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回头向方运描述道：“五个血蛮举着五个人的无头尸身，那些尸身被啃咬过，十分惨。这些血妖蛮真是恶心！有日月星辰的大好力量不去吸收，偏偏走歪门邪道吃人吃同族，简直不配当妖蛮！唉，那些人族完了，血妖蛮太多了，圣族妖蛮将三个，逆种举人五个，普通妖蛮将超过四十，妖蛮兵足足五百。”
    牛山继续道：“那个骑着妖象的狼蛮崽子既然被称为圣子，他又能气血化甲，那错不了，应该是蛮圣之子，十分强大，您可千万不能露面！他要是知道您有这么多的月华，一定会吃了你。只要吃了你，他恐怕就马上成为妖帅。”
    方运的心沉到谷底，圣族妖蛮已经堪比人族最强的那十几个举人，若是蛮圣之子，实力绝对更胜颜域空一筹，除非颜域空有什么特别强大的杀手锏。
    妖蛮可以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传承给子嗣。哪怕蛮圣只把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给那头狼蛮圣子，对妖将举人这个层次来说也无比恐怖。
    最可怕的还不是血脉传承，是蛮圣保护亲子的手段。
    就听外面的逆种文人哈哈大笑道：“既然你们不降，那就不要怪我们了！来人，圣子殿下既然已经吃了五个人的头，请诸位妖蛮将分享剩下的肢体！”
    “嗷……”数十妖蛮将兴奋的嗷嗷乱叫。
    “这群杂碎！真想用斧子劈死他们！”牛山忍不住大骂起来，山中的洞里也纷纷响起一些星妖蛮的骂声。
    方运听到清晰的啃肉碎骨的声音，明明想握拳，可手指只能勉强弯曲。
    这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诸位星妖蛮，远古时期两族虽然有恩怨，但妖蛮一体，我等已不杀星妖蛮。我手里有一些圣血圣玉，你们若帮我们合力擒杀这些人奴，我便赠与尔等，如何？”
    牛蛮大骂道：“滚出村庄！我们不稀罕那些圣血圣玉！跟你们合作？我呸！让你们吃我们吗？”
    “不合力！滚出去……”许多星妖蛮嚷嚷起来，血脉里的憎恨让他们无法相信血妖蛮。
    “哼，不识好歹！这次先只杀人奴不管你们，等我在圣墟成为妖帅，先屠灭这个村庄！愚昧的星妖蛮，你们只配做我们的食物！”
    山洞里骂声更大。
    那狼蛮圣子又道：“人奴们，你们现在出手，还有机会逃命。等别处的妖蛮与我们汇合，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李繁铭大声道：“蛇鼠之辈也敢言战？来吧，越多越好，生不能扫灭群妖，死定要让你们陪葬！各位文友，等恢复才气，痛痛快快杀一场，如何？”
    “以我一命换妖蛮数十，此生无憾！”
    韩守律笑道：“既入圣墟，何惧死？可笑妖蛮，待我才气恢复，杀之便是！各位助我，先斩那圣子！”
    “狼蛮圣子，听说你们是狼心狗肺，今日就将你剖开看看，看看蛮圣之子的狼心是何等模样！”
    “哈哈哈……”
    众人大笑，豪气冲天。
    山下的妖蛮怒吼连连。
    牛山轻叹一声，道：“怪不得人族如此昌盛，怪不得月神眷顾，也幸好并非人人都如此，否则哪里有我们妖蛮的安身之处。”
    方运的手指轻动。
    山下的狼蛮圣子满不在乎轻笑道：“我来圣墟，不过是游玩而已，哪怕是妖神……那里，我进得去也可出得来。我与熊苍刚从龙崖得宝，要找逃跑的小东西，没想到半路先后遇到两批人奴。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送你们死，然后再去找我丢失之物。至于杀我，痴心妄想！来人，轮流使用妖术，不能让他们安然恢复才气。”
    “是！”
    随后，方运听到下面异响连连，有洪水声，有火烧声，有狂风声，甚至还有雷电声，而山洞里的人族始终没有出声，似是不断用文宝抵挡。
    那些妖术的声音仿佛无形的弱水压在方运等人的心头。
