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没注意自己离她很近。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发现，他们现在离得真是很近。
    不对，还可以更近。
    他不由得往前迈了一步，跟她之间只勉强塞得下一个拳头。他只需要低下头，就能吻住她。
    只见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嘴唇，宋莹莹不由得紧张起来，两手背在身后，抠着窗台，凶巴巴地道：“你别乱来啊！敢碰我，就砍你的手！动手砍手，动脚砍脚，动嘴砍嘴！”
    还能砍嘴？殷茁不禁笑了起来。
    又见她瞪大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眼睛明亮得像是盛着漫天星辉，一颗心顿时软成了棉花，情不自禁地俯身。
    宋莹莹看着他缓缓靠近，紧张得不得了。
    他怎么这样？为什么这就亲下来了？先把她的手捆住啊！要不然，岂不是显得她欲拒还迎，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先捆住她的手啊！别再靠近了啊！
    “宫主——”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一声惊呼，“啊，啊，我什么也没看见！”
    掉头就跑了。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殷茁再看宋莹莹大睁着的眼睛，顿了顿，在她眼皮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站直身体，往外走去。
    “喂！”宋莹莹跺了跺脚，亲了她就走？她还没打他呢！
    殷茁的脚步顿了顿：“我不后悔。”
    然后大步走了。
    不后悔什么啊？宋莹莹更气了，用力跺脚！
    那个弟子匆匆跑来找殷茁，是有要事。之前跑出去的左护法，在外面抓了一群匠人，挖了一个地道出来，将牢房里的反叛者们救走了。
    看着空空的牢房，以及黑黝黝的地道，殷茁冷笑一声。
    左护法等人出去后，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传来什么动静，也没有江湖人提着她们的人头来领赏。没想到，这一下就搞了个大事。
    “追。”殷茁提着剑，冷冷道。
    宋莹莹没有跟去，她带着一部分弟子守在绝情宫，免得左护法等人又有阴谋诡计，掉头回来。
    这一守，就是半个月。
    每天都有弟子出去打探消息，还在追踪，已经追踪到了，交手，对方逃了，又追。
    半个月后，殷茁率领弟子们回来了。
    他虽然仍然穿着打扮讲究，但是唇色发白，明显没有了走之前的意气风发，看起来还瘦了许多。
    “宫主受伤了。”一个要好的小姐妹来到宋莹莹身边，低声道：“左护法抓了一个男童做挡箭牌，宫主处处受牵制，一条胳膊差点废了。”
    宋莹莹的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最终怎么样？”
    小姐妹犹豫了下，说道：“宫主把她杀了。”说话时，她眼神有些躲闪，像有什么想说，又不知道要不要说。
    “你吞吞吐吐什么？”宋莹莹摇了她一下。
    小姐妹便道：“宫主刺了她上百剑，她整个人被刺得血肉模糊，成了一滩肉泥。”顿了顿，“莹莹，如果你要跟他在一起，千万别背叛他。”
    她的眼神很复杂，还有些同情夹杂在里面。
    宋莹莹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嗯。”
    她也很震惊。怎么也没想到，殷茁还有这样凶残的一面。上百剑，而且是亲手刺的，他这是连身份和面子都不要了。
    她去看望殷茁。
    殷茁赤着半边胸膛，正在一只手给自己缠绷带。虽然是一只手缠着，但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好像做过千百回一样。
    见她进来，他怔了一下，便低下头去，将余下的缠好了，然后拢好衣裳。
    他靠坐在床头，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宋莹莹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他削瘦又苍白的脸庞。
    “你……”
    “我……”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片刻后，殷茁道：“你听说了？”
    “嗯。”宋莹莹点头。
    他抬起眼睛，一躲也不躲地直视着她，目光透着陌生的狠戾：“背叛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宋莹莹与他直视，声音平静：“你不背叛我，我便不背叛你。”
    又回到了最初，他买下她的那一刻，他说自己最恨人背叛，她也是这么回答的。
    两人对视半晌，渐渐的，殷茁率先低下头。
    他的手指慢慢蜷紧了，低低地道：“我本来不想管他的。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我又想，如果莹莹知道了，一定要厌恶我，觉着我冷心冷情，不够侠义。”
    宋莹莹的心里紧了紧，看着他苍白的模样，喉咙有些发哽。
    “你很厉害。”她诚恳地道，“你跟她不一样，她枉顾无辜的性命，你却守护了无辜的性命，你很棒！”
    见他抬起头，目光柔软又有点湿润地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茁茁是大英雄！”
