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下楼，外面已经大黑了，夜空当中，灰蒙蒙的。
    看样子还要下雪的，路灯下面，顾良辰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先帮徐妧打开了车门，随后才到驾驶位开车离去。
    车上很冷，徐妧忍不住抱紧了双臂：“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要去公署找你，如果直接回家的话，这个时间，怕是已经吃过晚饭了，抱着我可爱的小猫，看着徐霞客游记，总之不该是现在好样，又冷又饿。”
    顾良辰赫然失笑：“你现在要回去也来得及。”
    那怎么行，徐妧当即拒绝：“不，你都答应请我吃饭了，我还是吃过了，再回去。”
    他车速不快，七拐八拐地，直接把她拉到了一个巷口去，那几根杆子遮着一块补丁台布，下面大锅烧得正旺，里面滚水翻腾着，不知道什么菜叶浮着上面。
    顾良辰停下了车来，熄火，让徐妧下车：“走吧，请你吃饭。”
    徐妧往外面看了一眼，这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台布下面的有一对老夫妻正碎嘴打着嘴仗。
    不过一见顾良辰，都笑了。
    “二少今天还来两碗吗？一个人吗？”
    “我给二少下一个大碗的吧，今天馄饨包得大，这个时间过来，我们也快收了。”
    哦，原来大锅里面是馄饨，徐妧快走两步，跟上了顾良辰的脚步，和他一起坐在了台布下面的破椅子上面。
    很快，老太太颤巍巍地端了一碗馄饨过来，放了桌子上面：“趁热吃吧，现在外面可冷了，喝点热乎汤。”
    顾良辰答应一声，先推了徐妧面前，并且递给了她一双筷子。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徐妧拿了筷子过来，这就捧着大碗，吃起了馄饨来。
    说起来，平时她是不跟后院那些人一起吃饭的，此时和顾良辰一起，已是破了例。
    他的馄饨也到了，大冷的天气，两个人都先喝了口汤。
    随后，顾良辰的动作就快了起来，徐妧没有下口，抬头看着他，还一脸疑虑：“二哥，顾云栖到底怎么了？那些土匪到底是不是来找他的，你就告诉我吧，告诉我我也好静心。”
    顾良辰拒绝谈论这个话题：“吃你的饭吧，云栖的事你少管。”
    他什么都不说，她怎么能不问不管的。
    可任凭她再怎么问，顾良辰也说没事。
    徐妧闷着不吱声了，这么冷的天气，就在这简陋的摊位上，两个人一起吃着馄饨。
    外面太冷了，老两口子一起收拾了东西，准备要走了。
    顾良辰付了钱，坐在一边等着徐妧。
    这大冷的天，徐妧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吃东西，吃了一碗馄饨，赶紧站起来了。
    顾良辰带着她回到车上，看着馄饨摊位上的老两口子已经熄了火，这才把车打着。
    徐妧在后视镜里面看着他们：“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这大冷的天，也真难为他们了。”
    顾良辰笑笑，问她好吃么，她心中五味杂陈，没有吭声。
    车已掉头，往前走了一段，徐妧这才发现这段巷子是商圈外围的老街道，晚上还有人出来叫卖东西的，附近的不少百姓都借着路灯在此出没，昏暗的灯光下面，他们维持着生计，都很不容易。
    再往前，顾良辰在一个妇女前面又停了下来，他让徐妧在车上等着，下车去了。
    徐妧看着他在那付了钱，拿了纸袋很快回来了。
    竟然是糖炒栗子。
    纸袋放了徐妧手边，顾良辰开车离去。
    寒冷的冬夜里，徐妧感受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是有些暖意的，她拿着纸袋，看着车窗外面的黑白世界，有些想笑。
    “二哥，谢谢你的招待，今天晚上我过得很开心。”
    “……”
    “总算没白等，”徐妧笑道，“还混到了一碗热馄饨，我连电影都没去看，现在又有了一袋栗子，真的非常合适了。”
    顾良辰闻言回头，看着她笑脸，也是蓦地失笑：“合适吗？不冷吗？”
    其实还是很冷的，可徐妧手里捧着栗子，只剩下笑了：“嗯，不冷。”
    他一脚刹车停住了车，向右靠边停车。
    车窗外面，也不知道是哪个幽幽暗巷，上面连个像样的灯都没有，车里昏暗一片，顾良辰看向徐妧：“要吃栗子吗？”
    徐妧抬眸，在这暗夜当中，看着他的轮廓：“嗯？”
    顾良辰：“栗子还是趁热吃比较好。”
    说着，他倾身过来，从她手里拿过了纸袋，顾良辰一边胳膊拐过来，几乎已经和她挨在一起了，徐妧只听着纸袋的窸窣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紧张。
    很快，身边的人剥了一颗栗子，又将纸袋放回了她手里：“看什么电影？是今天晚上的吗？”
    徐妧已经忘了什么电影，刚要开口，忽然鼻尖一痒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车里的冷空气好像无处不在只手心里的栗子是热的，她伸手抹了下鼻尖，身边的顾良辰又靠近了些：“过来些。”
    徐妧哦了声，等到自己真的听着他话挨过去了这才察觉到不妥，可这时候她颈上一热，他身上的围巾已经扯了过来。
    这围巾织的时候就长，顾良辰只扯过来一头，一条围巾，围了两个人。