    方运默默地恢复身体，身体渐渐有了更多的知觉，但是，许多部位仍然没有知觉，形同瘫痪。
    方运心中暗叹那剧毒太狠，身体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不知多久才能完全恢复，只希望能写字便可，哪怕不能写字，张口说话也可以。
    举人杀敌，出口成章。
    时间悄悄流逝，夜雨之下，那些妖蛮不断使用妖术攻击山脚山洞里的众人，那些人轮流使用才气催动文宝防守。
    双方仿佛陷入了拉锯战，但村庄里的星妖蛮却不断叹气，形势太明显，人族必死。
    这种事在圣墟里不是一次发生，人族一旦和大量妖蛮相遇，十次有九次是人族被杀尽，除非人族队伍中有当世天才，否则永远敌不过妖蛮。
    进入圣墟的妖蛮太多了。
    牛山站在洞口观望，骂道：“血妖蛮的兔崽子果然奸诈！怪不得能把我们赶出妖界。那狼蛮圣子始终坐在象妖将的后背，一点没有出手的意思。不过慢慢等着也好，等那些人族恢复了才气，还有一战之力！”
    突然，牛山面色大变，低声道：“不好了，它们的援军来了！好几百头血妖蛮，有一头熊妖的气血比狼蛮圣子都更盛，只是不如狼蛮圣子的气血更凝练，应该就是狼蛮圣子口中的那个熊苍。他还带二十头熊妖将，大都强于狼蛮圣子的属下。他们也有‘星砂’，也能隔断弱水。”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响起，蕴含浓烈的气血之力向四面八方喷发。
    “啊……”山洞里实力不到将级的妖蛮发出惨叫。
    方运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攻向自己，冷哼一声，一境大成的文胆之力笼罩身体，轻易挡住熊吼。
    方运看到，两个抬自己上山的蛮兵身体巨震，然后斜倒在墙上，神色痛苦，鼻中竟然流出少许鲜血。
    “混蛋！月皇您没事吧？”毫发无伤的牛山急忙从洞口跑回来看方运。
    “唔……”方运喉咙中发出细微的声音。
    牛山一看方运神色没变，而且能发出声音，欣喜若狂，道：“不愧是月皇陛下，哪怕中了剧毒也死不了！”
    方运心中突然醒悟过来，凶君的剧毒那么厉害，而自己偏偏没死，那月华必然起到一定作用，不然伤势会更重。
    方运用力张口，可发现自己口可以张开，喉咙还是发不出声，而右手可以动的幅度更大。
    “希望来得及。”方运心想。
    那狼蛮圣子的声音传进洞里：“熊苍，你来的很及时，歇一歇，然后一起杀光这些人奴！雾蝶追到了吗？”
    “哼，让它跑了。虽然刚破蛹而出，毫无攻击力，但逃跑能力厉害，不亏是古地最强奇物之一。不提它，我在路上见到你们留下的讯号就跑过来，怎么样？”
    “十几个举人而已，不过这些东西不怕死，你不来的话，我的伤亡太大。这次你助我，送你一滴圣血。”狼蛮圣子道。
    “圣血就免了，我要吃人头！尤其是人脑，简直是无上美味！等我成为妖王，一定要偷偷潜入人界，一天吃一百个人脑，好不快活！嗬嗬嗬……”熊苍发出一阵凶残的笑声。
    “其中有几个举人在猎杀榜上，他们的人脑要分我一半，其他都给你！”
    “好！不用等了，开吃！”
    “那就开始！”
    方运在山腰的山洞里，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听着两头妖蛮的讲话，心中却没来由生出一种恐惧和愤怒，那恐惧根植于血脉，那愤怒源于最深的心底。
    两头妖蛮明明是在谈论杀人吃人，但那语气却如同在讨论晚餐一样。
    “定要杀光这些妖蛮！”
    方运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
    方运张口，发出“呃”地一声，但仍然没能说出完整的话。
    牛山立刻回头看向方运，问：“陛下，您想做什么？”
    方运缓缓伸出手，指向洞口。
    第222章 举人战诗，铁马入梦
    山洞外依旧下着雨。
