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慈突然转身,堵在他前头,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居高临下道:“怎的?我姐姐不是你朋友?奚鹤卿不是你朋友?朋友有难,你不拔刀相助,难道还打算插他们两刀不成?”
戚北落有些好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也当真?蠢不蠢?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哪次求我办事,我没答应?”
“我......”顾慈干张嘴,哑巴了。
戚北落捏了捏她鼻子,“你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又抬手招来王德善,让他去唤人、备车。
——让人搅了他和小姑娘一道游山玩水的好事就罢了,至少这马车,他要和小姑娘独坐。
约莫一刻钟的工夫,顾蘅和奚鹤卿便出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人——裴行知和裴灵徽。
戚北落蹙眉,眼刀狠狠扎向王德善。
王德善心肝当时就哆嗦了下,哈腰讪笑道:“殿下,这是裴老太太的主意。说只要顾大小姐要去,就一定要叫上裴公子。她年事已高,奴才实在不敢说重话,就、就......”
顾慈也猜到会是这样,揉|捏鼻梁,习惯性地要叹气。
戚北落未卜先知,“嗯?”声瞪来,她立马将气憋回去,再不敢叹。
思忖片刻,她招招手,戚北落便低头,附上耳朵。
“待会儿到了地方,你去支开大表哥,我负责拖住表姐,好让姐姐和奚鹤卿有机会单独说话。”
戚北落凝眉,“为什么要我去支开裴行知,就不能你......”
眼珠子一转,他立马住嘴。
他不想和裴行知说话,但更不想让小姑娘和裴行知独处。权衡利弊,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因这事,一路上,戚北落都阴沉着脸,眉宇间愁云惨淡。
顾慈叫他几遍,他只肯答应一声,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又转回去,阴阳怪气地哼哼。像个三岁孩童被人抢了零嘴,敢怒又不敢言。
这人......当真幼稚得不行!
顾慈简直要被他逗笑。
左右马车上也没外人,她悄悄靠过去,挨着他坐下。戚北落立马往旁边挪一寸地方,偏头仍旧不看她。她便又凑过去些,戚北落仿佛还想动,身子晃了晃,就没再动作。
别别扭扭,像是不愿搭理,却又在期待她来哄自己。
顾慈轻笑,指尖轻轻点着坐垫,一点一点往他身边靠去,忽然猛地抱住他胳膊。
那只手明显颤抖了一下,手的主人似乎并不曾料到会是这样,尝试要抽回手臂。可顾慈抱住就不肯放,对峙许久,他终于晃累了,停下。
顾慈的心也落回肚里,松手,正要坐正。肩膀忽然一沉,方才被她抱住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肩,一下将她抱坐到他腿上。
“以后不许穿红色,知道么?”戚北落黑着脸,半怒半委屈地道。
顾慈一愣,“诶?不好看么?”
戚北落没说话,目光顺着她袅娜的身段缓缓扫过,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洞房花烛夜的情景。
龙凤喜烛成双,暖香幽幽。
他挑开小姑娘的盖头,她抬眸瞧自己一眼,腼腆一笑,便含羞带怯地躲开。白嫩的脸蛋一点一点飞上红霞,渐与这大红嫁衣一色。
他面上波澜不惊,两只耳朵却红得剔透,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将脸撇到另一边,“好看......”语气陡转直下,“就只能让我看。”
顾慈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戚北落面肌抽动,气忿难担,但又不能把她怎样。
跟自己较了半天劲,他也只能压着火,将这不听话的小东西狠狠揉进怀里,下巴深深埋入她颈窝,细蹭,像孩童终于得到自己最喜欢的宝贝,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必须时刻小心保护着。
不知不觉,自己的嘴角也扬了起来。
正当滋味之时,马车骤然停下。若不是戚北怒反应快,顾慈这会子只怕就要从车门摔出去。
不等戚北落吩咐,王德善便已下辕座,跑去前头查看,回来道:“殿下,前头的路被一辆马车挡住,后头几辆马车没及时停住,撞到一块,现在已经乱做一锅粥了。”
戚北落一面轻轻拍抚怀中受惊吓的小家伙,一面厉声问:“哪家的马车,敢这般放肆!”
“奴才无能,请殿下赎罪,情况太乱,奴才问了半天,也只问清楚那家人姓什么,听说......是姓柳来着。”
仿佛一个焦雷从天而降,戚北落倏地绷直身子,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
看到评论里有小仙女问番外,就在这统一回答了,每对cp都有番外,帝后肯定有,放心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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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顾慈明显感觉到戚北落身体突然僵硬,像只全身羽毛都竖起来的斗鸡,时刻提防着对面的敌人。
她纳罕了一阵,姓柳怎的了?叫他这般戒备?念头一转,她想起那位过去常和自己互通书信的同门师兄柳眠风,好像就住在姑苏,人便豁然开朗。
敢情这厮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顾慈捏了捏眉心,又气恼又好笑,还有那么点欢喜。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未免戚北落多想,她便先提议。
“前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要不......咱们绕道走?”
戚北落眼睛一亮,忙点头如捣蒜。顾慈又差点叫他逗笑,这个呆子!