    几乎是手指刚刚摸到他的头发，顿时就被他抓住手腕，整个人扯进了怀里。他紧紧搂着她，脑袋埋在她肩窝里。
    没多久，莹莹觉得自己肩窝里湿乎乎的。
    “你——”她想推开他，看看他是不是哭了，却被他搂得紧紧的，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他不想她看见他的狼狈和软弱。宋莹莹心里撇了撇嘴，这不是鸵鸟心态吗？她都知道他哭了，看不看得见还有什么区别？
    但既然他觉得这样好一点，她也就没推开他，伸出手，轻轻拍他的后背。
    殷茁没有对她说的是，左护法抓住那个男童的一刹那，他想起了自己。当年，他爹就是这样，抓着他要挟他娘。
    他又害怕，又憎恨，又恐惧。他憎恨自己身体里流的那一半卑劣的血，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卑劣的样子，他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可他不想放手。她这么好，他再也不会碰到比她更好的姑娘了。他不想余生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不会背叛你的。”闷闷的声音从颈窝里响起，“如果我背叛了你，你就杀了我。”
    宋莹莹只觉得手心里多了一样东西。
    她推他，这下推开了，她将手心摊开，发现手心里躺着一粒黑漆漆的药丸。
    “这是什么？”她问。
    殷茁的指间也多了一粒同样的黑色药丸，他仰头吞掉，然后黑黝黝的眸子注视着她：“如果我背叛了你，你就把这粒药丸捏碎，我会百蛊噬心而死。”
    顿了顿，“会痛上三天三夜，才慢慢死掉。”
    宋莹莹的脸上露出震惊，一下子将药丸扔了，整个人弹起来，离床边远远的。
    “莹莹，拿着。”他将药丸捡起来，伸出手，“你永远不必担心我背叛你。如果我真的背叛了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宋莹莹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变态！”
    蛊虫？百蛊？妈呀！她才不要一个身体里有虫子的男朋友！
    一想到他现在身体里有着蛊虫，她简直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理你了！”她搓着鸡皮疙瘩，扭头就跑。
    “莹莹！”他急忙下床追出去。
    他只是松松拢好了衣裳，根本没系好，跑动时就敞开了，露出半边胸膛。宋莹莹本来不想理他，但是看着他露出来的精赤胸膛，就停下了脚步，掉头将他推回了屋里。
    “莹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背叛你。”他抓着她的手，死也不肯松开，眼里带着恳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保证，以后都不会骗她了！
    莹莹其实不想这么快原谅他。但是见他疯起来连虫子都吃，不由得有点动摇。
    “莹莹，原谅我吧。”见她面露动摇，殷茁立刻将她拉近了，更加示弱起来，“你要我怎么都行，我都听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了，从前是我蠢，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宋莹莹立刻推开他：“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卖惨没用！
    殷茁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匕首，道：“我骗了你，你在我心上捅一刀，给你出气，好不好？”
    “你变态啊？”宋莹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谁要你自残了？你想让我原谅你，就要好好表现！要对我好！我要你自残干什么？”
    以为痛一下就完了吗？他受了伤，搞不好还要她照顾他！他只需要卖卖惨，一本万利哦！
    美得他！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扭过头，转身大步走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殷茁才“嘶”的一声，皱起了眉头。他揭开衣服，发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他抿了抿唇，慢慢笑了。
    原来，他不是没机会，只要他对她好，她就会消气了。
    她还是喜欢他的。
    他怎么那么笨？现在才明白她的意思。
    一年后。
    第二届最佳夫妻表彰大会开幕。
    这一期还是评选了前十名，因此竞争更激烈了，评选出来的都是让人心服口服的恩爱夫妻，纷纷说着相处之道。
    台下，殷茁拿着小本本在记。
    “哼，就知道做样子。”宋莹莹站在他身边，撇了撇嘴。
    他记性那么好，她一年前弹过的曲子，他都能原样复制出来，还需要特地拿小本本记吗？
    殷茁仍是在记，一边写，一边道：“不行，我怕漏掉。太重要了，这都是前辈们的心得，我一个字也不敢漏。”
    因为太重要了，所以他特别紧张，甚至不相信自己超强记忆力的大脑，非要记在小本本上。
    宋莹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却又狠狠哼他：“那你好好记，回头我检查，如果有我记得的，你却没记上去的，你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