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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二两吐出一块骨头:“我家少爷,最是心善,乃是菩萨般的心肠,他叫你做什么,好好做就是了,凡是分内的事做好了,别的都不归你管。”
    狗子咽了口唾沫,他看着二两没啃干净的兔骨头,上面还沾着肉,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
    可惜二两没看到他那深情的眼神,只以为这对母子常年不吃肉,或许真吃不进去肉了,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吃完了所有兔肉。
    末了,二两打了个嗝,一股兔肉味。
    “四娘,你手艺挺好的。”二两摸了把嘴唇上的油,“舍得放油,就是好吃。”
    四娘现在都还有些恍惚:“费那好些油呢!”
    她这辈子都没有一顿菜放过这么多油,那哪里是放油啊,简直就是放钱。
    她吃酸菜的时候,酸菜上都沾着油,配着米饭,别提多香了。
    二两大手一挥:“你们好好给少爷做事,少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心里想,等少爷的豆油榨出来了,就是把油当水喝都成。
    “对了,我去买了匹布,你自己给你和狗子做身衣裳。”二两说,“少爷吩咐我的。”
    四娘慌乱了,手足无措的说:“这、这怎么使得。”
    少爷给她和狗子一个住的地方,能遮风挡雨,还有床和被子,少爷让她和狗子有饭吃,不饿肚子,她老家的屋子还是茅草搭的,下雨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是水,这样的好日子,少爷竟还要给他们新衣服穿。
    乡里的农户,只有男人有新衣裳,男人穿旧了,女人改改继续穿,等女人穿破了,就改小了给孩子穿。
    四娘从小到大,没穿过一次新衣裳,就是做姑娘的时候,也是穿她娘改小的衣裳。
    “哪里就要新衣裳了。”四娘一开口,眼泪就开始淌了,她常年食不饱腹,家里的粮食要紧着男人和孩子,她就靠喝水充饥,逃难来的路上靠嚼树皮草根过活。
    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又黑又瘦,手臂像枯树干,她哭的样子没有一点梨花带雨的意思,只会让人觉得心酸。
    狗子也说:“二两哥,我跟娘不要新衣服。”
    二两惊讶了:“你们不冷啊?”
    和他们不同,二两是家生子,他爹娘就是林家的家仆,他们没有私产,住的是林家的,穿的是林家的,一辈子从生到死都在林家,在这些家仆和家生子的眼里,他们就是林家人。
    所以主子给他们什么,他们也不会觉得受之有愧,或是当不起。
    二两就更不能明白这母子俩是怎么样的了。
    狗子把衣领揪开给二两看,二两看到了里面的枯草,狗子有些骄傲地说:“我自己揉的,可暖了。”
    二两伸手去摸了一把,枯草被狗子揉的软绵绵的,倒是不觉得刺挠,因为贴着身,所以还挺暖和。
    “我还没试过呢!”二两来了兴趣,“你等等,待会儿你也给我塞塞。”
    他把这当玩乐了。
    二两跟着林渊睡,房子不大,林渊总不能叫二两打地铺。
    二两人小,在床上站不了多大的地方,两个人睡还暖和。
    “该去给少爷买个汤婆子。”二两觉得自己考虑的不周到,颇有些自责,“我竟把这个忘了,要是让我爹知道,又该骂我了。”
    林渊把二两搂了搂,睡眼惺忪地说:“睡,你爹不在这儿。”
    二两又嘟囔了两句,林渊没听清,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翌日清晨,四娘早早的准备好了饭菜,她蒸了馒头,又炸了油条,去豆腐摊买了豆浆,天不亮就起了,狗子则是在打扫院子。
    四娘还是有些踌躇,她觉得做饭这个活计太轻松。
    林渊是天刚亮的时候起来了,吃了热腾腾的早饭,让二两在家守着,自己去订席面,家里还是少人,少身强体壮能震慑不法之徒的人。
    要是原主的奶哥还在就好了,那身腱子肉,往那一摆就是个人形凶器。
    前几天遇到的那个猎户也挺好,可惜人家连打工都不愿意,更别提来自己家当长工了。
    席面订好了,林渊就去了一趟姜桂家,姜桂家比林渊租的这房子还要小一些,住着姜桂的父母妻儿,还有岳父岳母。
    知道他岳父岳母在的时候,林渊不由感叹,虽然姜桂不是个君子,但也不算是个坏人。
    他岳父岳母年事渐高,几个儿子你推我桑,都不愿意养,姜桂妻子嫁为人妻,不敢提奉养父母的话,姜桂看妻子偷偷哭了几次,就做主把岳父岳母接了过来。
    他一个人要养六个,林渊觉得姜桂确实能算是个好汉了。
    “姜叔,我是姜哥的朋友,来送东西的。”林渊在门外喊。
    里面传来了取门栓的声音,老人穿着棉衣,缩着脖子问他:“送什么?”