    徐妧回眸，偏偏这个时候，天上的乌云散开，月亮露了出来。
    能看清顾良辰的侧脸，他看着窗外，唇边都是笑意。
    “看这月色，还真不错。”
    说着回眸，看着徐妧乖巧的模样笑意更深。
    徐妧更不自在了：“你笑什么？”
    他重新启动车子，顺手将围巾都解下来，都给她围上了：“ 今天怎么这么乖，因为昨天我救了你？其实没有必要，昨天如果劫持的不是你，我也一样会救。”
    徐妧：“……”
    车子一走还颠簸了下她没坐稳直直往前，顾良辰一手横在她胸前，将她拦稳了。
    “坐稳了，回家。”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徐妧一直看着他，他唇边笑意不减，车速忽快忽慢，他们走，月亮也走，徐妧忽然想起了那张电影票上的名字，可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刚才他问她那话，只是随口问的，说不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转过身去，两手扶着围巾，看着窗外。
    月亮再次躲进了云层，眼看着大帅府就在眼前，顾良辰忽然轻笑出声。
    “其实，”他说，“有个妹子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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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两张电影票
    电影院里一场电影刚刚放映结束。
    场内观众纷纷起身，原本就不安静的电影院内, 顿时嘈杂起来。顾云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拦着他面前的, 是一条女人的腿。
    他无奈地看着邻座, 叫了她一声：“马小姐, 马小姐，电影散场了。”
    马珍珠已经醒了, 揉着眼睛还有点懵：“嗯？散场了？这么快，我怎么睡着了……”
    “快走吧, 一会怕叫不到车。”
    “啊，那快走！”
    顾云栖好脾气，等她站起来，先离座了, 这才走过。
    外面天寒地冻, 电影院里也不怎么暖和, 马珍珠实在看不下去这个电影，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哈欠。
    出了电影院，因为是最后出来的，黄包车都没有了。
    马珍珠穿着红格子大衣，此时懊悔得直叹气：“早知道妧妧不来, 我也不来看电影了，这可倒好，原本是想让他和谢允一起看电影的，结果两个正主都没来, 咱俩看个什么劲。”
    二人跟着几个没等到车的年轻人站在电影院门口，都四下张望着。
    黄包车都走光了，寒风一吹，冷得人心肝颤，顾云栖今天特意穿了今年最流行的翻领皮夹克，外面连个大衣都没穿。
    他站了一站，冷风拂面，透心的凉。
    马珍珠还在东张西望：“怎么办？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看电影，早知道就让司机来接了。”
    顾云栖低着眼帘：“谢允怎么没来，你不是说，电影票是送给他和徐妧的吗？他知道徐妧要来看电影吗？”
    马珍珠抱着双臂，来来回回跺着脚：“我怎么知道，之前在商会的时候，我就跟妧妧说了，要帮她约谢允看电影。然后我回报社忙了大半天，刚才兴冲冲地跑去医院找谢允，他和他三叔在一起，我还特意说了，妧妧要去看电影的，谁知道他怎么回事，说不看电影，谢谢我的好意，我一想电影票不看浪费了，这就自己来了。”
    说着她还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口中念念有词，嘀咕着：“难道我的直觉是错的？谢允不喜欢大妧妧？”
    来来回回走了两圈，马珍珠才想起来似的，站了云栖面前。
    她瞪大眼睛，伸手指着他：“那你呢！我把电影票给了徐妧了，她怎么没来，怎么是你啊！”
    顾云栖自嘲地笑笑，没说话。
    他略烦躁地扯开了皮夹克的扣子，迎风而立，马珍珠轻轻移着脚步，到他背后，借着他的身形，稍微遮一点风，低着头，紧跟着他的脚步。
    电影院门前没有车，又站了一会儿，一个送完人的黄包车跑了回来。
    顾云栖抢在众人之前招了手，车夫停了他的面前。
    他回头看着马珍珠，让她上车回家。
    马珍珠高高兴兴地上了车，见他没有上车一起走的意思，还十分奇怪：“一起走啊，天气这么冷，你得等到什么时候是头。”
    顾云栖摆手，让她先走：“你先走吧，我自己随便走走。”
    马珍珠太冷了，也没多想，立即让车夫送她回马家。
    黄包车走了，顾云栖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石，往街边走去了，夜空当中，灰蒙蒙的一片，电影院门前还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结伴而行。他一个人走在街边，脚步不快，冷风吹着他的脸，他低着眼帘，漫步在街头。
    街上车水马龙，两边商铺的灯牌缤纷绚丽，这两年他从广告牌上挣了不少的钱，可有钱有什么用，到头来，他还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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