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食客撸完猫顺便吃完饭，心满意足地往外走，路过张子安桌子的时候，好心提醒道：“哎，你的猫跑出去了，还不快去追？”
    这个时候的天气不冷不热，空气质量也很好，不用开空调，因此小店的门只关着半扇，另外半扇是敞开的，方便通风。店里的猫受到菲娜的命令不能擅自离开店，即使开着门也不怕它们跑出去。
    张子安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弗拉基米尔经常突然玩失踪，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它是叼着碟子跑出去的，你丢了猫还要赔碟子。”那人见他如此佛系，忍不住又说道。
    张子安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地上的小碟子果然也失踪了。
    他把剩下的酸梅汤一饮而尽，起身说道：“谢谢，我这就去追。”
    其他食客更坐实他是个怪人的印象，不怕丢猫倒怕丢碟子……
    他拿上外套走到外面，转头四顾，很快发现弗拉基米尔没有走远，就蹲在附近的屋顶上，而它附近还有另外几只流浪猫，每只猫的嘴里都一嚼一嚼的，不用问，肯定是在吃小鱼干。
    弗拉基米尔自己不吃，但也不想小鱼干浪费掉，就连碟子一起叼出来，分给附近的流浪猫，有福同享。
    张子安不紧不慢地踱过去，找了个阴凉地方等着。
    不一会儿，弗拉基米尔叼着碟子又跳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嘴里叼着东西说不了话，便跑回小吃店把碟子放下，又跑回来。
    “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它说道。
    张子安不能同意更多，在这点上与它达成默契。
    事实上，即使它不把小鱼干叼走，他在也琢磨要不要把小鱼干装兜里带回去……因为如果他把小鱼干留在那里一走了之，肯定会有别的食客白捡了小鱼干逗猫。
    “刚才那家店里的都是流浪猫？”它问道。
    “有的是，但不全是——有些是流浪猫，有些是生了病之后，主人不想花钱给它们治病，就把它们遗弃在宠物诊所里，如果长期没人认领的话，基本上也可以算是流浪猫了，因为诊所不可能一直养着它们，最后只能联系民间或者官方的流浪动物收容机构。”张子安解释道，“后来这家店的老两口打算开一家让顾客一边吃饭一边逗猫的小吃店，我就居中帮他们联系了一下，有的顾客撸多了，觉得过意不去，就把相中的猫领养回家，最后达成三赢。”
    “这也不错。”弗拉基米尔点头。
    “但是相比流浪猫的数量，这只是杯水车薪。”张子安说道。
    它又侧头盯着小吃店的招牌，疑惑地问道：“商人重利轻离别，如果按你的说法，店老板应该不希望这份倡议书成为法案吧？否则她就没办法免费得到猫了。”
    倡议书里除了常见的保护小动物的呼吁之外，还另有建议希望国家规范宠物买卖，确保顾客清楚明白地了解养宠物的利弊和方法之后才能购买宠物，而且不能任由顾客买了宠物之后再随便遗弃，这都是从德国的动物保护法里学到的。
    张子安笑道：“就算是商人，也不都是见利忘义的奸商，我认识这老两口挺久了，他们从来不赚昧心钱，为什么经营餐馆呢？因为没有其他糊口的技能，并不是为了完全为了逐利而经商。”
    弗拉基米尔盯着他，“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而经商？”
    “我？”张子安被问愣了，想了想，说道：“因为上班虽然稳定，但就像被关在笼子里，而开店很自由，虽然很可能会亏损。”
    “就像是家猫和流浪猫。”它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1060章 起绰号
    张子安觉得目前自己不至于像流浪猫那么惨，不过自己开店做生意确实是风险很大，一不小心就赔光了家底去桥下当流浪汉了，跟流浪猫也差不了多少，甚至可能更惨，毕竟没有人组织流浪汉支部什么的……
    像他这样店面是自己的还好，如果是租店面的，十有八亏，只有房东是旱涝保收。
    但至少他确实很喜欢自由，这点没错。
    弗拉基米尔又问道：“你说的宠物诊所，就是你们经常提到的那个？”
    “嗯，就是街道北边那个，你没去过吗？”张子安向北一指。
    弗拉基米尔想了想，“从外面经过几次，但是没进去——那里是给家猫治病的地方，跟流浪猫无关。”
    张子安笑了，“你可能是有些误解……那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顺便再征集几个签名。”
