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都清依然是从容不迫的样子，甚至看起来还有几分莫名的，像对待一个无理取闹小朋友的纵容：
    “想看我的脸，可以呀，我们换个地方？”
    “……”
    菠萝头大概第一次碰到这种女生，被他们拦路教训，不仅没有瑟瑟发抖，还主动要求去没人的地方，简直像迫不及待被欺负似的。
    她不矜持，菠萝头自己怎么可能矜持，多掉份儿！他高二一霸的面子往哪儿搁？
    于是真就跟着沈都清去了实验楼背后的僻静处。
    走到墙根，沈都清才停下，菠萝头在她回头的瞬间把手往兜里一插，昂起高傲的下巴，睥睨着她。
    “快点摘，别墨迹。”
    沈都清瞧了眼他身后的另外三个人。自己一对四，到底是有点吃亏的。
    她习惯性歪了歪头，问菠萝头：“可以让他们先走吗？”
    菠萝头迟疑皱眉。
    沈都清眨巴眨巴眼睛，声音带点笑意，轻轻细细的很好听，“你怕我啊？”
    菠萝头莫名脸红了一瞬，凶狠反驳：“怕个屁！笑话！”然后扭头冲着他的三个小跟班，“你们先回班！”
    三个小跟班不知是好奇也想看沈都清摘口罩，还是担心他们老大的安危，走得非常不情愿。
    菠萝头看着人走了，才回头，凶巴巴地说：“可以摘了吧。事儿多。”
    沈都清点头：“可以。”
    她抬手，食指勾着口罩往下拉，慢慢露出鼻尖的轮廓……
    菠萝头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的脸。
    沈都清的眼睛忽然弯起来，菠萝头一怔，不知为何有一瞬间被电到的感觉。
    接着就见沈都清的手指松开口罩，精致的鼻梁和将露未露的半张脸重新被遮挡。
    “你怕我是对的。”她说。
    菠萝头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沈都清骤然出手，抓住他的右手用巧劲反向一拧，菠萝头惨叫一声，身体以扭曲的姿势被迫旋转，狠狠怼上墙。
    沈都清将他的手扣在背后，左臂将他摁死在墙上。
    “你妈妈没告诉你，漂亮的女孩子最会骗人了吗？我让你来你就来，让你把他们赶走你就赶，怎么这么好骗？万一被杀掉，挖了你的肾你的肝你的心脏，或者把你卖到山沟沟里面当童养婿，让你生一个两个七八十来个娃怎么办？”
    沈都清好心给这个蠢兮兮的娃上课，“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你！”菠萝头连声音都发得艰难，一张嘴啃了一块墙皮。
    又屈辱又气愤，快气哭了。
    “我现在放开你，你赶紧走，我当今天的事儿没发生过，但你要是还想跟我动手——”
    沈都清停顿一秒，声音很温柔，“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哦。”
    这种要求菠萝头怎么可能答应？
    让他落荒而逃？简直奇耻大辱！
    沈都清正要松手，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啧”了一声。
    不高不低，带着点兴味，在僻静的教学楼背后，刚好能让她们听到。
    沈都清回头。
    江峙翻墙翻到一半，骑在围墙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沈都清甚至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
    江峙将叼在嘴里的三明治拿下来，对着沈都清鼓掌，啪——啪——啪——
    三下。
    然后竖起大拇指：“娟姐牛逼。”
    沈都清：“……”
    日了狗了。
    他去什么地方翻墙不行，非要来这儿翻……这屎一样的缘分。
    刚才的话肯定都被他听了去，她没伪装声音，估计也被认出来了。不过看这反应……
    这个狗日的早就知道。
    到底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沈都清放开菠萝头，拍了拍手，在脑海中快速回顾昨天一整天的过程……中午米线店？
    怪不得，当时问自己他帅不帅，本来以为是骚包自恋，现在看来，是故意占自己便宜。
    沈都清磨了磨牙。
    好生气哦。
    菠萝头一获得自由，怒气冲冲地转过身便要算账。
    他的手狠狠往沈都清的肩膀推去，沈都清灵活侧身避过，与此同时，一块芝士片精准地啪叽一声盖在菠萝头脸上。
    “……”
    菠萝头把芝士片扒拉下来，悲愤地崩溃了。