    牛山瞪着牛眼，问：“您、您要出去？不行！”
    山下突然传来剧烈的声音，连绵不绝，海浪拍岸，狂风暴雨，火烧连营，冰霜雪落，琴声，棋子落声……而声势最大的则是一声声的妖蛮吼叫，气血之力形成剧烈的大风，从山洞口往里吹。
    有那么多蛮将联手，方运知道那些人撑不了太久，最多半刻钟就会使用碧血丹心，最多一刻钟就会拼命，到那时固然能杀伤许多蛮族，但那些举人必然会全部阵亡。
    “去！”方运拼命从口中挤出一个字。
    “陛下！您是月神钦点，您不能去啊！”
    方运坚定地看着牛山。
    “陛下！”牛山扑通一声跪下，周围的牛蛮人也一起跪下。
    “气！”一个变了调的声音从方运的口中发出来。
    所有的牛蛮人看着方运，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已经垂死的人拼命去救朋友？
    他们心中浮现从未有过的感情，像崇敬，像感动，还有一点难过和惋惜。
    牛山轻叹一声，道：“或许，这就是您能成为月皇的原因吧。来人，把陛下送到洞口！”
    牛蛮人把方运和厚毯一起抬到洞口，让方运可以看到下面的战况。
    下面的战斗已经白热化。
    一处天空飞舞着棋盘，放出大量的迷雾笼罩一部分妖兵妖将，一个举人手中不断向其中投入白子和黑子。
    白子主困，黑子主杀。
    下棋之人还在出口成章，写围棋诗助阵围棋。
    一人坐在最后，两手于琴上如蝴蝶翻飞，正是战曲《广陵散》，又称《聂政刺韩王曲》，琴曲刚正，杀意森森，就见一道道手持匕首的人影飞窜，共有十道聂政身影杀向群妖，速度极快，让人眼花缭乱。
    举人们的最前面有四举人手持进士文宝，形成四重强大的防护阻挡妖族的攻击，同时和他们身后的四个举人一起不断写作防护战诗，形成一座座高山虚影阻拦妖蛮的攻势。
    在前方的妖族群中，还有十多头半透明的妖将，都是战画召唤出来的，它们不知死为何物，把妖蛮的阵势冲得七零八散。
    其余举人或纸上谈兵，或出口成章，或以龙卷风，或以海浪，或引发小范围地震，形成无比缜密的配合，一时间妖蛮死伤惨重，许多妖蛮将只能频频自保，根本无法冲到众多举人面前。
    除了少数妖族善于使用妖术，大多数妖族都更擅长凭借气血近身杀敌。
    其余许多举人身边都有《易水歌》形成的荆轲黑影，每一个都无比凝实，所有偶尔射来的毒液、骨刺等都被荆轲黑影挡住。
    每当有圣族妖将凭借强大的身体突破到近处，就见一个举人手中兵书一翻页，那妖将就突然转身冲向妖蛮群里，杀了几个妖蛮兵后才清醒。
    若是有人不小心受伤，华玉青立刻以医书治疗，但他的动作明显有些迟缓，方运知道，医书比任何文宝都消耗才气，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消耗寿命来发动医书。
    方运突然明白为什么华玉青明明二十出头，但却像三十多岁。
    看到这一幕，方运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担忧，因为那狼蛮圣子、熊苍和那头圣族象妖将至今没有全力以赴，只是在慢慢地使用妖术消耗人族的力量。
    尤其熊苍和象妖将，明显正在积蓄力量，而狼蛮圣子竟然满不在乎，他是狼头人身，但狼眼中没有丝毫的凶色，完全就是一副饶有兴趣看戏的样子。
    方运的右臂和右手慢慢动起来，如同蜗牛爬似的，慢慢摸向自己的含湖贝，他没有让牛山帮忙，因为若是自己连含湖贝都拿不出，也就不可能写出战诗词。
    方运的手轻轻地抖着，慢慢地移着。
    战斗还在继续，过了好一会儿，方运颤抖的手终于摸到含湖贝，缓缓从中拿出一页金色的圣页，文宝荡妖笔，以及孔大学士送的真龙血墨锭、水瓶和墨砚。
    “唉……”
    牛山长叹一声，立刻扶起方运，让方运靠着洞口的山壁上，然后帮方运研墨。
    方运吃力地握着笔，手轻轻抖着，最终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