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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节

    他说的也都是心里话,皇帝遇刺,他惭愧后悔极了,这会儿句句真情实感:“臣多年来自负事君恭谨,替陛下执掌羽林卫,却让刺客近身惊扰圣驾。臣惭愧,臣……”
    知错认罪的句子说了一大堆,皇帝始终一言不发。
    衣飞石心口有些空。
    他蓦地住了口,坐在他身边近在咫尺的皇帝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可他知道皇帝在难受。
    “陛下……”衣飞石低声唤。
    谢茂才看见他同样尴尬难受的表情,冲他笑了笑,说:“朕知道了。在羽林卫领了刑杖?打了几下?——去传赵云霞来。”
    朱雨连忙领命退下。
    “陛下……”衣飞石有些急了,皇帝这反应太奇怪了。
    “解开朕看看?伤哪儿了?”
    谢茂尽量温柔地捂着他的衣襟腰带,衣飞石藏得严实,他就没有直接上手撕。
    衣飞石知道背上不好看,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抽了,见皇帝要扯他裤子,居然说:“没有伤了臀!”
    他这话说得不算露骨,然而,他心中想什么,谢茂听声儿就知道。
    “没有伤了臀朕该谢谢你对吧?!”
    谢茂狠狠一拽,衣飞石腰间玉带就被扯落,他愤怒地将衣飞石袍子剥了下来,衣飞石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被他拽住胳膊:“趴下朕看!”
    皇帝真生气假生气,衣飞石都看得出来,这会儿显然是真生气了。
    衣飞石不敢倔强,顺从地翻身趴下,旋即被谢茂将染血的中衣扒了下来——
    其实,也没有很多血,只在左背下部稍微有一点儿猩色。他今儿打马回宫是真的有些赶时间,怕误了宫禁,动作稍微大了些,已经渐渐愈合伤处不小心抻着了,就流了点血,这会儿又结上了。
    谢茂看得脑门儿上青筋一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衣飞石的脊背,他熟知衣飞石背上每一条流畅健康的肌理,熟知每一寸肌肤的温柔,他无数次用手抚摸那汗湿滚烫的脊背,看着衣飞石因欢愉激动卷起的贲张血脉……
    如今却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瘀伤、肿痕,甚至还有破了皮勉强结好的狼藉,胡乱晕开的血渍。
    你背着朕偷偷揍自己一顿也罢了,还这么敷衍伤处!
    正常人挨了这么一顿都该卧床不起,有皇差都要告病不来了,你倒是好,裹伤衣袍挺着脊背就这么四处乱跑——你还装没事儿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藕要说明一下,攻受对待感情都是有问题先反省自己,老谢觉得小衣对朕太好了朕没他不行,小衣也是觉得陛下对臣太好了臣不小心就会辜负圣恩。所以不是攻脑子抽风,他们都吵不起来,太会自省了。
    说这么多,主要是想说,不要因为本章小衣自责就觉得他真的不对。
    第213章 振衣飞石(213)
    衣飞石趴在榻上不敢动。
    偏偏背后谢茂也气梗着了,盯着他被打坏的脊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气氛让衣飞石极其忐忑,稍微挺身动了动,想要替自己解释一句:“臣有分寸,没有让打得太重……都是皮肉伤……”
    他没有撒谎,确实都是皮肉伤,两个羽林卫也不敢照着伤筋裂骨的力气打他。
    “趴着不许动!”谢茂想骂他两句,见他受了伤又觉得心疼,脾气就冲着底下人犯了,阴着脸质问,“赵云霞呢?传来没有?立刻把人带来!”
    衣飞石有些气急。
    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被皇帝扒了衣裳扔榻上,还不许他动。又不是二十年前!