    “江峙，你有毛病啊！！！”
    江峙从围墙上跳下来，把缺少了芝士犹如缺少灵魂的三明治丢进垃圾箱。
    “魏子越，你他妈是不是闲得皮痒。让你好好反思，你还欺负到我们娟姐头上来了，找死呢？”
    说完看向沈都清，似笑非笑地扯着嘴角，“是吧，娟姐？”
    -
    沈都清半路被薛平叫去关心情况，比江峙晚一步回到教室。
    惊喜计划无疾而终，沈都清的心情不大美妙，没搭理他。
    不过江峙显然不想和她如此平淡，余光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大动作地甩了甩，戴到脸上。
    ——是一个黑色口罩。
    沈都清的目光斜过去。
    江峙对她扬扬灵活的右眉。
    很好，挑衅她。
    输比赛可以，不能输气势。
    沈都清把口罩从脸上取下，对他展示一个完美的微笑。
    “你终于发现是我了？小智障。”
    江峙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有意见，眉头下压。他也摘了口罩，在手心里轻轻甩了甩。
    “娟姐，你现在可是落到我手里了。”
    高扬波今天没迟到，但昨晚不知干了什么大事业，连睡两节课，刚醒，打着呵欠回头——
    沈都清对他笑得比对江峙真诚多了。
    “早安。”
    高扬波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我草草草草草！”
    蒋柏舟转头：“怎么了你，屁股长钉子了？”
    高扬波坐在地上爬不起来，颤抖的手指指着他背后，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尖叫：“……女魔头！”
    蒋柏舟转身，目光在沈都清脸上顿住，吹了声口哨：“哟。”
    下课英语课，课代表正在往下分发昨天的小测验，不少人的注意力被这里的大动静吸引过来。
    昨天一整天没露脸的转学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男生堆里发出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女生的窃窃私语更是一点不顾忌音量。
    “卧槽没想到这么漂亮，我还以为是个丑女！”
    “我觉得她比卓伶伶好看诶……”
    “小声点，卓伶伶在你后面，小心被听到……”
    高扬波的反应给了沈都清没能从江峙那儿获得的满足感。她一派淡定地翻开英语书，没看高扬波，淡淡道：
    “不用行这么大礼，平身吧爱卿。”
    高扬波想起自己昨天对着“女神”发的骚犯的贱……抱住蒋柏舟的小腿痛不欲生。
    “上帝啊！救命啊！杀了我吧！”
    “你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要求要说清楚，不然上帝很为难。”沈都清落井下石。
    “奇耻大辱！她欺骗我的感情，还羞辱我！”高扬波哀嚎得更大声了，在地上蹬腿，“这日子没法过了！”
    蒋柏舟似乎有点嫌弃，动了动小腿，想甩开他，失败。
    “你能不能先起来？全班都在看你，五分钟后你坐地撒泼的照片就能上论坛首页飘红你信不信？”
    这句话成功劝住了崩溃边缘的高扬波，他立刻停止了撒泼，忍辱负重地爬起来。
    沈都清笑着瞥了他一眼：“你还有偶像包袱呢？”
    高扬波又暴走了，抓着蒋柏舟摇晃，“她又嘲讽我，你听到没有！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摇完蒋柏舟又要去摇江峙，还没碰到江峙衣服，被他眼神一斜立刻缩回去，啪啪拍桌子，悲痛道：“沈都清啊老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同桌腿精变成女魔头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蠢吗。”
    江峙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
    上课铃响，高扬波伤心欲绝地坐回去。
    英语老师笑容满面地和大家打招呼，互相用英语交流几句。小测验卷终于发到沈都清和江峙这里，课代表不知在怕什么，远远把卷子往江峙那边一丢转身就跑。
    卷子落在两张桌子的中央，江峙的视线扫过去，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