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白沂柠心中颇有不服,平日她喂食的时候,小鸳鸯甚是吵闹,上蹿下跳的,或跳到她肩上,或蹭着她的脚,若是不给,偶尔还会抬起爪子威胁。
难道连猫儿都知道看碟下菜吗?
她心中轻哼,明明自己才是它的正经主子。
苏梦遥手中捏着帕子,一同坐在了石椅上,温笑道,“听闻哥儿在书画上颇有造诣,前几日我刚作了一副画,不知哥儿是否能帮我瞧瞧有何不足之处?”
见白沉柯依旧不答,继续专注地喂着鸳鸯,苏梦遥面色露出几分尴尬。
“鸳鸯进的真香,比我的将军能吃多了。”说着就想要去摸吃得正欢的鸳鸯。
看到此处白沂柠倒是佩服起苏梦遥的毅力来,往常的小娘子只要看到白沉柯没有搭理的意思便会知难而退,她反而是越挫越勇。
小鸳鸯吃东西时脾气甚大,白沂柠知道此事,苏梦遥不知,只见那只气鼓鼓的小白猫抬起肉掌“喵呜”了一声便朝苏梦遥手背拍去。
等苏梦遥觉得不妙想收回手时已经有些晚了,生生被鸳鸯未修剪的爪子挠出一条血痕。
白沂柠刚要上前,却见苏梦遥挤了两滴泪出来,对着白沉柯泫然欲泣道,“好疼……”
白沉柯皱着眉被她搅得不胜烦恼,拎起鸳鸯便往房中走。
苏梦遥拦住他,“我手上的伤若被老太太知道了,只怕老太太要责怪柠姐儿呢。还得劳烦哥儿帮我寻一位郎中。”
白沉柯压着眉不耐地瞥了一眼,那双细白的手上确有一条伤痕,已然微肿,上面还渗出了血迹,十分显眼。
只是与他何干。
“让开。”他无动于衷地冷声说道。
苏梦遥面色发白,看得出她有些紧张,却依然往白沉柯那边靠了靠,楚楚可怜地喊了一声,“哥儿……”
从远处看,二人的距离近得如贴上去了一般。
白沂柠心尖突然溢出了几分复杂的滋味,半是不悦半是酸胀,是从来没有的,表达不上来的,说不出的不自在。
她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脚下的落叶发出轻微地响声。
鸳鸯竖着耳朵警惕地听了一下,挣扎着扭了扭,白沉柯一松手,它就径直往白沂柠那处跑去。
“你是不是做坏事了?”白沂柠蹲下身抱起它,轻轻拍了拍鸳鸯的小脑袋,话中有话。
白沉柯看到是她,不动声色拉开与苏梦遥的距离,轻咳一声,“我早早地便在此处等你了,怎的现在才来。”
“哥儿今日不用去私学么?”白沂柠也不看他,低着头自顾自地顺着怀中鸳鸯柔软的小身子。
鸳鸯颇为享受地嗲叫了一声。
“先生家中有事,今日便先不去了。”白沉柯一边解释,一边缓缓走过来站到她面前,目光锁定在撒娇的猫儿身上,不知怎的感觉它的动作有些碍眼。
苏梦遥再迟钝也看得出这二人故意冷落着她,在他们的背后不甘心地扯了扯手中的绢帕,看向白沂柠的目光似啐了毒一般。
等走到他们面前时,她又作出了温柔大方的模样,“我忽然想起思柔还让我今儿早去陪她绣荷包,就先走一步了。”
方才没搭理她的白沂柠转过了身,看着她的手皱眉关切道,“苏姐姐还是先去请个郎中看看为好,女子肌肤最是娇贵不过的。”
苏梦遥刚张嘴要道一声谢,却听白沂柠脆生生地继续说道,“若日后留了疤,硬要让哥儿负责便不好了。”她嘴角列开一个天真的笑。
白沂柠方才心里还堵得慌,说完这句话,瞬间舒畅了许多。
苏梦遥被她戳穿心思,面色涨红,“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白沉柯眼中含笑,“生气了?”
“没有。”白沂柠摇摇头。
“我没同她说话。”白沉柯柔声解释。
白沂柠把鸳鸯放下,抬头直视白沉柯的眼睛,皱着眉道,“若苏梦遥真去祖母那儿告状怎么办?”
顿了顿,又道,“若是要将鸳鸯送走该如何是好。”
她后悔冲动之下说出那番话了。
“……”
白沉柯被她跳脱的思绪噎得一时无言。
午后。
白沂柠数了数日子,才发现老太太的生辰要到了,今岁恰逢其六十大寿,府中定会好好操办一番。
她正苦思着该送些什么寿礼,便看到白苏走进了院子。
“柠姐儿,这次生辰老祖宗想让您主持操办呢。”
白沂柠瞪大了双眼,满脸不置信,“我么?”