    一人一猫向北而行，路上张子安不停地拦住陌生的行人，向他们陈述自己的倡议，虽然大部分人依然因为漠不关心、嫌麻烦、担心个人信息泄漏等原因拒绝，但确实有小部分人慷慨地签名并留下手机号——除了张子安的谈话技巧迅速提高之外，另一个原因可能是他们看到倡议书上有了越来越多的名字，潜意识中产生了从众心理——既然这么多人都签了，我签了应该也没什么事。
    “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个职业推销员了？”张子安轻松地向弗拉基米尔笑道，“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去卖保险。”
    “推销商品和推销理念很像，但完全不是一回事。”它意有所指地说道：“推销商品受到法律的限制，就算推销出再多的商品也只不过是个成功的商人，而推销理念……只要有足够多的人接受你的理念，修改甚至否定法律也只是稀松平常的事。”
    张子安可没它那么豪迈，只要他的努力能推动小动物保护法的立法，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条街道没多长，很快他们就来到灵愈宠物诊所的门前。
    上班族平时没时间，黄金周假期就成了他们为宠物检查身体和做手术的良机。诊所门口停满了私家车，不时有人带着宠物进进出出。
    “进来吧。”张子安推开门，让弗拉基米尔先进去。
    “请取号排队，今天给宠物看病的顾客较多，请耐心等候。”龙纤低头处理着宠物病历，在护士台后面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不是来看病的，只是来看看，就没必要取号了吧？”张子安说道。
    龙纤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意外地说道：“呀，这不是张店长嘛，来得正好，顺便就把上次的流浪猫领回去吧，省了我们两个女人抬了。”
    “好吧，看来我这苦力正好送上门了……”张子安苦笑。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宣传单么？”
    这里的消毒水味道很重，比宠物店里的味道重多了，几乎有些呛鼻。
    弗拉基米尔打量着诊所里被人带来的猫猫狗狗，以及个别的其他种类宠物，还有它们的主人。主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爱意、关切与焦急，眼巴巴地等着护士叫号，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自己的宠物。
    “你家的狗怎么了？”
    “你家的猫怎么了？”
    “唉，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蔫了，赶紧带来看看，希望别是什么大病……”
    有些主人是带宠物来定期体检或者驱虫这样的常规操作，就显得很轻松了，不时跟旁边的人谈论养宠物的心得，又通过宠物把话题发散得更广，聊到最后甚至互换微信号，成了萍水相逢的朋友。
    由于医生少，顾客多，等待时间长，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宠物沙龙。
    有几位顾客跟张子安认识，就是从他店里买的宠物，来这里打疫苗或者定期体检，纷纷跟他打招呼。
    寒暄一阵之后，龙纤带张子安去后面的病房，弗拉基米尔也跟在后面。
    路过诊疗室时，门没有关严，它出于好奇，把门缝推大一些，偏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室内满是各种陌生的器具，一只半成年的英短被“大”字型绑在不锈钢手术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还有一个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年轻女人手里拿着寒光闪烁的手术刀，淡定地打量着美短的胯下左右比划……
    龙纤注意到弗拉基米尔的动作，“这只猫……好像不是流浪猫吧？”
    “不是。”张子安答道，“是宠物店里的猫，今天没什么事，正好带它出来闲逛，认认路。”
    龙纤笑道：“现在我基本上一眼就能分出流浪猫和家猫，就算都是同一种类的猫，它们的眼神也是不一样的——流浪猫的眼神里总是充满畏缩、惊恐、敏感，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不过最近的流浪猫好像有些改变。”
    她领他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病房，推开门。
    虽然换气扇一直开着，但屋里的味道还是有些浓。靠墙放置着几排铁笼子，有的是空的，有的里面关着小动物，有猫也有狗，还有兔子、鸟等常见宠物，一见人就叽叽嘎嘎喵喵汪汪地叫起来，很是热闹。
