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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而且,席青容不是一直说,她在席府常常受两位姐姐明里暗里的欺负?
    ……呿,那种女人说的话,十分里最多也就信个两三分,是他之前耳根子软,才会偏听偏信。
    席向晚怎么可能是那么恶毒的人!
    小跑着才跟上易启岳步子的小厮在后面喘着气道,“也不知道席大姑娘来做什么,还直接说了就要找世子爷。哎,世子,早些年,您要是不闹那档子事,现在就和席大姑娘定亲,哪来这些麻烦事儿哟!”
    易启岳听他这一句,心中顿时一动。
    对,母亲当年属意和他定亲的可是席向晚,而不是席青容,而如今席青容让平崇王府脸上蒙羞,多少该摆出点诚意来,比如……嫡女代庶女出嫁,不是就很好?
    易启岳怀揣着满腹不知道什么荒唐心思匆匆到了王府门口,一眼就看见披着头蓬一身桃粉色衣裙站在外头的席向晚,他深吸一口气,摆出了风流倜傥的笑容,不动声色放慢步伐,“席大姑娘,今日来——”
    他的话才说了七个字,多往前走了三步,视野拉阔之后,站在席向晚身后那个红色的身影也跃然目中,顿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宁端怎么也在这里?!
    虽然易启岳一脸撞了鬼的神情,闻声转过脸来的席向晚却笑盈盈地无视了这明显的异常。
    宁首辅嘛,人见人怕的,很正常。
    她今日特地跑一遭都察院,大大方方地拜托宁端同行,一方面是防着席青容在背后用什么“落井下石惦念妹妹未婚夫”做文章,另一方面也是想加深两分自己和宁端的交情。
    掐指一算,接下来两件大事一过,六皇子就要憋不住逼宫了。
    从六皇子闯进宫去,到四皇子受命监国,不过是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的事情。宁端在那之后,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席向晚想要和宁端打好关系,也是是这八九个月之间的事情,缓不得。
    邀请宁端同行时,席向晚心中原也有几分的忐忑,却没想到宁端这么干脆就同意了,反倒是她白担忧一场。
    看来这交情,目前打得不错。
    席向晚不紧不慢地上前了两步,行礼道,“世子,冒昧拜访,打扰了。”
    易启岳哪里还敢有什么旖旎心思,他的视线一下看席向晚,一下看宁端,只觉得汗毛倒竖:席向晚这难道是找了宁端来算他那次在朱雀步道上对她出言不逊的帐来了?!
    “实在是我那妹妹……”席向晚蹙眉叹了口气,像是觉得这话很难说出口似的,语速极慢,“我也不忍见她日日郁郁寡欢,她又不愿亲自出门,生怕坏了家族名声,因而允诺帮她跑这一趟,给世子爷送心意。”
    易启岳咽了口口水,多看席向晚几眼顿时又有些魂不守舍:这是他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娶走的女人……
    席向晚见易启岳直盯盯地看着自己,就明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并没有误差——易启岳,也被她这张好看得过分的面皮给俘虏了。
    她只佯装不知,接过碧兰手中书信,双手交给了易启岳,声音又甜又糯,“这是舍妹亲手缩写,托我转交给世子的信,请世子收下。”
    易启岳压根没听这信是什么东西,轻咳一声,耳根发热地将信从席向晚手中抽了出来,“好,我收下了。”
    “若是世子方便,还请给我妹妹回个信。”席向晚又道。
    易启岳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手中信,察觉那上面居然写的是青容二字,顿时什么念想都魂飞天外了,“这怎么是席青容的信?”
    席向晚掩嘴一笑,“世子糊涂了,在我席府中,还有谁能私底下给您写信?”
