壳,上面写着“计划生育,勤俭节约”的标语。
家庭成员中,何半仙跟苏木的关系是父子。
她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苏木原来不姓苏啊!”
林母手上抓着筷子,没忍住抬起手来敲女儿:“苏木是药名!”
何半仙收救这孩子的时候,手边刚好有苏木这位药材,所以留下的徒弟就要苏木了。
林蕊笑得在床上直打滚:“干爹,幸亏你手边不是乌龟壳,不然苏木岂不是要叫龟壳了。”
她得意过头,忘了她干爷爷家的床脚全是砖头堆起来的。
“轰——”
林蕊从床上翻下来,一并倒下的还有床板。
灰尘伴茅草齐飞,她硬生生地滚塌了何半仙小屋里头唯一的床。
当天晚上,何半仙跟林爸还有苏木三个老小爷儿们挤在外头的双人床上,林蕊跟她妈睡里屋的上下铺。
林母戳着女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儿呢?”
以后谁还敢带她出门?
林蕊委屈得要命:“我哪儿知道那床跟纸糊的一样啊。”
她现在的小身板能有多重,估计撑死了七十斤都没有。
那床历经沧桑,居然撑到今晚才塌掉,简直就是奇迹。
她撑起身子,偷偷贴着床边跟她妈咬耳朵:“苏木今天怎么了?我老觉着他不愿意认我干爹当爸爸。”
明明他非常羡慕人家有父母的,就连她妈说当他是半个儿子罚他骂他,他都能傻乐呵成那样。
虽说干爷爷不太靠谱,委实谈不上什么正经家长,可干爷爷也不是虐待孩子的酒鬼混账啊。
介于大清朝已经亡了这么多年,苏木还不至于蠢到自己的生父母留着皇位给他继承吧。
林母摸着自家小女儿的脑袋直犯愁,这个丫头哦,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认了父亲,名字上了谱,就意味着他是何家人了。”
林蕊迷糊:“这又怎么了?不挺好的吗?”
林母叹气,贴着女儿的耳朵小声道:“这就代表他以后不能再去想他亲生的爹妈了。”
“切,有什么好想的。”林蕊嗤之以鼻,“生下来又没养过他一天。”
这样的爹妈就是将来找上门,也离得越远越好。血缘情分,早就在他们抛弃孩子的瞬间,被他们亲手彻底斩断。
林母贴着女儿脸,只叹气不说话。
哪有孩子不惦记爹娘的呢。
苏木这孩子为什么喜欢小鹿纯子啊,因为他从小鹿纯子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小鹿纯子相信,只要她打进奥运会,就一定能见到妈妈。
苏木的心中,何尝不是藏着这样一个念头呢。
林母摸着女儿的脑袋,跟她贴脸:“以后啊,你好好待苏木,不要老是欺负人家。”
林蕊翻眼看看天花板,小声嘀咕:“我没欺负他。”
她待苏木多好啊,挣钱都不忘带上(差遣)他。
“人家比你小呢。”
好吧,林蕊在心里头默默地念叨一句,就当帮她亲妈照顾命途多舛的小竹马了。
第二天一早,林蕊拍着车后椅,热情地招呼苏木:“上来,我带你去学校。”
要不怎么说她干爷爷牛掰呢。
短短两个礼拜的时间,何半仙不仅解决了苏木的户籍问题,还直接安排苏木插班到钢铁厂职工子弟中学。
简直可谓是手眼通天。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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