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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节

    谢泽闭嘴一言不发。
    “他就是故意的!”谢沃拆穿道。
    衣飞石:“……”
    谢茂原本看着衣飞石的情面,不想发作下人。如今被谢沃一语道破,他就不能假装不知道了。
    谢茂照着章程处理,先质问训斥了谢圆一句,让赵云霞给他煎上苦药,看着谢圆服下,又把照顾谢圆的下人从上到下都罚了二十板子——等到谢圆痊愈之后,再去慎刑司领。
    死里逃生的奴婢们都知道是襄国公求情才捡了一条命,也自责照顾小主子疏忽了。
    从此以后,哪怕谢圆睡觉都有两个奴婢跟在身边,眼也不错地盯着他。许氏也是个人才,早上服侍谢圆更衣时,亲自用针线把谢圆的衣襟缝起来,晚上睡觉才给剪开。想解衣裳受凉?想都别想!
    谢茂回了太极殿就和衣飞石感慨:“憨成这样还想学人上眼药……”
    衣飞石不敢议论皇嗣,低声道:“多谢陛下宽仁。”
    “宽仁的是你,朕只看你的情面。”谢茂搂着他上了榻,细细亲吻他的颈项,“朕也不是那样残暴无情之人。谢圆的奴婢虽照顾不周,毕竟是黎王夫妇给他挑的,不会有外心。他才五岁的小孩子,朕若把他身边的人都排遣了,他只怕吃饭喝水都艰难,朕本也不会杀人。”
    “小衣,你误解朕了。”谢茂这些日子逼得群臣瑟瑟发抖,他担心衣飞石也会害怕自己。
    尤其是前次二人争执,他钻牛角尖罚了衣飞石几个巴掌,逼得衣飞石走投无路。他自己知道这事儿办得太过分了,就怕衣飞石心中介怀——他倒是想尽力哄着顺着,让衣飞石想开些,问题是最近衣飞石根本就没有任何需要他哄着顺着的地方。
    谢茂考虑的是人之常情。然而,衣飞石考虑事情的方式,和普通人并不一样。
    察觉到皇帝难以言说的忐忑与敏感,衣飞石埋头在他怀里,解释道:“臣不曾误解陛下,陛下是否误解臣了?”
    确实误解过衣飞石的谢茂有些尴尬,求饶道:“小衣,朕给你赔罪……”
    “陛下,臣是这样想的。”
    “那日陛下真心认为,臣与黎王私下勾结,分明领了陛下给的差事,却暗自给黎王通风报信,背叛了陛下……”
    衣飞石认真讲自己的想法,谢茂被他提起旧事就汗颜,又忍不住道歉:“是朕错了小衣。”
    “陛下也只是让我挨了几个巴掌。”衣飞石道。
    谢茂看着他。
    衣飞石凑上前亲吻他的嘴唇,低声道:“这本该是革职流放的罪名,再不济,陛下罚我几十下廷杖,让我滚回襄国公府闭门思过,以后懒得再用我,也是应该的。”
    “陛下确实误解了臣的用心。”他拉起谢茂的手,覆在自己早已恢复如常的右颊上:“陛下以为,我会从此战战兢兢,害怕陛下动辄发怒?——勾结朝臣阳奉阴违,也不过是几个耳光,我怕什么呀?再纵着我一些,我都敢这样了。”
    这想法让谢茂大开眼界,觉得朕的小衣真是想得开,又很明白,这就是衣飞石在故意开解自己。
    也未免太会讨好开解人了。偏偏衣飞石说得这么真挚诚恳,又实在很有道理。寥寥数语,就让谢茂一直压在心里不肯承认的歉疚与尴尬真被化解了一些?