    楚弦见衣飞石脸带窘色,悄悄从榻下铺着的兽皮软垫上爬了起来,伸出一只小小的胳膊,把衣飞石身侧的毯子扯开,拉着覆在衣飞石身上。
    谢茂转身就看见他偷偷摸摸的动作,楚弦缩着脖子僵着手,谢茂大步走回来,轻轻将毯子覆在衣飞石身上,吩咐楚弦:“公爷身子不爽利,你今日乖些去偏殿玩儿。”
    楚弦点点头,施礼后抱起自己的玉马小人等一大包玩具,穿上厚衣裳挪窝玩儿去了。
    衣飞石仍是背身趴着不敢动。
    谢茂探头看他脸色,哼道:“你还不乐意了。不乐意就自己待着,朕不管你了。”
    “……臣乐意。”衣飞石低声道。
    “口是心非。”
    “……臣没有。”
    “既然没有不乐意,朕叫你趴着看看你的伤,你做的什么脸色?”谢茂问。
    衣飞石一骨碌坐了起来,裹着身上的毯子,说道:“欺瞒陛下是臣不对。陛下尽可以惩戒训斥臣。臣年近不惑,不是……”
    “不是无知少年,求陛下宽仁体恤,臣以后再不敢犯了。”谢茂帮他把话说完。
    衣飞石张了张嘴,剥了身上毯子,下地跪住:“臣屡教不改,求陛下责罚。”
    谢茂早知道衣飞石理直气壮。
    他若不能理直气壮,就不会背着自己去挨这一顿打。
    无论什么时候,衣飞石都肯低头认错,因为谢茂是皇帝,皇帝永远是对的。
    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地上也铺着厚厚的绒毯,衣飞石在地上跪着不会受冻也不会伤了膝盖,谢茂就不想理他。
    ——把自己打成这样,手也太黑了。不知道朕会心疼么?什么差事竟比朕还重要。
    衣飞石跪了一会儿,皇帝也不搭茬,他只得起身走到殿前,对守殿的银雷叮嘱了几句。
    银雷惊讶地看着他,看着襄国公满脸严肃不似玩笑,就着还打着赤膊呢?陛下真要问罪了?连忙叫人拿钥匙开了箱子,把收在内殿的两个“宝贝”抱了出来。
    一个是襄国公的假屁股,一个是襄国公的戒尺。
    衣飞石强忍着心中的羞耻,抱着假屁股回来重新跪下,低头道:“请陛下责罚。”
    皇帝仍旧不理会他。
    衣飞石正想把这个令他羞耻至极的假屁股捧起来,就听见皇帝说:“拿下去。”
    “陛下……”
    “你受了杖伤,朕不和你生气。老实待着,叫赵云霞给你看伤,别的事朕不想问,你也不必答。”谢茂耐着性子说了两句,到底还是忍不住泄了两分情绪,“左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从前如此,如今如此,再过二十年还是如此。朕不问了。”
    衣飞石从不跟皇帝犟着来,他微微侧头,银雷就小跑着进来,把他手里的假屁股拿走了。
    “陛下……”
    同样是陛下二字,咬字吐气轻缓一些,就带了两分乞怜之意。
    衣飞石膝行上前摁着皇帝的膝盖,侧脸抬头,偷瞄皇帝脸色,很快就将脸凑了过去:“亲一个亲一个嘛,陛下息怒不生气了……”
    谢茂被他亲得瞬间就要绷不住脸。一旦衣飞石低头讨好,效果百试百灵。
    “少跟朕撒泼。你不是将近不惑之年,问朕成何体统吗?”谢茂嘴上嫌弃,似乎恨不得把衣飞石踢开,一双手却温柔地扶住了衣飞石撑来的胳膊,并没有真的拒绝。
    “臣错啦,陛下,陛下……”
    衣飞石含糊不清地喊着陛下,喊一声就亲一下。
    这一意往脸上蹭来的亲昵,谢茂委实抵挡不住,呼吸沉了一瞬。
    谢茂习惯地搂住怀里心上人的腰身,正要亲热,指尖触感却不对——衣飞石打着赤膊,背上都是瘀伤,意乱情迷的谢茂立时就惊醒了。
    衣飞石也察觉到他的惊动,二人对视一眼,衣飞石有些心虚,硬着头皮往他脸上蹭。