“是呢,午膳时苏小娘子向老祖宗荐了您,老祖宗也觉着是得让您历练历练了。”白苏解释道。
……
这么快就开始报复她了,白沂柠心中感慨。
第22章
春日里白昼的时辰趋长,草长莺飞,湖光潋滟的,那暖洋洋的日头一晒,确实是容易犯困些。再加上草灌里头的唧蛉子此起彼伏地一叫,更多了些催眠的功效。
府中老槐树近处的院子除了空青苑便无旁的了,所以甚少有人过来,今日树荫底下摆了张书案和一张小凳,小凳上头坐着个身穿樱草色旋裙的少女,她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头上还落了几片素白的槐花瓣,一朵一朵的,铺在青丝上,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她白净的脸蛋下压着几张凌乱的薄纸,纸上记载杂七杂八的东西,第一条写着预算一万两,第二条写着各地厨娘的名字和拿手菜品,第三条……
第三条被她遮住了。
除了桌上的这些,她脚边和树根处还散落着几张,显然她还不曾有所察觉,正呼吸绵长睡得极为安稳。
白沉柯还未走近便看到了如此场景,他随手拾起几张地上的宣纸,上面写着几个人名,皆是京中的王孙望族,应当是宴请宾客的名单。
他抬头看了眼白沂柠的睡颜。
轻笑了一声,倒是难为她了。
白沂柠在睡梦中左手趴得酸了,又换了只手趴着继续睡,她头甫一歪,脸上沾染的墨渍也露了出来。
白沉柯定睛一看,她脸上印着的应当是一个人的姓名,但“仑”字下头的“匕”部没在她脸上显出来,生生变成了“王八”二字,霎时笑出声。
只见这小丫头伸手挠了挠脑袋,槐花顺势落了肩上,她砸吧砸吧嘴,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沉柯拿起桌上的笔,略作思索,带着笑意,在她脸上画了起来。
白沂柠睡得好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爬来爬去,十分不安生,她还以为是虫子,胡乱挥了好几下都赶不走。
还能不能睡个午觉了。
她烦躁地皱着眉睁开眼,被白沉柯凑近的脸吓了一大跳,她平日里坐惯了有靠背的椅子,下意识往后一仰,结果一咕噜坐在了地上,她坠落的动作之快,白沉柯想拉都没拉着。
还好底下是平软的草地,白沂柠忍痛揉着屁股站起来,这么一吓一摔,倒是睡意全无了。
她看始作俑者笑得正是头上,不满地嘀嘀咕咕,“哥儿就知道取笑我,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摔下去。”
白沉柯抿着上扬的唇,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哥儿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怎么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在笑。
他甚少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白沂柠也一同跟着笑了起来。
“你同往日有些不同。”他脸上染了薄红,正了正色。
“有何不同?”白沂柠心中古怪,明明是他比较反常吧。
“无事。挺好的。”
白沉柯看着白沂柠顶着那张小花脸天真地晃来晃去便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白沂柠正想叫他不要再弹脑门了,忽然瞥见远处朝他们走来的白芍,神情一愣一愣,手指指着她,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我脸上有东西吗?”白沂柠见状伸手抹了抹。
她垂头一看,食指上乌漆嘛黑,不是墨又是什么。
好嘛,原是在她脸上作画呢。
亏她刚刚还一起笑。
奶凶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跑到不远处的水缸里细看。
哥儿的画自是不错的,若没有她那一手,倒是像极了偏厅里的那只小鸳鸯,连嘴边的胡须都花得乌黑俏皮。
额上还写了个“柯”字。
白沂柠沾了点水,往脸上擦。
只是这墨——
怎么洗不大干净了。白沂柠懊恼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她的皮肤一揉便红,重新跑回槐树底下还一块红一块白的,甚是可怜。
“姐儿怎的这么用力,小心擦坏了。”白芍走上前心疼地轻触了下她的脸痕迹,能看出还未洗净,隐隐透出黑色的轮廓。
白沉柯自然也看到了,双手别在背后,指尖捻了捻,笑意淡了些。
“小时我便知这墨这笔是在纸上用的,白芍你说,往人脸上画画的行为是不是比街口的三岁小儿还要幼稚些?”白沂柠撅着嘴暗暗瞥了一眼某人。
白芍不敢接话,抿着嘴偷笑。
“晚膳想吃什么?”白沉柯被她讽了也不恼,站在一旁柔声问道。
这是赔礼道歉来了,白沂柠心中轻哼,清了清嗓子开始狮子大开口,“我要吃天兴坊的鳜鱼,东顺阁的瓠羹,中和楼的虾鱼包,梨花汀的去骨白鳝,还有临安街的重阳糕。”她扭头抬了抬下颌,“这些哥儿都买给我吃么?”
“买。”白沉柯应道。
“姐儿吃不完这么多的。”白芍小声开口,这些菜每道都价值不菲。
“无碍,只要柠儿喜欢。”
“……”
白芍忽然觉着哥儿若是认真宠起姐儿,即便姐儿是要拿天上的月亮都愿意摘下来。
***
清完了脸上的墨渍,白沂柠又开始头疼起祖母的生日宴。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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