    谢茂一直都想哄衣飞石两句,今日却被衣飞石哄得心里麻酥酥的,满心都是感动和爱意。
    朕的小衣为什么这么好?分明是他受了委屈,却还是这么想着朕,念着朕。
    “你要哪样?”谢茂心疼又欢喜,看着衣飞石爱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心只想纵着他,“朕待你还不够好,朕要和你一样,你对朕多好,朕也对你多好。小衣……”
    衣飞石当然知道皇帝动情了,这时候只怕求什么,皇帝都会答应下来。
    他很想求太后之事,可是,他仍是生生地忍住了。皇帝高兴时什么都会答应,可他这时候煞风景,难免就会让皇帝不高兴。做人总得识时务一些,皇帝谈感情的时候,顺着他谈感情,这才不会出错。
    “我就这样。”衣飞石略无礼地骑在皇帝腰上,直接就把谢茂撞回了软枕上。
    谢茂靠在枕上哈哈大笑,道:“这样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衣飞石就把他衣裳撕扯开了,低头咬了上去。
    用唇舌咬又不动牙齿,谢茂痒得不行,抱着衣飞石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夜神清气爽。
    ※
    衣飞石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想和皇帝再提太后之事。然而,机会一直都不存在。
    ——谢茂根本不想和他谈,他当然就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深谈的合适机会。
    这期间,衣飞石找到百里简,给他引荐了太医院的大夫为费涓调理身体,又表示可以护着他们师徒二人在京城长住,不必担心费涓流刑还剩一年的问题。去国子监读书的提议,衣飞石暂时还没有提。先找了个小宅,让百里简与费涓安顿了下来。
    谢圆从此以后也不再生病了,被乳母许氏带着一帮子奴婢看得死紧,偶然见了谢茂也不说话,见了衣飞石才哭,想要回塔里找阿娘——他不知道黎王妃已经回了黎王府。
    米嘉芝的案子还未审结,蔡振的丧仪早已行完。
    冬至前五日,太后离宫前往天寿山。
    这回谢茂没有继续装死,长信宫来了消息,告诉了日程,谢茂次日就辍朝去送行了。
    太后坐在车驾里,一直不曾出来。
    送行的谢茂也在车驾里,一路跟出了京城,走到城郊十里亭时,太后銮驾停驻。
    大宫女扶着太后下车,衣飞石起码随扈在圣驾旁侧,远远望去,只见太后素衣简饰,披着雪白的毛皮斗篷,长发梳成堕马髻,脸上抹了一些脂粉,看上去精神饱满,半点儿也不憔悴——也没有削瘦。衣飞石才松了口气。
    辇车门帘掀开,郁从华扶着谢茂出来,衣飞石连忙道:“陛下,娘娘下车了。”
    谢茂跟着下了车。
    服侍的宫人两行排开,在才洒了一层黄土净水的地上铺上地衣,一直铺到了十里亭前。
    太后与皇帝同时走向那座陈旧的小亭子,衣飞石犹豫了片刻,不紧不慢地跟在皇帝身后,保持了一个既不靠近打扰,又能随叫随到的距离。
    “阿娘。”谢茂施礼。
    太后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恶意。当母亲的,永远不可能真的和孩子置气。
    “善自珍重。”太后说。
    谢茂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太后离开,可在看见太后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不想太后离开。
    母子见面彼此加起来也只说了六个字,太后扶着大宫女转身,谢茂就跟在她身后。她走两步,回头看见谢茂跟了上来,很惊讶,眼底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惊喜,又似强自按捺住了,回头继续走。
    谢茂想,朕就送她上了銮车。一路跟着。
    太后走了半段路,又忍不住回头看,皇帝居然还跟着?她似乎都不会走路了,扶着大宫女有些飘。
    母子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肯说再见,谁也不说留下来。
    一直走到太后銮驾之前,太后踟蹰片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见皇帝脸上隐有依依茫然之色,她才深吸气登上銮车。跟在谢茂身后的衣飞石此时不顾规矩,疾步上前,跪在车前,说道:“娘娘!飞石明年去天寿山为您拜寿!”