    林渊把写好的帖子交给老人:“昨天忘了,烦劳让姜哥把这帖子给刀哥。”
    老人不识字,眯着眼睛看了一阵,觉得头晕,末了点点头:“行,你回去。”
    林渊:“好,那我先走了,姜叔。”
    姜叔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午饭是回去吃的,四娘很珍惜现在的日子,虽然做饭的手艺一般,但好歹舍得放油放盐,味道倒比外面的馆子还要好些,林渊吃完饭躺了一会儿,就自己去城里转悠了。
    二十个工人是不够的,但林渊有自己的打算。
    那个刀哥可不可信?手底下的人到底怎么样?林渊完全不知道,所以才给姜桂一成纯利,有利益挂钩,姜桂就不会脱手,他会在看到大豆油的产出后跟自己站到同一个战线。
    而且一成利,也不用担心姜桂和自己反目。
    他把姜桂拉下水,不管是商籍的事,还是之后经营叫卖的事,姜桂都得管。
    钱帛动人心,尤其是姜桂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从今往后他跟自己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有利益瓜葛,林渊才能放心,他在职场混迹久了,从不相信什么兄弟朋友,只有利益的链接是最紧密的。
    所以这二十个人,林渊是想让他们在干活的空隙去管人的。
    这些人都是混黑的老手,有他们在,下面的就不敢生事。
    自己则只需要笼络住他们的老大,那个叫刀哥的扛把子就行。
    怎么笼络?简单,再让一成利出去。
    大家来个利益捆绑,这才安心。
    到了约定的时间,林渊提早去了酒楼,他穿着一身淡色棉衣,笼着袖子,打量着酒楼里来来往往的人,酒楼生意不错,人头涌动,小二满脸堆笑的在人群中穿梭,嘴里时刻不停的念着吉祥话。
    掌柜打着算盘,稍显慌乱的算账。
    林渊坐在二楼,靠在窗边,从窗户看下去,一眼就看到了姜桂,以及姜桂身旁跟着的壮汉。
    那壮汉在大冬天都只穿着一身单衣,头发束得乱七八糟,但竟然有些江湖侠客般得潇洒不羁,他腰间还挂着一把小刀,带着刀鞘,从头瞧到尾,这位身上最值钱的估摸着就是这把刀了。
    林渊朝楼下挥手:“姜哥,这儿呢!”
    姜桂也喊:“就上来!”
    刀哥比姜桂迈得步子大,先一步走到林渊面前,林渊刚见人,就在心里说了个好字——这人有一双鹰眼,剑眉黑浓,鼻挺唇丰,虽然是个扛把子,但一身正气。
    就外表来说,倒是十分容易让人信任。
    “刀哥。”林渊朝刀哥拱手,“小弟姓林,单名一个渊。”
    刀哥也拱手:“你叫我声刀哥便是。”
    这是不愿意说真名了。
    姜桂在后面说:“站着干什么?快坐下,我们哥三喝酒吃肉,聊聊后头的大计。”
    林渊深知忽悠人的要点,以前对着客户就是天南地北一阵海吹,如今面对姜桂和刀哥,那就更是游刃有余了。
    “姜哥坐。”林渊给这二人满上酒,笑着说,“先来谈我的生意。”
    姜桂和刀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是谈招工吗?
    林渊胸有成竹的笑着,心里想“不画大饼,怎么忽悠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渊:“从来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
    姜桂/刀哥:“……”
    第6章 006
    作为二十一世纪深受老板赏识,两年内从一个小职员做到部门经理,年薪从六万涨到二十万的人,林渊别的不敢保证,忽悠人绝对是个中好手。
    他从市场开始分析。
    再分析民众的购买力,回望一下过去,畅想一下未来。
    “只要豆油能弄出来,我们就不愁销路。”林渊说得激动,姜桂和刀哥听得也很激动,有时候气氛是能感染人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传销组织上课的时候,老师跟吃了金嗓子喉片一样?
    刀哥其实听不太懂,但他知道林渊的意思就是这豆油能挣钱,而且能挣不少,林渊在分析的时候顺便还拍了把姜桂和刀哥的马屁,刀哥喝了口酒,权当给自己压惊了。
    “真能弄出来?”姜桂一边激动,一边忍不住忐忑。
    林渊冲他笑:“姜哥,我这可不是诓你,但凡有一句假话,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林渊一脸真诚的想:抱歉了,我是无神论者。
    “好!”姜桂大喝一声,“斟酒!当浮一大白!”
    刀哥忽然问:“二十人怕不够。”
    林渊连忙说:“刀哥,小弟如今手头紧,原想着让刀哥的兄弟们来当管事的,至于下头干活的,小弟想找城里的苦工。”
    刀哥看了眼林渊,倒也没生气:“一月二百文,不算小气,这样,下头的我倒能给你指条路子,去岁从西南面来了批人,如今就住在城东巷尾,具是携家带口的,不独苦工,便是乞丐也做得,他们老大同我认识,拜把子的兄弟,讲究义气,你包吃就成。”
    包吃就行?
    林渊:“我当然信得过刀哥,可我与他们素不相识,只恐……”
    刀哥一挥手,颇有点江湖人的豪情:“别这恐那恐了,你若是答应,我便帮你去说上一声,他们要是偷懒,干出丧良心的事,不用你说,我先砍了他们。”
    林渊面无表情,内心波涛汹涌。
    你一混黑社会的还说别人干出丧良心的事?
    刀哥大手拍在林渊肩上,用“我很看好你哟”的目光盯着林渊,他叹了口气:“如今生意不好做了,世道乱了,我手底下的兄弟都快饿肚子了,是我这个当老大的有愧,我有愧啊!”
    这位已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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