    其中有只猫哗啦扒了一下铁笼子，吸引了弗拉基米尔的注意，它发现自己见过这只猫，就是刚来宠物店的那几天夜里，它整夜在外面熟悉附近的地形，结识陌生的流浪猫，用它的理念开导它们的思想，提升它们的觉悟，在这个过程中它见过这只猫，可能就是在第一个晚上见到的。
    弗拉基米尔认识了太多流浪猫，即使只统计喵喵支部的骨干猫员也差不多有上百只，再加上表现突出、作风优良的普通流浪猫，那真是数不胜数了。
    这么多流浪猫，而且都是没有名字的流浪猫，弗拉基米尔想记住它们，只能凭借它们的身体特征，给它们起个类似于绰号的名字，比如胖橘猫“大橘”，短毛白猫“小白”，灰白软耳猫“软软”，缺耳黑猫“阿缺”等等，当时它见到这只流浪猫，马上就给它起了个合适的绰号——“癞痢头”。
    第1061章 猫癣
    第一次见到癞痢头，就给弗拉基米尔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这只猫的头上和身上有数处脱毛的区域，失去毛发覆盖的皮肤还红肿或者起疹子，很难看，严重的区域甚至结痂化脓了，连其他流浪猫都有些嫌弃它，不跟它一起玩，尽管它是一只纯种的美短，但流浪猫们并不在意它的血统。
    癞痢头虽然样子难看，但很爱学习，上进心也很高，在听课的时候总是能够比其他流浪猫更早地理解弗拉基米尔的理念，弗拉基米尔本来对它抱有相当高的期许，然而它只听了一晚上的课就消失不见了，令弗拉基米尔很失望。
    没想到，时隔一段时间，居然在这间宠物诊所里又见到了癞痢头。
    “癞痢头”这个绰号其实已经不再适合它了，因为它的红疹消退了，痂脱落了，脱毛区域已经长出一层短短的绒毛，与身体其他部分相比还有些不协调，但至少已经不那么难看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与其他英短无异。
    不过，它现在还戴着一个伊丽莎白项圈，看上去有些滑稽。
    它似乎也认出了弗拉基米尔，激动地不停地扒着笼子，迫不及待地想出院归队，终于找到组织了。
    张子安低头打量几眼，问道：“这只猫的猫癣痊愈了？”
    “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出院了，还有另外几只流浪猫，也都一起带走吧……”龙纤摘下癞痢头的伊丽莎白圈。
    它顾不上别的，马上就扭头舔自己的身体，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又能舔到自己的毛了。
    “好的，那我就把这些猫带走了。”张子安说道。
    “那边有小推车。”龙纤指向角落里卸货用的小推车。
    张子安把包括癞痢头在内的几只流浪猫全都搬上车，然后推着车往外走。
    路过诊疗室的时候，他看到孙晓梦还在忙碌，又换了另一只猫被“大”字型绑在手术台上，表情是同样的生无可恋，而且还有很多顾客带着宠物在候诊区等待，便让龙纤替他说声谢谢，就不去打扰她工作了。
    回到护士台，龙纤让张子安等一下，自己去药品柜里取出一瓶药递给他。
    “这是啥？”他问道。
    龙纤从护士台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小卡片，这是孙晓梦写的简易医嘱，念道：“下次你们再喂流浪猫的时候，在猫粮里添加一些vb，用量自己看说明书吧，这样可以防治猫癣，也能减轻我们的工作量。还有，让猫多晒查太阳，紫外线也可以杀灭真菌，预防猫癣……反正晓梦姐的医嘱上是这么写的，但她好像忘了这是流浪猫。”
    张子安放下手里的倡议书，把医嘱卡片和vb装进外套的兜里。
    “这是什么？宣传单么？”
    龙纤手快，好奇地把倡议书拉到自己面前，低头默念。
    “呀，居然是保护小动物的倡议书？张店长你写的么？还挺不错的啊……这些都是别人的签名？厉害！弄这个花了不少时间吧？”她大惊小怪地瞪大眼睛。
    “呵呵，还行吧……”张子安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喂！大家过来看看！有没有人想签名保护小动物的？”龙纤向候诊区的顾客招呼道。
    顾客们等得无聊，有几个人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凑到护士台传阅这份倡议书。
    “不错啊！我跟你说，早该这样了！”
    “我也觉得，现在那些虐猫虐狗的新闻看得我特别生气，怎么就没有人来制止呢？”
    “我支持！在哪签名？”
    虽然偶尔有人会把生病的宠物遗弃在诊所里，但不可否认的是，愿意来诊所花钱给宠物治病并且愿意消耗时间耐心等待的顾客，都是非常喜欢宠物的人，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保护宠物、保护小动物的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