    谢茂松了口气。
    车里端坐的太后闻言一愣,突然间,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1医巫不分家这个事吧,不必太当真。
    明天就是十年后了。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嗖地一下,就十年啦。
    解释一下吧,时光大法是因为大剧情要在十年后,我没必要写写攻受吃饭睡觉上朝xo的日常,不是跳剧情了,本来就没剧情。神仙稻已经布置好了,党争扫了一遍,谢茂觉得能压五年太平,其实效果比他想得好,太平了快十年。
    至于说一下就十年后,党争是纯支线,对剧情一点推动作用都没有的小天使,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吧,不是所有事情的影响都会立马看出来,它影响的可能是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时局。
    第172章 振衣飞石(172)
    对谢茂而言,时间的意义,只在于他所安排的每一个人生计划的完成度。
    如果重生是一场游戏,皇帝是谢茂所选择的主线职业,那么,他已经是第三次转职上岗。
    什么等级打什么boss,什么等级捡什么装备,某个副本在何时开启,打通地图能捡到什么神器……一次次打通关之后,他的游戏攻略已经日渐趋于完美。
    偶然一些细节上的不同,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通关评价。
    活了几百岁的人,知道自己的时间尽头在哪里,也知道死后必然会再重生一次——
    他不可能和常人一样敬畏光阴。
    三十五岁的谢茂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自重生以来,谢茂就一直在用穿越前的修行经验保养身体,经过十多年的惜福荣养、打熬筋骨,相较于常人走着日益气血衰微的下坡路,他反而日益精神。
    原本从胎中带来的弱症早两年便已痊愈,此时的谢茂,正处在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也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是黄金黍梨!阿娘给我吃过,拌酱油吃!”
    马车上,一个不足五岁的小娃娃掀起车帘子,眼也不瞬地望着车窗外。
    车外官道远处才是成片的良田,种植着金穗丰硕的神仙麦,路边则长着荔枝树,暗红色的果子结满了枝头,压得整棵树都似矮了几分。被车内小娃惊叹的黄金黍梨则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新果子,本是一种梨,颜色与黄金黍相近,所以被称为黄金黍梨。
    黄金黍梨在三年前还是贡品,只在稷下庄种植,如今也仅在十大粮庄试种,外边很少见。
    “你阿娘从小口味就怪,把你也带坏了。”
    酱油拌梨,什么奇葩吃法!多好的果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谢茂对此颇为不满。
    前边坐在车辕上的青年二十出头,模样不见得多俊美,只眉宇间一股英气生机勃勃,正是衣长宁。
    皇帝微服私访,他常年侍驾,通常都是坐在车夫旁边,充作最后第二道防线。也因此他随时都能听见马车里皇帝说话,这会儿就忍不住尴尬地解释:“回老爷话,那年稷下庄翻出的黄豆刚酿出酱油,娴儿吃着新鲜,什么都要拌着吃……如今咱们家也不这么吃了。”
    “吃呀。阿娘今天才吃酱油拌鸡卵。”衣明聪毫不留情地拆穿亲爹。
    小娃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观念,他已经跟着谢茂跋山涉水出门近二十日,母亲谢娴留在京中,然而,在他的印象中,吃酱油拌鸡蛋的母亲仍旧存在于“今天”。
    衣明聪是衣长宁与谢娴的长子。
    相比起从小青梅竹马的衣飞珀与谢团儿,衣长宁与谢娴相识较晚,却感情甚笃。
    二人彼此倾情时,谢团儿已嫁入衣家大半年。有谢团儿嫁入镇国公府在先,衣长宁与谢娴都不曾妄想能与对方相守——这世上岂有两位皇室郡主同时嫁入一个臣家的道理?小叔叔娶一位郡主,大侄儿也娶一位郡主,这两位郡主还是同辈的姊妹,见面何其尴尬?
    衣长宁不敢说娶,谢娴也不敢说嫁。只是二人都很有默契,一个不娶他人,一个不嫁他人。
    衣长宁比谢娴还小两岁,他是男人家不着急娶妻,长山王府就犯愁了——家里姑奶奶怎么都挑不中夫婿,这个不行,那个不好,逼得急了就说要去寺里当姑子,逼得满府上下都傻眼了。
    这年月贵女不婚是有政治压力的。
    男婚女嫁乃是天道,一个王爷养的女儿不出嫁,朝野上下都要好奇,究竟出什么事了?是治家不严,妻妾失和,吓得郡主不敢嫁人呢?还是养女不教,才让郡主连女人家的本分都不屑做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郡主不出嫁,都是王爷不对,王爷的个人能力必须被质疑。
    谢娴被逼得无法,差点真把头发绞了,长山王大怒,逼问谢娴究竟是何道理,谢娴也不肯说真话。
    后来长山王把谢娴锁在房中险些饿死,衣长宁眼见挣不过了,才去长山王府谢罪。
    原以为会被长山王打死,哪晓得长山王特别高兴,带着女儿准女婿就进宫找皇帝去了,小王也想把女儿嫁给衣家——
    更让衣长宁与谢娴意外的是,皇帝居然就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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