    易启岳正要张口说话,突地觉得身上没由来地一冷,往旁边看了眼,是宁端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顿时一个激灵,把到了嘴边的流氓话给忘了,“是我想岔了,劳烦席大姑娘亲自送信。”
    席向晚轻笑,眉梢眼角带着抹不去的担忧,“举手之劳。但……若是世子方便,我还有一件不情之请想拜托您。”
    “你放心,我一定办到。”易启岳想也不想地承诺道。
    “世子可否去看望舍妹?”席向晚恳切道,“那日诗会……回府之后,三妹妹便整日以泪洗面,食不下咽,我实在担心得很,怕她想不开,若是好端端的姑娘家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祸从口出四个字从易启岳的脑中一闪而过。
    他现在对席青容这个污点是避之不及,哪里还愿意亲自去席府看人?
    可看着眼前席向晚微微拧起的眉心,易启岳自觉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拒绝她的请求,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头,“我明
    日就去。”
    左右也要去席府退亲,不如干脆就让母亲赶紧给席府递了拜帖,明日将亲给退了。
    这样一来解决了亲事,二来也不算食言而肥。
    “多谢世子宽宏大量。”席向晚展颜一笑,目的达成,再不蹉跎地向易启岳福身,身姿婷婷宛如春日里的细杨柳枝,“我还要赶回府去,就此告辞了。”
    而易启岳纵然百般不舍,在一旁宁端没有温度的视线凝视之下,也只能变成了干巴巴的两个字,“慢走。”
    第54章
    上了马车往席府走了一程, 席向晚越想越滑稽, 在车厢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把愁眉苦脸的碧兰给吓了一跳。
    “姑娘,席青容那婚事黄了便黄了,您还去劝那平崇王世子做什么呀。”碧兰忍不住埋怨, “到时候若是事情又峰回路转, 席青容可不得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席向晚好笑道, “连你也直接喊起她名字来了, 被别人听见, 可别说我没护着你。”
    “这不是在姑娘身旁才说的嘛……”碧兰嘀咕了两声,却见席向晚已经充耳不闻地掀开了一边的帷裳,想到那外面跟着的是令她两股战战的宁大人, 顿时噤若寒蝉。
    “宁端。”席向晚笑吟吟唤他, “多亏你陪我走这一趟,觉得无趣么?”
    宁端骑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闻言垂眼看向席向晚, “吃人嘴短。”
    席向晚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宁端说的是大约是她中午时分送去的豆腐脑,乐不可支,“我可没听说过副都御使这么好收买。”
    不是好收买难收买, 宁端就不是会被收买的人。
    “是你就可以。”宁端平静道。
    席向晚只当他还在开玩笑,靠着轩窗摆摆手,“可别再逗我笑了,借着你的威风,还让你白跑一趟, 实在过意不去。”
    大概是宁端在她危机关头出现的次数太多,几次下来,席向晚竟也习惯了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想起他来,因此今日才借着送豆腐脑的功夫,把宁端从都察院里拉出来当了一挥大旗。
    回想起易启岳那有色心没色胆的模样,席向晚就好笑,她懒懒地支着脑袋道,“世子可真怕你。”
    “一面之缘。”宁端说到这里,显然也想到了易启岳当时盯着席向晚时并未过多掩饰的眼神。
    易启岳差点和席向晚定亲,后来却令人瞠目结舌地换了席青容当定亲对象的事情,汴京城里稍大些的家族都听过,更何况是宁端。
    如今四房出了事,难道易启岳就惦念起席府嫡姑娘的好来了?
    宁端低眼不动声色地扫过笑盈盈的席向晚,心中不悦。易启岳那个纨绔公子哥儿,有哪一点配得上席向晚?
    他这一眼大约是看久了些,席向晚抬眼的时候正好和他撞了个正着。
    席向晚倒是不觉得宁端是可疑看自己,她一扬眉道,“才一面之缘,那还不如我和你的交情了。”
    “不如。”宁端肯定她的说法。
    席向晚又不自觉地笑了笑,她端详着宁端俊美得过分的侧脸,叹道,“我以前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
    “你听过我的传闻?”宁端又看了看她,这次很快将目光收了回去。他想到了最近在边境城里名声鹊起的樊子期,这位樊家的嫡长孙看来是铁了心要娶席向晚,已经在找最适合上门说亲的人了。
    樊子期或许比易启岳好一些……但岭南地远,席向晚自小在汴京城里长大,想来过不惯南边的日子,也并不适合嫁到樊家。
    “自然听过的。”前世席向晚虽然远在岭南樊家,但在手中握有权力之后,她也能听到大庆的另一头传来的消息。
    虽然关于宁端的那些传闻……大多是在他死后才甚嚣尘上,想来确实可信度不高。
    死了的人,还是不明不白死了的第一号重臣,当然是什么丑闻奇闻都可能被传出来,这死人自己又不会跳出来反驳,而宁端又是个孤家寡人,连个为他辩护的家人亲眷都没有。
    “那你怕吗?”