    谢茂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陛下。”衣飞石低声哀求。
    “养伤吧。”谢茂将他往下的手抽了出来,“这些日子不许挨上来。伤好利索了再侍寝。”
    衣飞石有些急了:“没有伤着……”
    谢茂突然一巴掌抽自己脸上,啪一声脆响,极其用力。他这么多年都不曾蓄须,一张脸仍旧和二十多岁时一样白皙光洁,这么狠狠一掌上去,脸就肿了。
    二人离得这么近,衣飞石完全可以拦住。
    可是,皇帝这个举动实在太令人意外了。衣飞石见了皇帝抬手,第一个反应是陛下气急了要打我么?他不敢躲,就稍等了片刻。等他意识到那一巴掌是朝着皇帝自己脸上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的手,比寻常武者更快。衣飞石抢上前阻止时,巴掌声已经响了。
    “朕时时刻刻顶着这么个样子,你能做得下去?舒服得起来?”谢茂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衣飞石眼睛都红了:“臣行事不谨,陛下教训臣就是了,为何要这样?”
    “原来你也知道心肝疼。朕以为你没心肝呢。”谢茂冷笑道。
    衣飞石气得往后仰了仰,觉得皇帝简直不可理喻,看着皇帝脸上迅速肿起来的巴掌印,又心疼得想捶自己两拳,他顾不得还在和皇帝吵架,屈膝挺直身子,捧住皇帝的脸颊,轻轻将嘴唇吻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似是怕碰疼了……
    亲了好一会儿,衣飞石才哑声道:“陛下万金之躯,如何与臣相比?”稍微哽了哽,才极其低声下气带着哀求地认错,“臣不敢了。求陛下答应臣,以后不这样了。臣……臣……”
    谢茂一把将他推侧过身子,指着他背后的伤,问道:“孰轻孰重?”
    “你打的好算盘。没伤着你的屁股。”
    谢茂提起这个就想冷笑,他眼前的爱人多大的心肝啊,居然告诉他,没伤着臀。
    “没伤着屁股,就不耽误你服侍朕了,是吧?将寝衣裹在身上穿好,朕也看不见你的伤处,你照旧和从前一样跟朕亲热欢喜——反正也不耽误朕临幸你,朕怎么那么多事儿呢?竟然还管你背上有没伤处。”
    衣飞石确实是有两分这方面的打算,皇帝缠他缠得太紧了,一日不见就想得厉害,他并不想因此影响了皇帝繁忙政务后闲暇的欢愉。可他绝没有怪罪皇帝多管闲事的意思。
    “陛下心疼臣,臣岂会不识好歹?臣……”
    “朕知道你没有!朕生气了找茬骂你一句,你很不满意?”谢茂蛮不讲理地问。
    衣飞石只能满意。
    谢茂发了一通脾气,看着衣飞石伏在榻边不敢起身,原本柔韧健康的脊背被打得青青紫紫,伏在榻上就更可怜了。他又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连抚摸都不敢,只轻轻搂着衣飞石的肩膀。
    “在你心目中,朕究竟是怎样的人?”
    “……你这样了,朕还能毫无芥蒂地临幸你,朕就是这样对你?”
    衣飞石觉得自己有口难辩,半天才小声承认:“也不独是服侍陛下。”
    见谢茂一脸逼问地等着自己的答案,他才不大好意思地把这句违礼的心思说出来,“……是臣受了伤也不愿独自睡一处。”臣也希望陛下“服侍”臣。
    谢茂被衣飞石一句话就气笑了,永远都是这样,但凡衣飞石讨好一句,谢茂脾气就要褪一半。
    “朕能不能和你说道理?”谢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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