王德善正待领命去办,马车外突然吵嚷起来。
顾慈拧眉,伸手要挑帘子。戚北落却抢先一步掀起帘角,将她挡了个严实,只给她留了个酸溜溜的后脑勺。
顾慈无奈,斜他一眼,扒在他肩头,偷偷打量。
路前头过来一群人,一波去了前头的马车,一波则凶神恶煞地朝他们走来。
领头的圆脸姑娘梳双髻,一身丫鬟打扮,通身饰物倒是富贵,可以想见,她家主人是何等气派。
车夫正要驱马调头,那丫鬟已不由分说地抢走他手里的缰绳,颐指气使道:“我家姑娘正忙着在前头训话,你们也过去听听,免得待会儿又毛手毛脚地冲撞了人,还反过来埋怨我们。”
听说是个姑娘,戚北落心头紧绷的弦松下,面容重新肃穆起来。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指着他鼻子,让他过去听训。他倒要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自己扰了别人的车,还这么理直气壮,也不见官府差役过来办事,这个姑苏城,当真是反了天了!
他本想让顾慈在车上好好待着,自己过去处理。顾慈心中担忧,执意要随他一道过去。后头马车上的四人,闻讯也下车赶来。
裴灵徽上下扫了眼那丫鬟,鼻子里直哼气,“一准错不了,定是那柳巡抚家的宝贝女儿又出门了。”
顾慈好奇地看着她。裴灵徽瞧一眼顾慈身边的戚北落,迟疑了下,凑到她耳边低语。
“我们这儿的巡抚,占着山高皇帝远,四处作威作福。他家女儿叫柳之岚,那是出了名的公主脾气,谁敢让她不顺心,她便让谁全家都不安生。”
“有回她出门遛狗,明明是那狗不听话,咬了为孕妇的脚。她偏说是那孕妇先猜了她家狗的尾巴,才会让那狗暴起伤人,还罚她跪下同狗认错。结果这一跪......就闹出得一尸两命。孕妇家人一路上告,想讨回公道,可这世上哪来的公道,左不过都是官官相护罢了。”
顾慈眉心深蹙,偷瞄戚北落。
他想是听见这番话了,脸越来越黑,今日这山水,大约是玩不成了。
*
柳家马车就停在城门一丈开外的地方。
这几日雨水丰沛,城门有几处砖土松懈,瓦匠们正抓紧时间修葺。
柳之岚今日从父亲手中新得了辆宝车,那拉车的不是马也不是牛,而是匹双峰白骆驼。车顶没有盖檐,只左右围着楠木低栏,乍看之下,像是拖了张罗汉床出门。
驼铃声声,她穿了件茶白襦裙,搭配自己的白骆驼,正美滋滋地享受众人欣羨的目光。
过城门时,上头忽然落下滴泥点子,脏了她的脸和衣裳。她惊得瞠目结舌,又有滴泥点,不偏不倚正好进了她的嘴。
她愕了半晌,勃然大怒,一面呸嘴,一面命人马上将那不知死活的泥瓦匠捉来。城门猝然被她的宝车堵住,后头几辆马车没刹住脚,接连撞到一块,这才闹出了事。
顾慈她们赶去时,柳之岚正慵懒地倚靠着宝车前栏,让丫鬟给自己净面,重新上妆。她身上盖着茵毯,右手边整齐地摆着一排亮漆食盒,内有各色小点,足边置六角熏炉,正悠然吐香。
柳家家丁摁着那位泥瓦匠,给她磕头认错,额头都已经破皮出血,还不见柳之岚启唇喊停。
四面围满人,各个侧目而视,为那工匠打抱不平,但又畏惧柳巡抚的名头,没一个人敢上前。
奚鹤卿听完来龙去脉,不由分说,一个箭步上前,将那几个家丁接连踹翻。
边上几人反应过来,抄起家伙联手上前,朝奚鹤卿后背攻去。即将触击的瞬间,顾蘅执剑赶到,将他们挑了开,转身的瞬间,将手中另一柄剑抛向空中。
奚鹤卿腾身接住,同她贴背而立,嗤笑道:“谢啦。”
顾蘅哼了声,“我、我我这人不爱欠别人人情,尤其是你的。昨天你帮我找大夫,今日我还你这情,应当的。”
被打翻在地的家丁又卷土重来,奚鹤卿抬指抹了把剑身,似笑非笑道:“我后背交给你,可顶得住?”
顾蘅翻了个白眼,“后背交给你,我才是不放心。”
话音未落,便已提剑迎上。奚鹤卿笑了笑,亦跟了上去。
刀剑纷纷,柳之岚吓得趴在低栏地下哆嗦。
她在姑苏横行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敢砸她的场子,忙催手下人再去请些帮手来,把这两人速速拿下。
眼梢余光晃过人群,一下定在了戚北落身上,呆看良久,她慢慢垂覆眼睫,面颊泛起薄粉。
长街那头,顾慈还无知无觉,目光死死追着顾蘅,满面忧色,催凤箫快去帮忙。
戚北落拍拍她的手,“莫怕,这群乌合之战,伤不到他们俩。你不是想撮合他们么?眼下正是个好机会,所谓患难见真情,你就放一百心吧,实在不行,不还有我么?”
边说,边揽紧她的腰,“你且离我近些,免得伤到你。”
顾慈忖了忖,还有些不放心,但还是乖乖听话,往他怀里缩去。娇小的身子全然依偎在他身上,就好像他就是自己的天。
这种依赖,戚北落很是受用,臂弯不自觉收紧,嘴角也翘高几分。
裴灵徽为躲刀剑,连连后退。
裴行知将她扯到身后护住,不紧不慢地躲开每一道误飞而来的锋刃,身子虽清瘦,却莫名很有安全感。裴灵徽又喜又疑,哥哥自幼读书,从未习过武,怎的比那些武人还灵活?
又一波柳家家丁杀来,手里的武器比方才那伙人更长、更锋锐。
围观的百姓知道这回是闹大了,忙作鸟兽散,四面登时混乱成片。
东宫藏娇(重生)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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