    “你想过成家吗?”
    两人突地同时开口问道。
    马车轮子的轱辘声和街道的喧闹声中,席向晚竟没听清宁端嘴唇微动之间说了什么,将自己的话咽下,追问,“你说了什么?”
    宁端却没有再重复。他像是被席向晚的话勾起了什么思绪似的,沉默半晌才摇摇头,答了她的问题,“我没想过。”
    藏在家中的那道赐婚圣旨,他也绝不会有用上的一天。
    “我也没有。”席向晚却颔首赞同道。
    宁端手上缰绳一紧,转过了脸去,他讶然的视线在席向晚脸上转了几圈,才确认她说这话不是在开玩笑。
    谁家才豆蔻年纪的少女就已经想着以后都不成家了?
    “是谁——”他问了半截,将险些脱口而语的问题咽了回去。
    没人伤过席向晚的心,她自幼体弱多病,几乎不怎么出席府,家中又是父母兄长百般疼爱,除了席府自身乱了些之外,也没什么人能令她受委屈。
    汴京城中多少人只听闻过席向晚汴京第一美人的名声,削尖了脑袋却也见不着她的真容,又有哪个男人能抢在所有人之前一亲芳泽?
    席向晚这样的……若是能定亲、娶她为妻,有谁会舍得冷落她?谁能被她那双天真又无辜的翦水秋瞳笑吟吟地望着,还能稳得住一颗铁石心肠?
    宁大人正过脸看路,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席向晚,又瞥了一下,不太确定地想他大概是能的。
    “对了。”席向晚突地又道,“你还记得那日深夜在席府墙角捉到的地痞吗?”
    “记得。”
    席向晚不解道,“那地痞被收监后,没从他身上找到什么吗?”
    “些许碎银,别无他物。”宁端的下颌微微抽紧,猜到了席向晚想问的是什么。
    ——那个本应该被放在地痞身上、绣着席向晚名讳、而现在正被藏在宁端府中和那道明黄色圣旨放在一起的精致荷包。
    宁端这么说,席向晚也就信了,她奇怪地鼓鼓脸颊不再追问。
    那日人都散了之后,她让李妈妈又去狗洞附近仔细搜寻过,却仍然没见到荷包的踪影。思来想去,大约是那黄地痞在外头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吧?
    马车走得虽然不快,但还是很快就回到了席府,席向晚在自家门口下了马车,仰头看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宁端,也不知道自己脑中想了什么,居然胆大包天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宁端的马儿颈后鬃毛。
    枣红色的骏马睨她一眼,温顺地将头低下了些许。
    席向晚不由得笑了,两颊陷下去两个甜得醉人的酒窝,“宁大人的马也和传闻中不一样。”
    她说完这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后知后觉地从脑中纷杂的熙熙攘攘之中将宁端先前问的那句话给剥离了出来。
    宁端问她怕不怕他的传闻?还是听说了那些传闻后怕不怕他?
    她抬眼看了看逆着光的宁端,明暗交杂中不知为何觉得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不自觉地就将嘴角笑意放大几分,“我若是怕你,第二次在朱雀步道上见了你,就不会追上去搭话了。”
    洒了席向晚一身的夕阳余晖灼了宁端的眼。
    他下意识地朝席向晚伸出了手,可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她的脸颊,一旁就有人大喊出声。
    “妹妹!”席元坤绷着脸站在席府门口,“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不要劳烦都御史,你随我进来。”
    宁端将手收了回来,他的视线从席元坤脸上一扫而过,而后还是落在席向晚身上。
    他低声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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